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二十二章
“應該有吧。”羅塞塔說,“比如我一直覺得應該對父母雙亡的事實承擔一部分責任……?”
赫敏吃了一驚,“但……為什麽你會這麽想呢?”
“很簡單啊,”她說,“我的特殊體質源于符文實驗,這個實驗又源于有點兒畸形的保護欲……嗯,我不能說自己對這些事無所察覺吧。雖然,有點像辯解,雖然那個時候我還是滿地亂跑的三歲小孩。”
“既然你知道自己那時候還很小……”赫敏輕輕說,“為什麽要覺得自己應該負責呢。”
“因為我打小就聰明,”羅塞塔大笑道,“聰明人就是要勞累一點。好吧,”她看了看赫敏不為所動的神色,接着說,“好吧。就是……我應該有能力阻止他的。”
“怎麽會呢?”赫敏問,似乎有些憂心。
“保護欲……”她說,“是保護我的……那我不應該負一點責任嗎?它應該……嗯……多多少少受一點控制……吧?”
赫敏似乎正在思考,她們有一會兒沒說話。
“我認為……恐怕不是。”赫敏開口說道,“恐怕不能随你的心意控制保護欲,或者類似的其他感情。”
“我沒想讓話題變沉重的,只是随口一提。”羅塞塔不安地動了動,“你為什麽這麽認為?”
“因為……”赫敏慢慢地、遲疑着說,“你真的沒有任何感受嗎?”
“關于什麽?”她問。
“因為,如果可以的話,”赫敏說,“你應該不會去神秘事務司……也不會救西裏斯,不會幫金妮治療……”她微微偏開了臉,“當然啦,還有我……你也沒有放棄和哈利一起尋找其他人。”
“所以我還是有點後悔。”羅塞塔說,“但那種情況下,我覺得那是力所能及并且對大家最好的方案。”
“好吧。”赫敏無奈地說,“那麽你總是對威克多爾很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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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對他很不滿意。”羅塞塔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個似乎要滑落的巧克力蛙說道。
“你有,而且你表現得很明顯。”赫敏說,“如果你需要我提醒你,去年的聖誕舞會——”
“去年有舞會?”她說,“哇,真精彩,我完全不記得了。另外,威克多爾是誰?”
“拜托你,”赫敏嘆了口氣,“如果你不希望……”
“好吧,你要讨論這個……”她回道,“呃——讨論什麽?”
“有一天,麗莎告訴我,”赫敏繼續說,“你想投稿說哈利和威克多爾是地下戀人——我想問這件事,我是說你想投稿的事,”她趕緊補充道,“确實發生過,對嗎?”
“魁地奇雙子星,我覺得很合适。”她幹巴巴地說。
“所以你現在又知道誰是威克多爾了?”赫敏半是嘆氣地笑道,“她告訴我之後……嗯,我發現确實忽略了一些事情……”
“怎麽呢?我覺得你做得很合适,非常天才,”羅塞塔帶着很突然的熱情說,“讓哈利接受采訪,打破《預言家日報》的一言堂,時機也剛剛好。你對哈利的安排完美化解了他的困境。”
“謝謝你。雖然你的鼓勵突如其來顯得很古怪。”赫敏挑着眉說,“而且我是說那天的日期确實容易令人産生誤會——”
“真的嗎?”她故作驚奇地說,“那天是幾月幾日啊。”
“——但你應該發現了,”赫敏不受幹擾地接着說,“哈利和我完全沒有,嗯,超出朋友的關系。”
“哦,好的。”羅塞塔說,“我記到筆記上。”
“我的意思是,你能夠感受并表達自己的感情,”赫敏說,“而且你也正在這麽做。雖然你的表達方式不太尋常。”
“哈利跟你說了什麽嗎?”她輕聲問。
“哎——他應該保密的,是不是,”赫敏有些尴尬地說道,“我不是——我不想侵犯你的隐私。只是……嗯,我覺得你太忽視自己的感受了。”
“我很重視自己的感受。”羅塞塔輕聲說,第一次主動直視赫敏的眼睛,“我很看重床鋪的溫暖柔軟,南瓜汁是否細膩,焦糖布丁的脆皮必須一敲即碎。我看重霍格沃茨的圖書館,看重教授的能力和性格,看重生活的環境是否和諧。”
“嗯……是的,”赫敏局促地說,“我沒有別的意思……”
“恐怕你有。不然為什麽緊張呢?”她說着,望出窗外,“我确實不希望讨論這些。見到任何平常事物都能聯想起另一個人是很荒謬的。書籍、紫色軟墊、陽光、硬幣、亞麻布、南瓜汁、褐色眼睛、牙齒、羽毛筆、羊皮紙、毛線團、貓、細頸水晶瓶——”她頓了一頓,似乎在留出呼吸的空間,然後說,“現在我已經把應該删除的部分重新篩選了一遍,我要開始忘掉它們了。”
半晌沉默。只有輕輕的呼吸聲。
“你已經删掉了?”赫敏問。
“正在……”她慢吞吞地說,“努力……”
“別浪費力氣了。”赫敏說,“這才是不負責任的。”
“何以……見得。”她還是慢吞吞地說。
“顯而易見。”赫敏望着她,“除非你對我用一個很強力的‘一忘皆空’,像洛哈特那樣。”
“洛哈特——”她若有所思道,“哦,對,我還應該把盥洗室和桃金娘那部分忘掉。”
“這樣很不公正,”赫敏輕聲說,“你不能一股腦說完之後讓別人當作沒聽見。”
“但本來和你也沒什麽關系。”羅塞塔皺起眉說。
“我不想給你帶來壓力,”赫敏說,“但今天已經這樣了……所以,我認為這本來和我就有很直接的關系。”
“沒有。”她回道,“這是我個人對外界信息的私人處理。”
“外界信息——”赫敏有點兒無奈地說道,“如果你注意到,外界信息就躺在你面前。你不能通過采用刻板的詞彙逃避這個話題。”
“好吧,我确實感到很有壓力,”羅塞塔說,“我還感覺到一種會持續一段時間的尴尬……天哪。你就不能忘了剛才的事兒嗎?”
“不行。”赫敏堅決地說,“因為這不僅僅是我們的問題——你經常回避這種場面,哈利和羅恩也都有體會。”
“哈利到底告訴了幾個人?”她問。
“只有羅恩和我,咳,我們會向你道歉的。”赫敏說,“你不能總一副不友善的樣子,因為你很友善!”
“當然啦,我很友善。”她立刻接道,“因為我喜歡用諷刺的方式促使他們進步,還因為我擅長冷眼旁觀不幹涉他人的命運,讓他們得到成長的機會?”
“因為你在顯然不認同的情況下支持了朋友。”赫敏皺起眉,“我知道你會說什麽,但那不是最好的方案,你知道。”
“我知道。”羅塞塔重複了一遍,“我認輸了。唉,好吧,還有別的問題嗎?”
“有。”赫敏又輕輕說,她的聲音放得很低,臉頰泛上一絲紅暈。
羅塞塔沒有說話。
“我想這就是問題所在。”赫敏輕聲細語道。
“那不應該。”羅塞塔說。
“我相信那是正常的。”赫敏很快回道,“污名化不能……嗯……雖然這是很少數的選擇……”
羅塞塔望了望她:“我們好像沒有在說同一件事。我是說,愛最終不會有好下場,嗯,不過我要強調一下,什麽都不會有好下場……當然,我們也要定義一下好的——”
“哦——”赫敏打斷了她,臉色變得更紅了,“不,對不起——我是指,你,嗯,你說得對——但你從來都認為沒有事情會有好下場,你其實不知道會不會,對吧。”她顯得很緊張,眨着眼睛,“就是,嗯,我們其實不知道會不會。”
“我懷疑——”她盯着赫敏的臉,現在是赫敏不肯和她對視了,“你是不是在說——”
赫敏的眼睛定定地朝向另一面。
“你知道嗎?算了。”羅塞塔說,“可能有些事會有好結局,可能什麽都會有好結局。如果我們能發現的話。”
“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赫敏似乎松了一口氣,“即使經歷了這些事,保持積極的視角也是很有幫——”
“因為我發現了事物的發展有上升趨勢的第一個證明,”她說,“就是你。”
赫敏漲紅了臉。安靜彌漫在病房裏。
“哦,你沒有暗示這件事嗎?”羅塞塔說,“我又會錯意了?但我認為你确實在表達這個意思,不對嗎?你看,一開始,我們在讨論友愛什麽的,然後我說了一點莫名其妙的話,話題跳到了表達和感受——在此之前你解釋了和哈利的關系,對吧。之後你說還有其他問題,嗯——你還提到污名化,讓我想起最近麻瓜——”
“閉嘴。”赫敏輕聲細語地說。
“什麽?”她真誠地問,“我沒聽清。而且我真的不擅長處理這個,難道你不是在表明自己正努力賦予世界積極的情感上的意義嗎?”
“我說——閉嘴!”赫敏壓着聲音喊道,“去看海格,如果你還有腦子的話!”
“如果我沒有就能留下來?”她問。
赫敏的臉分不出是氣紅了還是怎麽,總之她一把抓起被子遮住了自己,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證明你有,”她說,“別來煩我。”
羅塞塔輕輕笑起來:“我沒有。”
“算了——”赫敏的聲音從被子下面傳來,“算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別跟我說話,別提醒我你還在。”
病房裏一陣沉靜。拖動椅子的吱嘎聲、輕微的腳步聲,摩挲紙張的沙沙聲和翻頁的嘩啦聲不時傳來。赫敏不知不覺睡着了。
她醒來時病床前的椅子還在,提上去的被子折在胸口,床頭櫃上如山的巧克力蛙消失了,換成三明治、甜點和果汁。赫敏直起身,輕輕嘆氣。
學期結束前半個月,赫敏終于出院了。放假前一天,烏姆裏奇悄悄離開了霍格沃茨。她似乎是趁晚飯時間溜出了校醫院,顯然是希望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可她注定倒黴,皮皮鬼半路遇見她,用一根拐杖和一只裝滿粉筆的襪子一路輪番追打她,開開心心地把她趕出了學校。許多學生從禮堂目送她跑遠,院長們只是半真半假地制止他們。事實上,麥格教授有氣無力地叫嚷了幾聲就坐回椅子上,用很清楚的聲音表示遺憾,因為皮皮鬼借走了她的拐杖,她不能親自跑去歡送烏姆裏奇。
在校的最後一天到來了。大多數同學都收拾完行李,已經下樓去參加學期結束的晚宴了。但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還裏有幾個拖拖拉拉的學生。
“你最近很高興嘛,小姐。”麗莎流裏流氣地說,一手撐在門框上,“看不出你經歷了驚心動魄的一戰啊。”
“哦,是啊,我特別興奮,能夠近距離觀察當世最強巫師的對決。”羅塞塔說。
“蒙混過關。”蘇評價道,“你以為我們看不出來嗎?”
“我以為你們看不出來。”她坦誠地回答道,“我看不出來你們能看出來什麽。”
“別念經了!”麗莎皺起臉,“你等着,我們讓你見識一下,兩個拉文克勞能看出什麽。”
“能看出我行李很少——”羅塞塔說,“還能看出我想下樓吃飯。”
她們倆放過了她,很顯然是暫時的,只是因為她們也想吃飯。
第二天,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件趣事。馬爾福、克拉布、高爾顯然一直都在等待機會動手,他們埋伏在列車中間,趁哈利上廁所回來時偷襲他。偷襲本來會成功的,結果他們鬼使神差地把地點選在一節坐滿 D.A. 成員的車廂外面。車廂裏的人透過玻璃窗看見情況不對,立刻沖出來援救哈利。
“絕無僅有的藝術品。”羅塞塔跟着羅恩一起來查看騷亂原因,她笑得止不住。
“我得說一句,我真盼望馬爾福下車時他媽媽臉上的表情,”厄尼看着馬爾福在他頭頂上蠕動,帶着些許快意說道。厄尼一直因為馬爾福在當調查行動組成員期間給赫奇帕奇扣分而耿耿于懷。
三個意圖偷襲的人被厄尼·麥克米蘭、漢娜·艾博、蘇珊·伯恩斯、賈斯廷·芬列裏、安東尼·戈德斯坦和泰瑞·布特的一連串五花八門的惡咒擊中,活像三只被塞進霍格沃茨校服裏的巨大鼻涕蟲。哈利、厄尼和賈斯廷把他們搬到了行李架上,任他們在那裏慢慢蠕動。
“高爾的媽媽倒是會很高興的,”羅恩說,“他現在漂亮多了……我說,哈利,食物車停下來了,如果你想買東西……”
哈利謝過大家,跟他們一起回到車廂,買了一大堆鍋形蛋糕和南瓜餡餅。赫敏還在看《預言家日報》,金妮在做《唱唱反調》上的測試題,納威撫摸着他的米布米寶,它在這一年裏長了不少,一碰就會發出奇怪的哼哼聲。
“我似乎聽說邁克爾·科納被甩了。”羅塞塔看着哈利和羅恩下巫師棋時說,“他在公共休息室吵死個人。”
“哼,可不是嘛。”金妮毫不含糊地說,“他不願意格蘭芬多在魁地奇球賽上打敗拉文克勞,整天哭喪個臉,我就把他給甩了。”她漫不經心地用羽毛筆尖撓了撓鼻子,把《唱唱反調》颠倒過來,給自己的答案打分。羅恩看上去心花怒放。
“嘿,我早就覺得他有點呆頭呆腦。”說着,他把他的後推向了哈利那個搖搖欲墜的車,“這樣很好。下次挑一個好點兒的。”
說話間,他詭谲地偷偷瞥了一眼哈利。
“沒錯,我挑了迪安·托馬斯。你說他是不是要好一點?”金妮心不在焉地問。
羅塞塔放聲大笑。羅恩一把推翻了棋盤,喊道:“什麽?”克魯克山撲向那些棋子,海德薇和小豬在頭頂上發出憤怒的吱吱叫聲。
“是啊,他不會介意拉文克勞輸了。”羅塞塔說,把棋盤和棋子升上空中整理好,“我也不介意輸球……只要沒人在公共休息室大喊大叫。”
快到國王十字車站時火車開始減速。當列車終于噴着煙霧停穩後,他們都收拾好行李,一個個下了車。檢票員示意他們可以安全穿過魔法隔牆了,牆的另一面有一大群熟面孔,伯尼斯站在他們身後,雙手在身前交握。
待所有人都打過招呼之後,她和伯尼斯避開了人潮。
“他們來給哈利的假期打個招呼,”伯尼斯微微笑道,“免得偷偷摸摸太不方便。”
“真不錯。”她說,“你對今年發生的事似乎很沉默。”
“意料之中,”伯尼斯說,“意料之中。我對未來将要發生的事也十分沉默。事實上,我應該不會在英國停留很久。如果你願意,而且我也希望這樣,請和韋斯萊家一起行動。”
“國外的局勢很糟嗎?”她輕聲問,“韋斯萊家的查理也在國外。”
“比希望的差,比想象中好。”伯尼斯說,“這些并不重要。我知道你在神秘事務司發生了一些變故……請你記住,”她微微低下腦袋,盯着地面,“犧牲和奉獻當然是可怕的,有時正确的事也會很可怕。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我想是的,”她答道,“希望我們盡快恢複到睡前喝熱可可的作息裏。”
“我非常希望,”伯尼斯笑了笑,“非常希望……但你不會太難過的,我相信你的朋友們會照顧你。”
“是的,我認為他們會的。”羅塞塔輕聲說,望着圍在德思禮一家人面前的鳳凰社成員,還有羅恩、金妮、赫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