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死亡聖器

死亡聖器

聖誕節前已經下了許多場雪,沒有一次比節後第二天更令人感到欣喜。宅子裏的空氣透着絲絲涼意,混合着冬季特有的清新和木柴燃燒留下的幹燥的觸感,就像她們正享受自己應得的輕松、平靜的生活。從早上開始,不疾不徐的雪片就堆上窗棂,積雪越來越厚,直到能沒過半身高還沒停止。赫敏、哈利和羅恩已經習慣自己準備早餐,随意做點什麽,再等着房子主人在她的房間(或不知哪裏)醒來,指揮廚房做好午飯。何況前一夜是聖誕夜,就連往常還算規律生活的三人都不可避免地遲遲起床。

聖誕節沒有任何人拜訪,雖然他們心裏接受了這個場面,但男生們很難控制自己的失落。哈利總希望西裏斯從壁爐(或仍然不知哪裏)蹦出來,揉揉他的頭發,威逼利誘哈利說出自己的任務……羅恩則陷入對家人深深的思念中。赫敏沒有特別的表現,但她親手篡改了父母的記憶,把他們送去了澳大利亞,這可能讓人更沉重。哈利和羅恩慣于她對個人感受保持緘默,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及令人感傷的期望。

“你們說,”羅恩嚼着香腸,口齒不清道,“食死徒怎麽從來沒試圖攻擊過這裏?”

“可能他們很難成功?”哈利聳聳肩,“霍格沃茨就是被從內部偷襲的,我想這裏也差不多。”

“那時候神秘人還沒掌權,是不?”羅恩問,“這裏看起來可不像城堡那麽堅固。”

“不,羅恩,”赫敏攪着面前的一碗牛奶,她神秘地選擇了一盒玉米脆片當早餐,“我認為他們不能随意攻擊在巫師和麻瓜中都享有盛譽的一棟莊園……而且她是純血統,這不符合食死徒的理念。”

“對啊……我們在格裏莫廣場的挂毯上看見過她們的名字。”羅恩說,“雖然我懷疑過是不是那老太婆已經沒辦法把她們的名字燒成小洞了……”他翻翻眼睛,“但那時候她還活着呢。”

一把五顏六色的彩紙花突然從天而降,四處飄灑,赫敏的牛奶碗裏落了幾張紙片。

“怎麽了?”哈利張望道,“嘿——怎麽回事?”他那杯南瓜汁也被污染了。

“告訴我你發現了魂器!”羅恩配合地說。

“沒有,那有什麽好高興的。”羅塞塔很沒勁地往他面前扔出一小團紙屑,它們在半空中散開了,“我只是普通地慶祝聖誕節。你真倒人胃口。”

“她應該重新考慮一下什麽值得高興。”羅恩偏頭無聲地說。

哈利不敢笑出來。赫敏用勺子挑起一條已經被泡軟的紅色紙屑。

“看,紅的,”羅塞塔喜氣洋洋地伸手捏住紙屑的一角,立刻把它丢進了垃圾箱,“多應景啊。”

赫敏眯起眼睛。

她瞥見桌子上的麥片盒子,“你竟然采納了我的建議,美國人很有創造力,是不是?玉米片……多好啊,真方便。”

“準确地說,我不是很清楚美國人的創造力,”赫敏說,“我相信那條彩紙比我更清楚。”

“你今天起得真早,”羅恩趕緊說,“到底有什麽好事?”

“和你沒關系的好事。”羅塞塔坐在桌子旁,一邊盯着桌面說,“我要做什麽?噢,應該吃飯,是吧……”

哈利真希望自己不要聽什麽都想笑。

她出神地走到貼牆的長桌旁,取了一只盤子。

“你肯定知道什麽。”羅恩問赫敏,“你肯定——偷笑什麽——可惡。”

“我知道那是和你沒關系的好事。”赫敏甜甜地說,她用這副腔調的時候沒什麽好事,“羅納德,吃你的香腸。”

“你們都在廚房吃早飯嗎?”羅塞塔端着盤子問。

哈利點點頭。“有哪裏不對嗎?”他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有。”她說,“在我搞清楚這些房間具體怎麽稱呼之前沒有……”

“你知道那個小偷是誰嗎?”哈利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沒跟她分享過格裏戈維奇的事,即使她在婚禮上為他在克魯姆面前解圍,“一個金頭發的少年……從格裏戈維奇那裏偷走了什麽東西。”

“這信息太詳細了,”她答道,“我至少要分析五六個月才能給你答案。”

“伏——抱歉,我是說,神秘人,”羅恩的手打中了他的胳膊,哈利急忙改口,“殺了格裏戈維奇,好像是他想要的什麽東西在格裏戈維奇那兒,然後被那個人偷走了。我在巴希達家裏看見了那個小偷的照片,恐怕他也發現了。”

“不管他想要什麽,我們最好當作他得手了。”羅塞塔歪着腦袋說,她吃掉最後一口面包,站起身,“格裏戈維奇……”

這一回,他們再見到她就是下午了。

哈利很難把注意力從金發小偷身上轉開,他覺得那一定十分重要,而且他還困惑于巴希達·巴沙特那些被取走的照片都去哪兒了。羅恩和赫敏努力想從蛛絲馬跡中推敲格蘭芬多的寶劍和赫奇帕奇的金杯能被藏在什麽地方。寶劍顯然在食死徒手裏,金杯更是毫無蹤跡。哈利是否參與話題一點都不重要了,反正他們也沒有任何進展。雖然他們還是對他走神的狀态很惱火。

“夥計,回回神。”羅恩說。

哈利抱歉地抓抓腦袋,他茫然地盯着面前的地圖。

“我知道你想抓住——或者保護那個小偷,”赫敏不耐煩地說,“但是哈利,你要是能先找到金杯的位置,我們就不用太為神秘人頭疼了,對不對?”

“他到底偷了什麽,是伏——神秘人想要的呢?”哈利總是不小心說錯。他們被警告過不準使用“伏地魔”的名字,很顯然他在名字上施了咒,用來抓住那些敢直呼其名的抵抗者。但哈利很難習慣,一旦他們頻繁提起伏地魔,他就老是慢半拍。

“格裏戈維奇……”羅塞塔游蕩過來,她的手臂還纏着紗布和繃帶,不過已經看得出是條胳膊了,“格裏戈維奇……他是做魔杖的……”

“是啊,他似乎很受推崇。”哈利說,“克魯姆認為他是最好的,就像我們看奧利凡德一樣……嘿,他會不會是想要格裏戈維奇給他做一根新魔杖?”

“為什麽他需要新魔杖?”羅恩問,“他的魔杖又沒壞。”

“那天——從女貞路轉移我的那天,我的魔杖朝他發射了魔咒或者火焰什麽的。”哈利說,“他是不是想擺脫這種風險,讓格裏戈維奇再給他做一根新魔杖?”

“除非他也認為歐陸比海島強……”羅塞塔無精打采地說,她上午詭異的興奮完全消失了,而且又顯得很疲倦,“不過有可能真是這樣,陸地……格裏戈維奇和新魔杖——唉。”

赫敏挑起眉。哈利和羅恩都眼巴巴望着她。

“好吧。我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她說,“應該說點有用的東西了,對吧?”

“如果你非要——”赫敏的眉毛像飛起來一樣高,“你不會是指那根——可是魔杖是不會自己做出行動的,哈利能打敗他。”

哈利對她那套“魔杖不會自己行動”的觀點已經厭煩了,他解釋了許多次,不希望有人覺得他能打敗伏地魔。但赫敏從不認為那是魔杖自己的行動,她堅持認為那是哈利的力量。

“我相信他不能,如果他赤身裸體站在那個蛇臉面前……”羅塞塔說,“格裏戈維奇,著名的魔杖制作者。如果有那麽一根魔杖能滿足他的要求,格裏戈維奇有那麽一絲可能滿足他,但我長期認為那是謠言……一種宣傳自己的手段。”

“到底是什麽呀?”羅恩問。

“老魔杖。格裏戈維奇曾經宣揚自己持有老魔杖……說實話,我不太清楚怎麽有人願意提及老魔杖的去處,考慮到他是個魔杖匠人,宣傳自己是最好的解釋。除非他不想活了。”

“老魔杖是什麽?”哈利問。

“傳說故事中的一柄魔杖。”赫敏生硬地說,“我想那跟我們的目标沒什麽關系。”

“我覺得我聽過這個故事……”羅恩沉吟道,“在什麽地方呢……肯定是個老故事——‘三兄弟的傳說’!”

哈利剛想張口詢問這是什麽故事,羅塞塔就說話了。

“我以為你會多考慮一些呢。”她說,“畢竟它們性質特殊。”

“如果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它們存在,而且有效,”赫敏不甘示弱地回答道,“我一定很贊成去尋找死亡聖器。但你不能。我們只是猜測它們有這種力量,而且你怎麽解釋回魂石?不可能滿世界撿石頭去驗證它存不存在吧?”

“如果你能做到不重複撿起任何石頭,我認為這個辦法不是不行。即使世界上随時都會産生新的‘石頭’,你也可以标記那些檢查過的……噢,萬一它們只是沒表現出‘複活’的作用……好吧,你不能這樣證明它存在或不存在。”羅塞塔說,“但你也承認有一件東西是真的,因為你不僅見過,還經常使用。”

“我可以承認隐形衣存在,那不能說明它是死亡聖器,也不能說明聖器有什麽其他用處。”赫敏說,有點動了真火,“時間很寶貴,我們難道要浪費在尋找一些不知道在哪兒——說不定哪兒也不在的東西?”

“這和隐形衣有什麽關系呀?”哈利一頭霧水地問,“死亡聖器又是什麽?”他看向羅恩。但羅恩搖搖頭。

“三兄弟的傳說裏提到過這些東西,”羅恩對他說,“但我從來沒聽過什麽‘死亡聖器’。”

“因為根本就沒有‘死亡聖器’。”赫敏尖銳地說。

“你恐怕必須得承認世上有死亡聖器。”羅塞塔說,“當然,你可以繼續否認這個稱呼,我無所謂。不過聖器概括的三件東西都是存在的。”

“怎麽證明?”赫敏立刻問。

“事實上,我們都見過,至少見過其中兩件如何被使用了。”羅塞塔回答道,“在魔法界收集情報不是個容易事,巫師的記憶和備忘錄跟垃圾桶差不多。不過,我還是搞清楚了老魔杖名義上最後一任主人是誰。”

“是誰?”哈利和羅恩不免熱切地問。

“哦……這時候笑會不會有點太傲慢了?”她說,“我相信你們都見過老魔杖。在鄧布利多無數次揮動它的時候。”

沉默籠罩了起居室這片小天地。哈利恍然大悟之餘,感到一種難以排解的痛苦徘徊在他的身體裏。為什麽鄧布利多從沒為他解釋過一件事,介紹過他自己的一點過去呢?

“不會是鄧布利多從格裏戈維奇那裏偷來的,對吧?”哈利說,“他……他不會偷那根魔杖。”

“不是,他不是個賊。”羅塞塔說,“現在,應該讓你學一學三兄弟的故事了。”

她看着赫敏,赫敏很不配合地把眼睛投向壁爐。在木柴又一次發出響亮的噼啪聲之後,赫敏還是動了。

“我去取《詩翁彼豆故事集》。”她不高興地說,“而你——不準說任何不該說的東西。”

“我覺得很多困難都是你們不學無術造成的。”赫敏離開後,羅塞塔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你們肯好好上課,或者好好走神,就不需要我浪費口水了。”

羅恩和哈利明智地決定不對她的話發表意見。

過了一會兒,赫敏才抓住那本書回到他們身邊。哈利總忍不住猜想她是否在房間裏糾結毀掉書籍還是帶着它回來。赫敏翻開書,用嚴厲的目光掃過所有人,輕咳了一聲。死亡聖器的标志就印在那頁上方。她略顯緊張地讀了起來。

從前,有三兄弟在一條僻靜的羊腸小道上趕路。天色已近黃昏——

“是午夜,媽媽一直對我們這樣說。”羅恩說道,抻了個懶腰,雙手抱在腦後聽着。

“如果是午夜,他們來不及被殺就老死了。”羅塞塔說,她望着壁爐的火光。

赫敏氣惱地瞪了他們一眼,羅恩把他即将脫口而出的話收了回去。

他們走着走着,來到了一條河邊,水太深了,無法蹚過,游過去也太危險。然而,三兄弟精通魔法,一揮魔杖,危險莫測的水上就出現了一座橋。他們走到橋中央時,一個帶兜帽的身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對不起,”哈利插嘴道,“怎麽是死神對他們說話?”

“這是個傳說,哈利!”

羅塞塔輕輕發笑。

“哦,對不起。繼續。”

死神對他們說話了。死神很生氣,他失去了三個新的祭品——因為旅行者通常都會淹死在這條河裏。但是死神很狡猾。他假裝祝賀兄弟三人魔法,說他們憑着聰明而躲過了死神,每人可以獲得一樣東西作為獎勵。

羅塞塔望着爐火。三兄弟帶着死神的禮物往前走去,老大吹噓魔杖被人殺害,老二召回愛人相思而死,只有老三穿着隐形衣躲過死神壽終正寝。認為他們是強大的煉金術士不是無稽之談。如果這個故事是對真實事件的浪漫化改編,那麽就像煉制賢者之石一樣,這三樣神奇的東西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死亡,因此也被死亡纏繞。賢者之石産生的長生不老藥需要使用者不停服用,而最易殺戮的老魔杖陷入了殘暴的争奪史;回魂石無法召出生魂,只能留下一抹殘影;隐形衣是一塊大小固定的布,雖然它的法力永不消逝,但也沒有其他用處。“三兄弟的傳說”從某種意義上強調了一件事,冒犯死亡必然被死亡冒犯——而這個代價就未必人人承受得起了。

說起賢者之石……那應該是個好禮物。雖然在那個禮物發揮作用的時候赫敏可能會氣得把她活活掐死……或者死死掐活,很難說。

“醒醒。”赫敏說。

“什麽?”她問,“講完了?”

“但這跟死亡聖器有什麽聯系?”哈利問。

“後人閱讀了這個故事,将它們歸納成一整套對死亡的概括。也就成了死亡聖器——死亡在人間的表現。”羅塞塔說,“克魯姆提到過格林德沃的标志,那就是死亡聖器的标志。格林德沃将它作為自己的追求留在德姆斯特朗……而目光短淺的人沒能意識到它是什麽。”她突然補上一句,“我是說目光短淺到不會質疑傳說真實性的人。”

赫敏似乎冷笑了一下。當哈利再去看她時,她只是皺着眉說道:“除非你能解釋回魂石。”

“我解釋不了。我沒有見過,但根據煉金術士所能做到的極限進行推測,完全有可能造出那塊石頭。”羅塞塔說,“你肯相信賢者之石存在,怎麽就不能相信回魂石存在呢?”

“當我和伏——神秘人在墓地決鬥時,”哈利回憶道,“從我們魔杖之間出現很多人的靈魂……你們說,那和回魂石是不是很像?”

“那麽我們也沒必要追求死亡聖器。”赫敏斷言,“一根強大的魔杖、一塊召喚死人的石頭對我們有什麽用呢?我們已經有隐形衣了,它很好,幫了很多忙!”

“咳,這個故事只是講來教育小孩子的東西,不是嗎?”羅恩在短暫的安靜之後說,“‘別惹麻煩,別跟人打架,別亂碰不該碰的東西!’我想起來了,”羅恩添了一句,“可能這個故事也說明,為什麽接骨木魔杖常被認為不吉利。”

“傳統真是複雜。”羅塞塔随意嘆道。

“迷信說法,是吧?”羅恩笑着說,“‘五月生的女巫嫁麻瓜。’‘惡咒在黃昏,破解在午夜。’‘接骨木魔杖,決不會興旺。’你們一定聽說過。我媽媽滿肚子都是這些。”

“哈利和我都是麻瓜養大的,”赫敏提醒他說,“我們聽的是另一些迷信故事。我認為你是對的,”她接着說,“這只是一個說教故事,一眼就能看出哪一個禮物最好,你選擇哪一個——”

三個人同時說出了答案。赫敏說“隐形衣”,羅恩說“老魔杖”,哈利說“回魂石”。

他們互相望着,一半是驚訝,一半是好笑。

“真幼稚。”羅塞塔評價道,“你們竟然在考慮。”

“不需要我提醒你,”赫敏說,“這個房間裏提出死亡聖器的人是誰吧。”

“是我,小姐,謝謝你。”她很快接道,“我只是很震驚有人想要死亡聖器……即使是隐形衣。”

“本來是應該說隐形衣,”羅恩思考着說,“但如果有了老魔杖的話,你就不必隐形了。一根永遠不會輸的魔杖!”

“我們已經有隐形衣了。”哈利說。

“并且它幫了我們很多忙,大概你沒有注意到吧!”赫敏說,“而那根魔杖注定要招來麻煩——”

“只有當你大聲炫耀,”羅恩争辯道,“只有當你傻到拿着它跳來跳去,高高揮舞,還唱着‘我拿到永遠不會輸的魔杖啦,你要是有本事就來試試呀’,才會有麻煩。只要你悶聲不響——”

“是啊,可你能悶聲不響嗎?”赫敏一臉懷疑地問。

“你們真的在考慮要哪一樣東西,還是在讨論你們的人生哲學?”羅塞塔問。

“嗯……如果能讓人複活,就可以讓瘋眼漢……鄧布利多……我父母……”哈利說。

羅恩和赫敏停止了争論。

“但是根據詩翁彼豆說,他們并不想回來,不是嗎?”哈利說,想着剛剛聽過的故事,“我想,關于起死回生的石頭的故事不會太多,對不對?”

“是啊。”羅塞塔輕快地說,“這是很正常的,對嗎?如果其他持有者像制造者一樣郁郁而終,也就沒人可以傳播它了。”

“我認為這說明它其實不存在,或者沒有那種魔力。”赫敏按捺不住地說道,“彼豆很可能取材于賢者之石的故事,那是一塊讓人長生不老的石頭,而這是一塊起死回生的石頭。”

“如果它只能帶回‘悲傷而冷漠’的女孩,讓人覺得‘隔着一層紗幕’——”羅塞塔說,“那麽它還不如賢者之石,頂多是個靈魂碎片搜捕器,找個技藝高超的畫家可能都比這強。我看不出它為什麽一定不存在。”

“你會選什麽?”赫敏轉而問。

羅塞塔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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