第44章

第三十章

羅塞塔的雙腳撞到了地面上,她的腿不由自主地軟倒在地,手終于離開了三強杯。她擡起頭來。

“我們在哪兒?”哈利問。

她搖了搖頭。這裏明顯超出了霍格沃茲的地界,環繞城堡的群山不見了,面前只有一片雜草叢生的墓地,可以卡到右邊一顆高大的紅豆杉後面有一所小教堂。左邊是一座山岡。山坡上有一所精致的老房子。

羅塞塔已經把魔杖捏在手裏,哈利照做了。

“有人把獎杯設置成了門鑰匙。”她說,“這是個陷阱。”

哈利沒有回話。他不住地掃視四周,又有了一樣的感覺,好像有人在監視着他們。

“有人來了。”他突然說。

他們眯起眼睛望着黑暗中,有一個人影在墳墓之間之間一步步朝他們走來。那人身材矮小,似乎抱着什麽東西,穿着一件帶兜帽的鬥篷遮住了面孔。羅塞塔一直觑着他們不斷拉近的距離和地上的獎杯。

“哈利……”她說。但哈利突然弓起了身子,雙手捂住臉孔,腿一彎倒在了地上,魔杖從手中滑落。

羅塞塔沒有自信在一個不知底細、氣息詭異的巫師面前拉着哈利撿起獎杯,她停住了動作。

“意外之喜。”一道陰冷的聲音從他們幾英尺外的大理石墓碑旁傳來,“哈利·波特。和伊拉斯谟家的女孩兒。”

一道紅光刺透了哈利的眼皮。哈利隐隐約約聽到羅塞塔吃痛的聲音,身邊有什麽倒在了地上,他的傷疤痛得要命,他惡心得想吐。然後疼痛稍稍減輕了,他恐懼地慢慢睜開刺痛的雙眼。

羅塞塔的左臉又出現一道傷痕,比在湖邊時更深、更糟,血順着她的臉頰滴在地上。她抓住魔杖的手撐在地上,維持着身體不要倒伏。

“是你……”哈利聽見她輕輕地抽氣,“你……”

但穿鬥蓬的矮個兒男人已經放下了包袱,把她紮紮實實地捆成一團,又一把拽起哈利,将他拖到大理石墓碑旁。哈利在被一把推到墓碑上之前借着魔杖閃爍的光芒看到一個名字。湯姆·裏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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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也被結結實實困在墓碑上,羅塞塔被丢在他旁邊。兜帽男人急促而輕微地喘息着,哈利用力掙紮,那男人打了他一下——那只手上缺了一根手指。哈利知道兜帽裏面是誰了。是蟲尾巴。

“是你!”他驚叫道。

但蟲尾巴沒有回答。他已經捆完了繩子,正忙着檢查捆得結不結實。等他用顫抖的手指摸過所有繩結之後,他從鬥篷裏摸出一團黑色的東西,粗魯地塞進哈利嘴裏。然後,他一言不發地匆匆走開了。哈利看不見他去了哪裏。

“哈利……”羅塞塔微弱的聲音傳來,帶有一絲明顯的恐懼,“伏地魔……”

他發不出聲音,也動彈不得。哈利不知道羅塞塔有沒有感覺到他的緊張、困惑、恐懼,因為她随後就不說話了。他的魔杖丢在三強杯旁邊,獎杯在星光下閃閃發亮。哈利猜想是嬰兒的那個包袱就在附近,似乎躁動不安。哈利注視着它,傷疤又火辣辣地疼痛起來……

一只大蛇在草上蜿蜒游動,羅塞塔被迫和它面對面,看見從蛇嘴裏吐進吐出的信子幾乎要湊到她臉上。蟲尾巴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又響了起來,他好像推着什麽沉重的東西,羅塞塔努力擡起唯一能動的脖子,看見一口石頭坩埚。他推得極為吃力,羅塞塔猜想裏面已經裝滿了東西。這坩埚的大小足夠裝下一個成年人。她無法控制地想,莫非黑魔王真的要活吃小孩,把她和哈利拿來炖湯?

地上的包袱動得更起勁了,仿佛要掙脫出來。羅塞塔原以為伏地魔正不知在哪兒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現在卻察覺這包袱的怪異之處。蟲尾巴忙着用魔杖在坩埚下點點劃劃。突然蹿起了噼啪作響的火苗。大蛇向黑暗中游去。

坩埚裏的液體似乎熱得很快,表面不僅開始沸騰,而且迸射出火花。蒸氣越來越濃 ,蟲尾巴的身影都變得模糊起來。包袱動得更急了。那個尖厲冷酷的聲音再度響起。

“快!”

現在整個水面都閃動着火花,好像綴滿鑽石一樣。

“燒好了,主人。”

“現在……”那道冷酷的聲音說。

蟲尾巴扯開地上的包袱,露出裏面的東西。羅塞塔忍不住猛地往後一仰。

一個黏糊糊的、沒有眼睛的醜陋東西——更加惡心、更加可怖。蟲尾巴像抱嬰兒一樣捧起的東西蜷縮着,沒有毛發,皮色暗暗的、紅紅的,胳膊和腿又細又軟,它的臉就更加稱不上嬰兒了——那是一張蛇一般的扁平的臉,上面有一雙閃閃發光的紅眼睛。

那東西舉起細細的胳膊,摟住蟲尾巴的脖子。蟲尾巴把那東西抱到坩埚邊,随後,就把它放進了坩埚,一陣邪惡的嘶嘶聲,羅塞塔似乎聽見它的身體觸碰坩埚底部的輕響。

蟲尾巴在說話,他的聲音顫抖,好像吓得神經錯亂了。他舉起魔杖,閉上眼睛,對着夜空說道:“父親的骨,無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兒子再生!”

哈利腳下的墳墓裂開了,他驚恐地看見一小縷灰塵應蟲尾巴的召喚升到了空中,輕輕落在坩埚裏。嘶嘶作響、火花飛濺,液體變成了藍色,令人惡心,一看便想到邪惡。

蟲尾巴在嗚咽。他從鬥篷裏抽出一把又長又薄、銀光閃閃的匕首。他的聲音一下子變成了極度恐懼的抽泣:“仆人——的肉——自—自願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他伸出右手——就是少掉一根手指的那只手,然後用左手緊緊攥住匕首,朝右手揮去。

羅塞塔注視着他。意識到他正在完成的必然是一個古老、殘忍的儀式。而這儀式的結果誰也承擔不起。撲通一聲。他的胳膊掉進了坩埚,液體變成火紅色,散發着刺目的光芒。

蟲尾巴痛苦地喘息和哀叫着。他來到了哈利面前。

“仇—仇敵的血……被迫獻出……可使你的敵人……複活。”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蟲尾巴用那支匕首刺進了哈利的臂彎,鮮血順着撕破的袍袖淌下。扔在痛苦地喘息的蟲尾巴哆嗦着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玻璃瓶,放在哈利的傷口旁,少量鮮血流到了瓶裏。

當她迫切需要那股力量沖破肋骨的時候,它又不起作用了,她的身體如此沉默,任她如何恐懼、憤怒都不起作用。蟲尾巴将哈利的鮮血倒進坩埚。裏面的液體立刻變成了炫目的白色。羅塞塔萬念俱灰地閉上了眼睛。她聽見蟲尾巴喘息、抽泣。

坩埚快要沸騰了,鑽石般的火星向四外飛濺,如此明亮耀眼,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黑天鵝絨般的顏色。

突然,坩埚上的火星熄滅了。一股白色的蒸氣從坩埚裏升騰起來。即便羅塞塔睜開眼,也無法穿透眼前的白茫茫的水汽……接着,透過逐漸消散的白霧,她看到坩埚中緩緩升起一個男人的黑色身影,又高又瘦,像一具骷髅。

“給我穿上袍子。”他發出冷酷尖厲的命令。蟲尾巴抽泣着、仍護着他的殘臂,慌忙從地上抓起黑色長袍,站起來,用一只手把它套到他主人的頭上。

瘦男人跨出坩埚,眼睛盯着哈利……他的面容詭異的蒼白,兩只大眼睛紅通通的,鼻子像蛇一樣,是兩道細縫……

伏地魔複活了。

伏地魔将目光從哈利身上移開,開始檢查他自己的身體。他那蒼白細長的手指撫摸着胸口、手臂、臉龐。羅塞塔的眼睛像是刺痛一樣閉上了。他将頭轉向女巫。

“看啊。”他輕輕地說,像蛇一樣嘶嘶作響,“一個伊拉斯谟……”

“主人,就是她……那個女孩兒……”蟲尾巴抽泣的聲音響起。伏地魔将他的手指插進一個很深的口袋裏,抽出一根魔杖。他又仔細地撫摸着魔杖,然後舉起魔杖指着蟲尾巴,把他扔到哈利被綁的那塊墓碑旁。蟲尾巴癱在那裏哭泣。

伏地魔的眼睛轉向哈利,發出一聲冷厲的陰笑。

“主人……”蟲尾巴哽咽地說,“主人……您答應過……您答應過的……”

“伸出手臂。”伏地魔懶洋洋地說。

“噢,主人——謝謝您,主人……”

他伸出血淋淋的斷臂,但伏地魔又冷笑一聲:“不是這只,蟲尾巴。”

蟲尾巴哀求着。伏地魔彎下身,拉起蟲尾巴的左臂,把他的衣袖捋到胳膊肘上。那是黑魔标記——變得鮮紅的黑魔标記。伏地魔要召喚他的仆人了。他把長長的、蒼白的食指按在蟲尾巴的胳膊上。蟲尾巴又發出一聲哀號——羅塞塔的眼睛又一次閉上,再睜開,伏地魔的臉上仍然是殘酷的得意神情。他直起腰,把頭一揚,掃視着黑暗的墓地。

伏地魔在他們面前來回踱步。如果換一個場景,羅塞塔會說他興致高昂,但在這陰森的墓地中,黑魔王的情緒越好,越代表有壞事發生。她在心裏想着“我會死的”,她一定會死的——為什麽讓她擊散攝魂怪、讓她屢有新傷、讓她随心所欲使用符文的力量現在不肯出現呢?

伏地魔在哈利面前輕輕嘶聲說着話,踱來踱去,紅眼睛在墳墓間來回掃視。

“聽我講,聽我回憶家史……”他輕聲說,“啊,我有點兒傷感了……可是看吧,哈利!我真正的家庭回來了……”

空氣中突然充滿了鬥篷的窸窸窣窣聲。在墳墓之間,在杉樹後面,每一處陰暗的地方都有巫師在幻影顯形。他們全都帶着兜帽,蒙着面孔,小心翼翼地、慢慢地靠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伏地魔沉默地站在那裏。一個食死徒跪倒在地,爬到他面前,親吻着他黑袍的下擺。

“主人……主人……”他低聲喚道。羅塞塔厭惡地移開了視線,胃裏一陣翻湧。

他開始說話了。

他那麽冷酷、殘忍,伏地魔像蛇一樣的輕嘶聲比任何咒語都可怕。一陣冷意鑽透了羅塞塔的心脾——她開始感受到有什麽振動起來。她感受到疼痛,并為此欣喜。

“安靜。”伏地魔輕聲說,将他蒼白、扁平的面孔轉向她,魔杖和他的手一同擡起。她感到更大的疼痛壓住了她的胸口。“瞧瞧你……我差點兒忘了……一個伊拉斯谟。我是那麽迫切、誠心、謙卑地請求你的祖輩為我服務……他們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我,拒絕保留人的靈魂……現在看看你。”

他的紅眼睛露出嘲笑、驚喜和殘酷的光。

“是不是在想,怎麽了——怎麽什麽都沒發生?”他的眼睛在她臉頰的傷口上劃來劃去,“蟲尾巴一告訴我他見到了什麽,我就明白過來……你那虛僞的家人,不肯幫助我、服從我的家人,把你變成了一個容器……”

一個容器。她吃力地想着。一個容器——他說得竟然有些道理。

“盧修斯,你一定對我們的客人很熟悉。”他猛地轉過頭,朝那個站在食死徒前的人開口了,“照顧好我們的客人,不要再令我失望了。”

一個容器……如果她打不開茶壺蓋,就倒不進水,也倒不出水。

盧修斯·馬爾福把她抓到了身邊。他們面對面望着,羅塞塔看見他淺色的雙眼顫動着。這個男人正處于他無法排解的恐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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