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獵物

獵物

“我?”羅塞塔輕輕一笑,“真有人想要這種東西嗎?全是燙手山芋。”

“為什麽呀?”羅恩不解地問。

“你會為自己得到的任何東西付出代價,即使你并不知道那是什麽。”她回答說,“再去想想那個故事。老大被謀殺,老二自殺,老三躲了一輩子。很荒謬的是——老三有兒子,我不知道……他妻子對隐形丈夫和受孕沒有什麽想法嗎?難道說……瑪麗亞誕下耶稣的理由是有人穿着隐形衣和她……?這是我們慶祝聖誕節的理由?唉,不管怎麽說,你們不覺得這個故事最大的警示作用是死亡對任何膽敢戲耍它的人持之以恒的糾纏嗎?

“而且我已經有比它們好得多的東西。”羅塞塔又說,柴火的爆響在房間裏回蕩,“比猥瑣跟蹤你的死神強多了。”

“沒有任何一種魔法能讓人起死回生,”赫敏最後說道,“即使是你的魔杖,哈利,他們沒有真的從陰間回來呀,不是嗎?這些——蒼白的代用品并不是真正讓人複活。”

“但是她,故事裏的那個女孩,也沒有真的回來呀,不是嗎?故事說人們一旦去世,就屬于陰間了。但是,那個老二仍然看到了她,和她說話,不是嗎?甚至還和她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

赫敏的表情不易描述,還有一點擔憂。羅塞塔挑着眉毛,撇了撇嘴。

“總之,另一個相信強大的煉金器物存在的原因,”她說,“正如赫敏所說,故事取材自真實歷史。這三兄弟的身份被認為是佩弗利爾三兄弟——安提俄克、卡德摩斯、伊格諾圖斯。”

哈利不由得又看了看赫敏。她的表情更加生硬了,似乎很不願意承認。她在戈德裏克山谷看到過伊格諾圖斯的墓碑,上面确實刻着那個符號。

“但是,如果伊格諾圖斯有名氣或做過什麽重要的事情,一定會出現在我們的某一本書裏。但唯一提到過‘佩弗利爾’的書是《生而高貴:巫師家譜》,那書裏列的都是父系血統已經絕種的純血統家族。很明顯,佩弗利爾家族是最早消失的家族之一。”

“‘父系血統已經絕種’?”羅恩重複道。

“就是說那個姓氏沒有了,”赫敏說,“佩弗利爾那個姓氏消失有幾個世紀了。但他們仍然可能有後代存在,只不過不再是那個姓氏罷了。”

這時哈利腦海裏靈光一閃。他大聲叫道:“馬沃羅·岡特!”

“哦。”羅塞塔輕輕嘆道。

“什麽?”羅恩和赫敏一起問。

“馬沃羅·岡特!神秘人的外祖父!在冥想盆裏!和鄧布利多一起!馬沃羅·岡特說過他是佩弗利爾的後代!”

“糟糕。”羅塞塔說,“我好像把話題鋪得太開了。這應該是過幾天的內容……”

哈利跳起來。“他說上面有佩弗利爾的飾章。我看到他在魔法部官員的面前揮舞着它,差點要碰到那人的鼻梁了!”

“佩弗利爾的飾章?”赫敏忙問,“你看見它是什麽樣子了嗎?”

“其實沒有,”哈利說,努力回憶着,“我所看到的,上面沒有什麽花哨的東西,可能有一些刮痕。只是在它被劈開以後,我才靠近看過。”

赫敏瞪大了雙眼。羅恩掃視着他們。

“我以後不能再幹講故事的事兒了。”羅塞塔喃喃道,“節奏真難把握。”

“你覺得那是——那是回魂石?”赫敏氣急地問。

“為什麽不會呢?”哈利激動地回答說,“馬沃羅·岡特是個愚昧的老飯桶,活得像豬一樣,唯一關心的就是他的血統。如果那枚戒指已經傳了好幾個世紀,他很可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那個家裏沒有書,相信我,他不是那種讀童話故事給小孩子的人。他肯定很想把那石頭上的刮痕說成是飾章,因為對他來說,擁有純血統就意味着身份高貴。”

羅恩張大了嘴巴:“我的天哪——但是被鄧布利多打壞了,還會有效嗎——?”

“有效?有效?羅恩,它從來就不曾有效過!根本就沒有複活石這種東西!”赫敏蹦了起來,又急又怒,“哈利,你是在把什麽都往死亡聖器的故事裏套——”

“往裏套?”哈利争辯道,“赫敏,那是自然吻合!我知道那塊石頭上有死亡聖器的标志!岡特說他是佩弗利爾的後代!”

“一分鐘前,你還說過你從沒真正看清那石頭上的标志!”

“幹嘛要吵架呢,”羅塞塔揉了揉額角,“這可不能怪我——都是鄧布利多的計劃出了問題。絕對是。”

哈利、赫敏和羅恩猛地把腦袋轉向她。

“鄧布利多的什麽計劃?”哈利問。

“呃,青少年成才計劃?”

“你不能含糊過去。”赫敏抱着胳膊說。

“我覺得還是可以掙紮一下的。”

羅恩正想開口,但他望見窗戶外閃過明顯的銀光,他三兩步湊到了窗前。

“夥計們,過來看。”他說,手還扒着窗框。

一頭散發銀光的牝鹿正行走在莊園臨河的入口處,沿着邊緣左右踱步。

“那是哪兒?”哈利問。

“河。盡頭有一部分被劃為私人區域。”羅塞塔答道,她從窗戶望出去,“這麽遠都看得清……真厲害。不過那部分不受保護,大部分‘莊園’都不受保護。我們只能維護主要建築範圍和一條通路。”

“所以我們到門口是安全的?”哈利說,“我覺得——”

“嗯……那應該是個守護神?”羅塞塔已經走開了,“它來傳遞信息嗎?”

“我覺得,”哈利跟上她,“應該去看看。我們先到門口去。”

羅塞塔揚了揚她纏着紗布的胳膊。

“我去,”哈利說,“讓赫敏留下。如果有麻煩,羅恩可以随時去找我。”

“別傻了,哥們兒。”羅恩說,“至少也得我們倆一起去。”

“嗯……”她擰着眉頭,“或許吧……你們倒是方便出去。好吧……如果它還沒散……”

哈利立刻往卧室跑,他和羅恩往身上塞了一些隐身彈、小爆竹就趕緊沖下來。他走到門廳,把挂墜盒遞給赫敏。

“行了,”他低頭打量着自己,“我想可以了。到時我們怎麽回來?”

“也用守護神……”羅塞塔慢吞吞地說,她好像還在思考,“讓它跑到門口,我會暫時打開防護咒……但你們穿過時可能感到刺痛……”

哈利和羅恩互相望了望,拉開雙開大門跑了出去。

“你就把他們放出去了?”赫敏尖聲說,“你就這麽把他們放出去了?”

“他們不是做了準備嘛……而且我也攔不住啊。”羅塞塔毫無感觸地說,“哈利肯定會半夜偷偷跑出去,還不如我把他放回來,免得走丢了。”

赫敏惱火地瞪了她一眼。她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每幾分鐘就要看一次表,焦慮得坐不安穩。羅塞塔打了個哈欠,随手打開《詩翁彼豆故事集》,她剛好翻到《男巫的毛心髒》一章。

随着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赫敏已經放棄在房間裏四處踱步,轉而坐在椅子上什麽也不做,隔五分鐘就要從窗戶往河岸望一望。但除了起初牝鹿的銀光和模糊的小黑影外,她什麽都沒能看見。河的盡頭已經不在窗戶框定的視野裏。

“我很好奇,”羅塞塔翻着書說,“你為什麽認為賢者之石存在而回魂石不存在。”

“哈利曾經見到過一塊,不是嗎?”赫敏答道,“而且賢者之石是有真是記載的,在歷史上有很多人留下了痕跡。鄧布利多也能夠證明它存在。”

“非常好。”羅塞塔說,“務必保持這種印象。賢者石是存在的。”

赫敏狐疑地看着她。

“你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畢竟賢者石存在。”羅塞塔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雖然你沒見過、沒用過……但就是存在。”

“不可能,你肯定有別的意思。 ”赫敏斷定道,“你總是提起賢者之石。”

“這是少數你們能理解的神奇魔法小道具了,還有什麽能拿來舉例呢?”

這套說辭沒有說服赫敏,她眯起眼睛。

“你提到過賢者之石代表‘絕對的生’,而我們正在讨論有關生死的事情。”她說,“你還提到收集死亡聖器為哈利帶來保障……這裏頭肯定有問題。”

“總不能是我練出賢者之石了吧?”

“我很懷疑……”赫敏還是眯着眼睛,“用你的方式思考一下,這說不定是可能的。”

“哈哈——你太看得起我了。”羅塞塔說着站了起來,她拉開半邊門,哈利和羅恩一頭沖進了圍牆當中打開的鐵藝大門,朝她拉開的門口跑來。

羅恩率先鑽了進來,他渾身濕透,地板上很快積起一灘水。他手裏還抓着一柄劍。

“等——”他大口喘着氣,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擺在她們面前,止住赫敏的詢問,“等——”

哈利也像從水裏撈上來的。那裏有條河,很明顯,他們下水了。

“看——”羅恩說,舉起那把劍,“看——這是什麽!”

劍柄末端嵌着一顆紅寶石,劍身纖塵不染,泛着凜凜銀光。

“寶劍!”哈利咧開嘴,“是格蘭芬多的劍!”

羅恩抱怨似的看了他一眼。“我還想賣個關子!”

“可是——”赫敏像是驚呆了,“寶劍怎麽會出現在這兒呢?”

“那頭牝鹿!”哈利說,“我們跟着守護神出去了,一路沿着河岸走到盡頭的湖旁,那柄劍就在那兒。”

“在湖岸放着?”赫敏問。

“不是,它在湖中間。”羅恩說,“真奇怪,湖中間有一塊突出來的石頭,寶劍卡在它的縫裏了。誰會把它放在哪兒呢?”

“湖中仙女。”羅塞塔說。

“那你們怎麽會這麽久才回來?”赫敏又問,“遇見了什麽事?”

哈利聳聳肩。“先把挂墜盒消滅了再說?”他看着羅恩。

“你們要在我的桌子上幹什麽?”

“怎麽了,”赫敏不耐煩地說,“我們得破壞挂墜盒,沒必要把它扔出去吧!”

“沒必要,但那張桌子是椴木的。”羅塞塔回答道。就在她們大眼瞪小眼的關頭,從旁傳來一聲尖叫,她和赫敏都轉頭去看。“你幹了什麽!”

羅恩和哈利一個舉着劍,一個捏着挂墜盒,正滿臉無辜地回望着她們。

“我想……”哈利慢吞吞地說,“如果我們動作快點兒,就不用争論了?”

“是啊,是啊……我們遇見食死徒了。”羅恩接着道,“糾纏了一會兒,不過——”他揮揮長劍,“他們可沒得手。”

“這仍然是很危險的!”赫敏跳起來,“他們可能借機入侵,你們也可能被抓住的!哈利,我說過這樣很沖動——”

“但我們拿到了劍。”哈利笑道,“而且消滅了挂墜盒。”

“你們說是誰把劍放在那兒的?”羅恩問,“湖中間,要費點力氣才行呢。它應該在霍格沃茨的牆上挂着呀。”

“菲尼亞斯說金妮他們試圖闖進校長室,把寶劍偷走。它可能被轉移了。”赫敏提醒道。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羅塞塔問。

“你無端失蹤中的事。”赫敏沒好氣地說,“你說你們遇見了食死徒,然後發生了什麽?”

哈利和羅恩互相看了看,往樓上的起居室走。

“我們到了大門之後,那頭牝鹿小步跑走了,就像引路一樣。”哈利坐在壁爐旁說,“我讓羅恩在我後面一點,相互照應,免得都被抓走。我想守護神的光太亮了,那裏原本沒有人蹲守,一開始還很平靜,但走到中途多出了很多聲音,應該是被吸引過來的食死徒。他們不知道我們是誰,在做什麽,就過來查看異常情況。”

“他們本打算抓活口,沒有特別兇狠。”羅恩說,寶劍躺在他膝上,映着火光,“但咒語沒有打中我們,這讓食死徒着急了,可能想用我們換錢吧——瞭望站不是說有個搜捕隊什麽的。哈利離湖很近,我看見他跳下湖躲開了咒語,應該正往湖裏游。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不過,總不能放他被食死徒圍攻,”他撩了撩搭在後頸的頭發,“我就留在岸上攻擊食死徒。”

“那湖裏像是有什麽把我往下拉,我只能拼命往前游。”哈利說,“然後——羅恩把他們都擊倒了!可能有一打食死徒——他把他們都制服了,然後跳下來,把我拽到插着劍的石頭旁邊,把寶劍拔了出來。”

“我下湖的時候感覺踢到了什麽東西。”羅恩說,“哈利能繼續游了,我們就游回岸邊。有些食死徒清醒過來,繼續追捕我們,好在我們領先太多。之後的事兒你們就知道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住劍柄,借着光仔細端詳着它,“那兒肯定沒有一打食死徒……最多四五個。”

“聽起來運動量很大。”羅塞塔說着,不着痕跡地朝外走,“好好休息多吃飯,我們……嗯,下周再見。”

“站住。”赫敏說。

“我覺得沒有什麽事要做了,你覺得呢?”她露出笑容。距離走廊只有六英尺了。

“鄧布利多的計劃,”哈利三兩步擋住了出路,“你還沒說完呢。”

“他能有什麽計劃啊。”羅塞塔說,“你們不會打算用那把劍對我嚴刑逼供吧。”

羅恩笑嘻嘻地舉起劍,“多精致的一柄劍……你就沒有一點好奇嗎?據說這是妖精給戈德裏克打造的,還吸收了蛇怪的毒液,難道你不想近距離看一看?”

羅塞塔惱火地發現赫敏竟然贊許地瞧了他一眼。這是敲詐,這些歷史知識也顯然是萬事通傳授的。

“鄧布利多的計劃特別簡單。”她說,“就是可能大概需要死零到無數個人吧……”

三人對視一眼。

“你知道……”哈利慢慢說,“現在挂彩的是你。”

“而且你沒有魔杖。”羅恩接道。

“我發現傷勢愈合得特別慢,”赫敏說,“這是不是說明你沒法兒使用符文了?”

羅塞塔往後挪了一步。只要沖開哈利一秒鐘她就可以蹿出去了。

“有什麽必要知道啊?”她說,“又不是什麽好事。”

“他到底計劃了什麽?”哈利堅決地問。

她異常細致地打量着哈利。

“死亡聖器。”羅塞塔最後回答道,“他在培養你成為一個傳說獵手。你需要那些東西,隐形衣、回魂石之類的,當然啦,還有老魔杖。”

“可是為什麽?”哈利問,“我為什麽要得到死亡聖器?”

“‘死亡的主人’……”赫敏輕聲說。

“征服者,勝利者,不可戰勝。”羅塞塔說,“那個預言說你要和他戰鬥……而你怎麽會有勝算?如果放你滿世界忍辱負重地成長,可能只有熬死他了。”

哈利微微發抖,他和羅塞塔站得那麽近,于是他低下頭,腦海中火花一閃。

“這是你把我們接來的原因……你留下我們的原因。”他說,“盧平把那張羊皮紙留給了我們……是你去戈德裏克山谷的原因。”

“可是我們仍然只有隐形衣啊。”羅恩不解地問。

“不……羅恩。”哈利說,“她知道……她知道鄧布利多留下了什麽。”他伸手撫上挂在脖子上的驢皮小包,猛地吸了一口氣,從小包裏又掏出一張信紙,“那天晚上,他借走了隐形衣。”

“哈利?”

他大步走到赫敏面前,把信紙塞到她手裏,“讀一讀,讀一讀!鄧布利多拿了隐形衣,赫敏!還能有什麽別的原因呢?他不需要隐形衣,他可以用強大的幻身咒使自己完全隐形的呀!”

他伸手又在小包裏找來找去,那顆金色飛賊被他緊緊攥在手裏,哈利的手心都在發燙。

“戒指——他把戒指留給我了。”他大聲喊道,“這裏!在金色飛賊裏!”

“一定程度上,我确實為你們指了路。鳳凰社的成員當然會給你們展示羊皮紙,你們遲早會發現有一個安全屋……但比我想得早太多。這讓我有點焦慮。”羅塞塔平靜地說,“你們被過早地保護起來了。我不能趕走你們……只好加快動作,讓你們派上別的用場。很快,我發現這就是戲劇的宿命論,雖然你被呵護得太好,但沒關系……你會得到迎頭一棒。”

哈利望着她。

“有時候你像那種不怎麽思考,依靠直覺行動的青少年,而且很無私……我以為你要很久才能發現它的用處。赫敏一定會使用許多防護咒,這就讓獲取地址變得更困難了。”她說,“至于羅恩,鄧布利多給了你熄燈器……真是一場災難性的巧合,你偏偏是拿着紙出門的那個人。這下子,生存的磨難和無力的痛苦都成了美味的晚飯舒适的床鋪,那些需要自己開動腦筋的謎題和被蒙在鼓裏的憤懑變成一本書一張嘴就能解決的問題……他是對的,我該放任某些情況。還有麗塔·斯基特,她和她新書的手稿都在聖芒戈裏躺着……不,我應該讓你看見那本書。”

“什麽書?”哈利問。

“關于我們親愛的、神秘的校長鄧布利多迷霧般的過去。”羅塞塔說,“最重要的內容是她偷來的那些照片,以及鄧布利多與格林德沃的交往。”

“我們知道他擊敗格林德沃。”赫敏說,“結束了對麻瓜的迫害。”

“哦……對呀,擊敗格林德沃。”她輕蔑一笑,“可悲。他恐怕不會對此有絲毫榮幸。但這不是重點,問題是,一位待你如此不同的長輩、一位似乎與你格外親密的導師,實際上沒有對你透露任何他的生活。他只是發出一個一個指令,你就像小獵犬一樣跑來跑去還滿心歡喜——唉,這應該是一記重擊。現在我擔心你受的苦太少了。”

“這和我受苦有什麽關系?”哈利擰起眉頭,“在外面吃糠咽菜對打敗神秘人有什麽幫助?”

“‘在結束時打開’……如果你不明白,”羅塞塔說,“你就不可能打開它。”

“可是,”羅恩茫然地問,“可是‘結束’是要我們過得很慘嗎?我們得餓死或者凍死之前才能打開它?”

“如果你們認識到受凍受餓直到死亡是一種犧牲——犧牲,不是普通的死亡——那麽沒錯,那時候就是結束的時候。”她回答道,“當然,那樣對局勢沒幫助。”

哈利盯着那個曾經被他吞進嘴裏的飛賊。

“你是說……”他微弱地開口了,“我必須……我必須死?”

“太悲觀了。”她輕描淡寫地說,“你不是必須死。不過,最好這樣想——你必須死。”

赫敏猛地撞到了一把椅子,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他明白了。往常他很難理解這些抽象模糊的概念,他喜歡飛翔在天上,騎着掃帚抓住飛賊,他喜歡這些讓他參與其中的事。但這一刻,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明白了。哈利必須死——他必須做好死的準備,他必須接受這樣一件事。‘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沒有任何僥幸,他必須和伏地魔決鬥,無論是誰最後能站在原地,他都必須意識到——哈利·波特的生命是為了決一死戰準備的,而他的敵人是死亡。

哈利動了動。

“那麽——”他努力讓自己聽起來沒有顫抖,“這個死亡聖器,我要它來做什麽呢?”

“死亡的征服者。”羅塞塔不耐煩地說。哈利頓悟了,他的心間沖進一股熱乎乎的暖流,似乎一道明亮的天光照耀着他——不可戰勝的人。“你要我說幾遍?何況這已經不是問題了,我不懷疑舒适生活的腐蝕性——你沒有做好準備。萬一永遠做不好準備呢?”

“‘不做應做之事。’鄧布利多告訴你的。”赫敏說,她緊緊抓着自己的胳膊。

羅塞塔輕輕笑出聲。

“我們怎麽知道什麽應該做,什麽不該做呢?”

她不着急離開房間了,好像沒有什麽是需要隐瞞的了。哈利看着她,她右胳膊還纏着紗布,赫敏說她恢複得很慢。她不該恢複得很慢,但哈利不知道納吉尼的咬傷和厲火會有什麽不同,他只覺得這一切怪怪的。而且她也沒有魔杖——

“你說你有備用的魔杖,”哈利猛地擡起頭,“它在哪兒呢?”

“跟你好像沒關系吧。”她說。

“很有關系。”哈利毫不動搖地說,“如果你沒有魔杖,還帶着傷,我們的行動就需要調整。”

“我很懷疑你們能做什麽有效行動。”

“除非,你其實沒有。”哈利說,“你說‘它不屬于你’。”

“我還說最好別用,不是不能用。”

“而且你說你推測它的主人是誰,還說‘搶過來’。”哈利不為所動,“這根魔杖聽起來很耳熟啊,你們覺得呢?”

羅恩看看他,又看看羅塞塔,張大了嘴巴。他的目光求助般落在赫敏身上。

“這不可能……”赫敏說,她兩手抓着被她撞歪的椅子的椅背,“不可能……哈利,這……她不可能拿到……”

“你從場地上出現,”哈利說,“在鄧布利多死的那天。你沒有攔住斯內普和馬爾福,你在那裏做什麽?”

“好吧。”她說,“大偵探。如果你認定了,我應該不能讓你更改想法……”

“那是根永遠不會輸的魔杖!”哈利喊道,“如果你認為我不該死,就說出來它在哪兒!”

“哈利!”赫敏叫道。

“夥計,別激動——”羅恩站起來,“我們坐下說,成不?”

“你做不好準備了。”羅塞塔略顯諷刺地答道,“我當然可以告訴你。但我們應該有個合理的預期——你當不成死亡征服者了。”

“是嗎?”哈利說,“怎麽?”

“你還沒明白嗎?”她說,“想要用老魔杖戰勝一個活人,遠遠達不到面對死亡的要求。”

“他在找老魔杖!”哈利說,聲音越來越大,“他找上了格裏戈維奇!他可能找到那個小偷,他還可能——”哈利頓住了,他心中有一絲恐懼和厭惡,對他猜測的情況極度憤怒,“他可能去找鄧布利多!”

“這就是他軟弱的地方。”羅塞塔不甚在意地說。

“不!他要拿到那根魔杖了!”哈利說,“如果他拿到了怎麽辦!”

“可不可以理解成,”她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認為伏地魔會扒開鄧布利多的墳墓偷出那根魔杖?”

他們都僵住了。

幾秒鐘後,從樓下傳來門板被打破的巨響,粗野的吼叫和大笑傳進耳朵。

“我非常憂慮你沒有機會理解這件事。”她又說,伴着爆炸的響動,“鄧布利多那種循序漸進的課程節奏已經被我打破了。所以很抱歉,你得适應一下什麽叫急功近利。”

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又是一聲巨響,射進房間的光束讓人眼花缭亂。

哈利本想反擊,但赫敏突然用魔杖指着他。一陣白光炸裂,哈利痛得彎下腰,他的臉似乎在迅速脹大,沉重的腳步聲就像在他身邊。

“嘿——嘿,”粗聲粗氣的男人聲音帶着得意的味道,“被我抓住了吧。你這個小娘們……費了我們不少力氣。查查他們的名字,斯卡比奧。”

“就是他們在湖邊亂走,”斯卡比奧說,“這些渣滓……”他打量着羅恩和赫敏,對哈利肥大的面孔皺起臉,“肯定是逃學的和泥巴種。喂,你叫什麽名字?”

“達力。”哈利說。

“全名?”

“我——費農。費農·達力。”

“先別管他了,”粗聲粗氣的男人說,哈利終于能睜開眼睛,看出那是令人作嘔的狼人格雷伯克,“這個小娘們兒,我們要帶回去。其他人都帶走。”

羅塞塔被他揪住衣領,拖到面前。格雷伯克湊近她,仔細嗅了嗅。

“你要咬一口嗎?”她問,“求你的主子賞你一口?做什麽把我帶回去,你不能召喚主人來獎賞你的功績嗎?”

格雷伯克的臉扭曲了。

哈利的傷疤劇烈疼痛,片段的景象不斷跳進他的腦海——

……他正在黑色堡壘的高牆周圍飄行——

“等一下,格雷伯克!看這個,《預言家日報》!”

斯卡比奧從桌子上翻到了一張報紙,他飛快地讀了出來:“赫敏·格蘭傑,據知是與哈利·波特同行的泥巴種。”

羅塞塔抽動了一下。

“你知道嗎,小妞?”格雷伯克讓手下抓住她,他的靴子在橡木地板上吱吱作響,蹲在了赫敏面前,“這張照片看上去很像你喲。”

“不是我!不是我!”

她撒謊還是那麽糟糕。這算得上撒謊?羅塞塔想,還好這是節後,該給出去的東西都給出去了。

“……據知是與哈利·波特同行……”格雷伯克輕輕又念了一遍。

周圍鴉雀無聲。

“這麽說,情況改變了,是不是?”格雷伯克低語道。

沒有人說話,搜捕隊的人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格雷伯克站了起來,幾步走到哈利面前,再次蹲了下來,仔細瞅着哈利的臉。

“你的額頭上是什麽,費農?”他輕聲問道,把一只肮髒的手指按在哈利緊繃的傷疤上,臭烘烘的呼吸噴進哈利的鼻孔。

“別碰!”哈利大喊,他控制不住自己,痛得簡直要嘔吐了。

“我想你是戴眼鏡的,波特?”格雷伯克輕聲說。

“我找到眼鏡了!”一個躲在後面的搜捕隊員嚷道,哈利的眼鏡剛剛被炸到遠處的地板上,“格雷伯克,等等——”

幾秒鐘後,哈利的眼鏡被強行架在他的臉上。搜捕隊員都湊過來,盯着他看。

“是他!”格雷伯克吼道,“我們抓住了波特!”

搜捕隊員開始争論他到底是不是哈利,但最終他們拽着所有人和寶劍,決定幻影移形到馬爾福莊園。

哈利用他對抗疼痛餘下的最後一絲神智朝羅塞塔看去。她臉上帶着難以察覺的、奇異的、勢在必得的篤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