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死簿

生死簿

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一陣異響。可憐閻羅王一大把年紀,被從睡夢中驚醒,這會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焦急地喊道:“使不得啊大人,使不得!”

祁空轉身,眉梢一挑:“如何使不得?”

閻羅王氣喘籲籲地站定,哭喪着臉道:“生死簿上寫的,那都是凡人不可知的天命,大人若看了,豈不是逆天而行啊!”

他說着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心道這位怎麽心血來潮到他殿裏鬧來了,他平白無故遭受這等驚吓,何等罪過。

“逆天而行?”祁空饒有興味的重複着這幾個字,像是聽見什麽荒謬的言論,“我竟不知貴殿還有替天行道的用處。”

閻羅王一聽就知道壞事了,這位做事那是随心所欲慣了,哪算得上是違逆天命。誰讓天道素來向着她,幾千年來六道可是敢怒不敢言。

他暗中對陰差比了個手勢,那意思是讓他去問問救兵怎麽還沒搬來,再拖下去他今日怕是要折在這裏為道捐軀。

祁空見他不答,又補上一句:“這鑰匙你給是不給?”

給與不給都是送命題。

說到底祁空六界來去自如,能夠站在這兒與他和和氣氣地商量已經很給面子了。不用想也知道今天這個生死薄她是看定了,不過是用鑰匙開門進去和破門進去的問題。

“想好了嗎?”祁空關切地問道,“早點解決問題——你也不想加班吧?”

閻羅王欲哭無淚,他現在可不就是被強行薅起來在加班嗎?還是沒有工資的那種。

“沒想好的話我就直接進了,”祁空打了個哈欠,“熬夜我也很困啊,看完回去睡覺。”

她往門口走了兩步,那一瞬間閻羅王都做好直接撲上去攔住最後算工傷的準備了,卻又聽見一道陰側側的聲音:

“大人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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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空頓住腳步,早有預料地嘆了口氣:“唉,你們這個一人受難搬來其他所有人當救兵的習慣能不能改改,我沒想讓所有人都起來加班啊。你們擱這兒刷GDP呢?”

“大人今日既來了,不妨我們好好商量一下鬼門開的事……”

“你閉嘴,”祁空斜了陰陽差一眼,“一碼歸一碼,傻貨才在大晚上的給你們幹白工。鬼帝,就說這生死簿,你們給是不給?”

酆都大帝與陰陽差、閻羅王三鬼一對視,從另外二人眼中都看到了“惹不起”這明晃晃三個字。

最終還是酆都大帝從閻羅王手中拿過鑰匙,恭恭敬敬呈給了祁空。

祁空追問道:“電腦密碼?”

酆都大帝:“……”

閻羅王哀莫大于心死:“生死簿非常人可覽,若是被有心人将密碼聽了去,屆時後果将無可挽回。還是由我來為大人解鎖吧。”

這下可算都安排好了。祁空開門進了資料庫,任閻羅王在鍵盤上一頓輸入——一長串防窺密碼确實看得她眼花缭亂。

“好了,”閻羅王從座位上起身,“按照年份姓名等相關信息文檔內搜索即可,相關鏈接可跳轉,大人請自便。”

說完,他便逃難似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臨走時順手帶上了門。

祁空并不知曉宋晚的生辰八字,但生死薄的搜索功能的确建設得很好,模糊搜索也能給出最為相近的好些結果。祁空對着生平經歷一條條排查,終于在看見熟悉的學校名稱時頓住了鼠标。

就是這個了。

她點進人物詳情,略過轉世一欄,精準勾選了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在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中産家庭出生,按部就班地上了幼兒園、小學、初中……期間沒有經歷任何轉折性的大事件,就連高考也是發揮平平,以本就拔尖的成績來到現在的學校。

看上去就是普通人的一生。

不對。

祁空微一蹙眉,心道這未免太過尋常。

她不應當度過尋常人的一生。

但是近些年六道陰陽之氣運轉無誤,念力雖有消退跡象,但仍舊運轉良好。說到底沒有任何異常跡象,而沒有異常本身對于宋晚來說就是最大的異常。

她在搜索欄中定位到今年九月,從一片流水賬中劃過。

除了流水賬還是流水賬,宋晚的九月也同她乏善可陳的前半生一樣,沒有任何突出之處。

但她的生魂分明兩次闖進了陰陽交界之地。

照理來說,無論是生魂離體、見陰陽差、見她,都是活人中少見的情況,會在生死簿被特殊标記出。

而此番若沒有,那她算得上是什麽?

正當她心煩意亂之時,卻忽地瞥到一行文字變動了一瞬。

“九月二十日,欠下陰德三千。”

她上下滑動,确定先前并沒有這行文字,并且這行文字旁也沒有相應的事件解釋。

九月二十日不就是昨天?

一天都在學校裏,什麽時候欠的陰德三千?

陰陽差的話并非作假,他說的金錢糾葛想必就是這一條了。

祁空還是頭一回知道陰德還能是負數,正常來講在初始值上扣得再多也不會減成負數,更何況宋晚一屆凡人,能做出什麽如此損陰德的事?

她糾結再三,直到電腦自動熄屏,才反應過來已經在這兒待了好幾分鐘。

算了,管她是在哪兒欠的,自己帶她還完不就行了嗎?

三千陰德不是小數目,但攢一攢總能還完。

這輩子從來沒欠過債的祁空詭異地有了一種替家庭成員還債的新鮮感。

解決掉這件事,宋晚應該就不會總是遇見陰間東西了。

她心情複雜,關了電腦推門而出,被眼前三只鬼驚得一愣。

她差點被氣笑了:“你們三在這兒罰站呢?怎麽,怕我格式化電腦了不成?”

酆都大帝輕咳一聲:“咳,大人可還有事要忙?”

陰陽差本性難移:“大人,鬼門的事……”

閻羅王恭敬地低聲道:“方才的時間都能算加班費嗎?”

祁空:“……”

這種問題難道也在她的管轄範圍內嗎?

祁空神情莫測,無視前兩只鬼的問題,路過的時候順手拍了拍閻羅王的肩,轉頭對酆都大帝吩咐道:“給他開加班工資。”

然後不等衆鬼做任何反應,徑直出了閻羅殿。

閻羅王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問:“她說的話,能算數吧?”

酆都大帝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說呢?我看她就差言出法随了。”

陰陽差幽幽嘆了口氣,用他一貫的不陰不陽的腔調道:“唉,都是孽緣啊——”

這些是祁空所不知道的,陰陽兩界時間流速不同,她走得匆忙沒算時間,估摸着地點在學校內,就抽刀劈開了空間。

然而事情并不總是順遂,縱使是她,也會有河邊濕鞋的時候。

她一腳踩實了瓷磚鋪就的地面,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與推門而入的宋晚對上了視線。

四目相對,祁空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險些被修補到一半的空間裂縫絆倒。

她撐着桌子直起身,宋晚一臉迷茫看着她身後明顯不符合人道科學體系的空間裂縫,半晌終于回過神眨了眨眼。

“你這是……”她主動開了口,“在執行任務?”

“啊?”

祁空一時不知怎麽接話,就聽宋晚接着道:

“所以無限流和快穿小說講的都是真的嗎?”

祁空:“……”

事情似乎往一些奇妙的方向發展了。

她哭笑不得地解釋:“不是,我就是有點事去了趟地府,剛從那邊回來。”

宋晚:“……哦。”

這是信了還是沒信?

祁空也拿不準這兩天的事宋晚到底記得多少,但至少她突兀地出現在對方宿舍這件事暫時揭過了。

她還沒想好怎麽自然地編個理由提起還陰德這件事,宋晚卻先說:

“你現在不走嗎?”她很是疑惑地回到床位邊,将筆電往書包裏一裝,“一會兒我室友她們就下課回來了。”

祁空如夢初醒,她甚至終于想起來看了眼手機相冊裏的課表截圖,發現自己不到十分鐘之後就有課。

陰陽兩界連軸轉熬了兩個大夜,回人道後發現自己仍是有課要上的大學生。

這到底是什麽人間疾苦?

“你去哪兒?”宋晚已經帶上挎包準備出門了,“我騎電動車去東三教,順路的話稍你一程?”

上課教室在東二教的祁空深覺自己走了大運。

而宋晚穩定的精神狀況也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一般人經過走夜路撞鬼、生魂離體、遇見同學劈開空間出來等一系列事後,真的還能跟沒事人一樣嗎?

電動車在校園小路上轉悠,祁空在後座,無端比宋晚矮了一頭。不過她也不在意,狀似無意地問道:

“你就不好奇為什麽這兩天經常撞見那些事嗎?”

“嗯?”宋晚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節,“什麽?你說鬼打牆和鬼壓床,還是靈魂出竅?”

鬼壓床又是什麽時候的事?

祁空心生疑窦,但宋晚舉例的這三樣想必總歸離不開同一個原因,她遂道:

“都算是吧。”

宋晚語氣仍舊平淡:“這些啊,可能因為從小就經常遇見,習慣了吧。”

晨間的風吹得她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祁空終于意識到,不覺中事情已然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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