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娥皇低頭看着被自己捏得皺巴巴的機票,上面的目的地寫着臺灣,真的要踏上那塊土地,對她來說五味雜陳,她也說不清是什麽,近鄉情怯就是這樣嗎?
「小姐,可以把機票給我嗎?」航空公司的地勤人員笑容可掬的說。
娥皇恍然大悟,發現排隊隊伍不停的往前移動,不知不覺便輪到她,而她居然站在櫃臺前發呆,漲紅了臉,連忙将機票遞給地勤人員。
「你希望座位靠近走道還是靠近窗戶?」
「都可以。」
「那……」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地勤人員露出充滿歉意的微笑,拿起話筒。
「喂……好的,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地勤人員馬上看向娥皇。
「左小姐,很抱歉,因為機票訂購操作系統失誤,所以我查了你原先的登記號,顯示無此筆數據,為了彌補這個失誤,我會幫你升等商務艙。」
「你的意思是這班飛機沒有位子,所以要補給我下一班飛機的商務艙嗎?」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決定回臺灣,如果再給她時間猶豫,成行的機率就變小了。
「不是,是這班飛機的經濟艙全滿,所以幫你升等商務艙,你依舊是搭乘原班飛機。」
「好的,那麻煩你了。」娥皇嘴角上揚。她的運氣真好,原以為要縮擠在狹小的座位,一路回到臺灣,沒想到竟然可以升級到寬大的商務艙。
現在回想起來,這幾年她的運氣一直還不錯,想要在馬賽租房子,馬上就發現有出租小屋,不只地理位置絕佳,連收費都低廉到讓人不敢置信,接踵而來的工作也都是一時之選,卻好到說出去會被亂石砸死,如果持續這樣的好運,她對于自己回臺灣更具信心。
上了飛機,在空服員殷勤的介紹下,她慢慢的啜飲一杯葡萄酒,帶點微甜果香勾出丹寧的飽滿,喝完之後,頭開始發暈,連小臉都泛起薄紅。
傻笑之際,她向空服員要了條毛毯,睡得十分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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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有一雙溫暖的眸子不停的望着她,帶來一股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娥皇背着行李,差點在街頭尖叫。
她知道臺灣位處亞熱帶,但就小時候的記憶,似乎沒有這麽炎熱,才在太陽底下待了二十分鐘,就飙出一身汗水。
或許她在飛機上作的那個夢,就是壞預兆,她找不到別墅,很多路都變更名稱,加上當時她出門的機會根本挂零,時過境遷,記憶十分破碎,更別提還有一些新的建築物。
好像是這一帶,但又不确定,娥皇拿出地圖,這是在火車站跟旅游服務站索取的,根據老伯的說法,當年的別墅區是這裏,但是眼前新穎的屋舍聳立,哪有什麽獨棟別墅?難道是重新拆建?
不可能,沒有主人的屋子,拆建有什麽意義?除非轉手賣人。
但是屋子的産權登記的是她的名字,她沒有賣啊!或者她該聽從老伯的建議,去地政事務所詢問。
啊!有人。
娥皇沖上前想詢問,越靠近越覺得那佝偻的身影好熟悉。
「對不起,我想請問,這附近有沒有一區別墅的名字叫影……」
是譚伯!老天!她屏住氣息。
譚管家透過老花眼鏡,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明建介紹來的女傭嗎?這麽年輕,能做什麽事?我都交代他要找經驗豐富的人,怎麽還找這種小女娃?」
嗄?娥皇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能摸着小臉。她有改變這麽大嗎?她知道小時候的自己十分瘦弱,體型比同齡孩子還要嬌小,而這幾年東奔西跑,她的氣色變得紅潤,臉頰豐腴,骨架也抽長很多,但是眼神沒有變啊!
「怎麽發起呆啦?你會不會煮飯?」
問她?娥皇連忙點頭,「會,西洋菜色比較拿手。」
譚管家面露狐疑,「你今晚試試,如果味道好,才可以留下來。」
「好。譚伯,請問一下,影蝶別墅區在哪裏?」反正她也要工作才能餬口,女傭跟服務生是同性質。
「不就是這裏嗎?怎麽現在的年輕娃兒都這麽胡塗?」譚管家搖了搖頭,轉身走向屋子。
這……娥皇瞠目結舌。黑色的镂花鐵門,長長不見底的樹叢小徑……
「可是影蝶別墅區的大門口不是有座大理石,上面雕着影蝶兩個字?這裏沒有啊!而且那座大門明明是青銅鑄造……」
「明建告訴你的?明建真是越來越不可靠,你說的那是大門口,我們傭人或者食物、貨物的進出,都從這個側門,你千萬要記熟,以後別跑錯門。」
嗄?現在都二十一世紀,還有這麽嚴格的傭仆階級?娥皇知道譚伯的個性比較循禮,但不用古板到這種程度吧!
譚管家一路叨絮,身後始終沒人應答,轉身要教訓她,才發現她還愣在門口。
「你還在那兒發什麽呆?快跟上來。」
唉!難怪報章媒體形容這世代的年輕人是草莓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對不起。」娥皇連忙追上去。
「動作慢吞吞的,真是要不得,要盡快改善。這宅子大,傭仆精簡,所以每個人都要身兼幾份工作,你将來除了負責廚房工作和夥食,還有清潔工作也要幫忙……你有在聽嗎?我交代事情的時候,你要響應啊!看要回答是或好都可以。」
「好。」
「怎麽教一樣做一樣?你的眼睛放亮點。算了!做事勤快就好,反應快慢這種事也不是教就會。你有幾年的工作經驗?以前是在哪裏做事?」
譚管家爽朗的嗓音不歇,回蕩在樹叢間。
工作一個禮拜,娥皇發現別墅的擺設都沒有改變,尤其是她以前的房間,在打掃時,更衣室、起居室和書房,範圍驚人,也因為這優渥的環境,讓她剛開始租屋獨居時,費了好長的時間才漸漸習慣鴿籠般的住處。
呼!好累,如果未來都要這樣打掃,那她的房間還是小一點比較好。
期間,靠着瑣碎的記憶,她找到偷藏在床墊下的照片,泛黃的紙張讓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當時她坐在輪椅上,而他臭着一張臉,說什麽也不肯面對照相機。
好懷念!她擡頭看着随風搖曳的龍眼花,淺淺的黃色就跟照片一樣。坐在這裏可以看見她以前的房間,綴滿蕾絲的窗簾随着風輕輕搖晃。
這樣的景色每年上映,但人事已非。
愛原來是一種酒,飲了就化作思念,而在陌生的城市裏,我夜夜舉杯,遙向着十六歲的那一年。
這是席慕容的詩,伴随着她在異鄉的白天、黑夜,只是沒有料到回來臺灣,這熟悉的城市卻驅趕不走相同的寂寥。
「你從來沒回來過,結果只有我一個人坐在這裏遙想當年,好呆!」她自言自語,忍不住揚起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好澀!
「你這丫頭,又跑來這裏摸魚。」
背後突然出現的嚴肅聲音,吓得娥皇連忙起身,立正站好。
「譚伯……管家好。」
「算了、算了,你就叫我譚伯吧!」譚管家坐在草地上,「這個位置可以看見我家小姐的房間,以前我也常坐在這裏。那時候小姐的身體很不好,每天最喜歡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花園,當時這花園還有專屬的園藝師,每個季節會種植當令花卉,全是為了讓小姐欣賞,希望她看了心情好,身體跟着健康。」
「那小姐後來呢?」娥皇順着譚管家的語氣問下去。
「後來小姐到美國治病了。」
「有好嗎?」
「嗯,她的身體好了,所以飛得遠遠的,已經忘記這裏了。」譚管家的聲音有掩不住的落寞。
「或許她沒有忘記這裏,只是有些原因讓她不能回來。」娥皇試着安慰他,因為她明白譚伯的忠誠個性,沒有主人的房子,整理得再美麗,也是徒然。
「一定是因為少爺。」
「少爺?」她屏住氣息。
「左克儉先生,你在兩天後會見到他。」
「他是小姐的?」
「丈夫。」
「他會回來這裏?」
「那個忘恩負義的家夥,每年龍眼樹開花的時候都會來,美其名是要來緬懷小姐,誰不曉得他在等小姐回來,要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
嗄?離婚協議書?
對了,當初她離開得匆忙,完全忘記這件事。
譚管家仍在叨叨絮絮,但是娥皇的思緒已經飄遠了。
好不容易有人走出手術室,左克儉連忙沖上前。
「她現在情況如何?」
「懷特醫生會盡最大的努力,他是心髒科權威,我想夫人一定會安然度過的。」對于這位每年捐贈天文數字般的金錢給醫院研究室的金主,護士絲毫不敢怠慢。
又是同樣的話。左克儉跌坐在椅子上,她被推進手術室已經八個小時,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他肯定的答案,全是些廢話。
衛星手機響起,他揉了揉臉,下巴布滿青髭,血絲充斥的眼睛流露出疲累,他沒有打算接電話,鈴聲卻像是在跟他比耐力。
「該死!」
他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喂!」
「老板,宓靜小姐出車禍,已經送到夫人所在的醫院,醫生說要動手術,需要家屬簽名。」話筒另一端傳來的是他的助理華瑞的聲音。
「怎麽會?我不是要你們注意她?」左克儉目眦盡裂。
「柏特載着小姐跟人賭賽車,我們有勸過小姐,但是她不聽,結果車子在途中失控,撞上橋墩。」
老天!左克儉挂斷電話,迅速起身,腳步微亂的朝急診室走去。
華瑞一看見他,立刻迎上前。
「老板,這件事情是我們失職,回去之後我們願意接受懲罰。」
「那是她自己選擇的,錯不在你們。」左克儉揮揮手,看向醫生,「她的情況如何?」
「準備強心針,病人遭到汽車擠壓,先照胸腔X光,通知手術室準備,推進去,再輸五百西西的血。」醫生拔下聽診器,轉向左克儉,「她的胰髒破裂,腦部受到嚴重的撞擊,必須立刻進手術室開刀。」
「一切拜托你了,醫生。」左克儉朝醫生颔首,等醫生離開後,不禁伸手揉太陽穴。
「老板,你看起來很累,需不需要我去幫你買杯咖啡?」
「不用了。」
突然,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起。
左克儉掏出手機,低頭一看。
是裘其劭。
「什麽事?」
「修明天正式繼任魁主的位置,他要你明天早上準時出席。」裘其劭的聲音隐含着笑意,這是他的個性。
「老魁主呢?」
「退休了。」
其中的另一個含意不言而喻,老魁主養虎伴身,終究被噬。
這幾年雷集團的勢力紛争,劃下句點的同時,又開啓另一篇新的章節。
老魁主不是什麽心善的好人,他教他體會更多黑暗面,從泰北到哥倫比亞,他替他做過不少肮髒事,對老魁主,他沒有任何的孺慕之情,自然沒有什麽好傷心,甚至……松了一口氣。
老魁主的威脅消失,這也代表火的位置,他坐定了。
只是想起她,娥皇。
她如果醒來,将如何面對?
他們會因為這件事情而改變關系嗎?
命運之神沒有給他太多時間思考,便要他作出決定。
宓靜的腦部受到重創,雖然救活,卻變成植物人,有一天會醒來,但哪一天,連醫生都不敢保證。
娥皇靠着葉克膜氧合器繼續呼吸,如果找不到适合的心髒,生命只剩兩個月,或者不到。
這些只有上帝可以給答案,而他這輩子從沒相信過祂。
聽完醫生的解釋,左克儉深吸一口氣。
「醫生,請幫娥皇與宓靜做比對。」
「你的意思是?」
「請你盡最大的力量,保住娥皇的性命。」
厚重的窗簾阻絕外來光線,黑暗空間浮動着不平穩的氣息,她悄然的靠近,試圖幫躺椅上的男人擦汗。
白皙的柔荑才剛要貼近他的額頭,卻被他單手抓住,巧勁一扭,整個人跌坐地上。
「痛。」她全身冒出冷汗。
「原來是你!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沒有我的召喚,不準靠近我。」左克儉擰着眉頭。她僭越本分,或許他該結束這一切。
「娥皇只是想幫你擦汗,你睡得很不安穩。」她怯懦的解釋,十分傾慕這偉岸的男子。
但是,有誰不呢?相貌堂堂,身家不菲,他集金龜婿必備的所有條件于一身。
「沒有其他人在場,就不用強調名字。」她入戲太深,這不是好現像。「你幾歲了?」
「二十三歲。我聽管家說今年的聖誕舞會要盛大舉辦,所有集團的高層人士都會出席,那我需要出席嗎?」她懷抱着濃烈的渴望,甚至已經把娥皇當成自己真正的名字,高敏惠消失在七年前的黑巷裏,她不想再回去。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繼父拖着她進私娼寮,一張張醜陋的嘴臉已經模糊,如果不是他的出現,她知道自己的下場,也還記得貧窮的滋味,所以當天晚上她同意用生命做賭注,只要活着的一天,就能享受衣食無虞,他也将無限供給金錢。
可是她漸漸不滿足,七年的時間讓她出落得動人,不該再成為替身,她可以為自己争取更好的未來,包括眼前昂藏卓然的男子。
「如果有需要,我會通知你出席。另外,以後沒有我的允許,請你不要擅闖我的活動空間,這是我最後一次告訴你,希望你不要一再測試我的耐心。你出去吧!」
所以娥皇也二十三歲,整整七年的歷練,他可以祈望她夠成熟嗎?
「我不行嗎?」高敏惠鼓起勇氣,扯下天鵝絨睡袍,未着寸縷,窈窕的女性曲線畢露,肌膚雪白無瑕,非常誘人。
左克儉斂着眉,面無表情,他想知道這女人究竟有多大膽。
他的沉默讓高敏惠以為他心動了,男人的劣根性啊!揚起紅唇,噙着絕豔的笑容,她踩着自信的步伐向前,不避諱展露完美的體态。這一切是她花多少心血和金錢小心的維護,男人大都會拜倒在這副美麗的胴體下,就連火也不會例外,今晚她要讓他熱焰襲身,一如他的代號。
「如果你只有這點本事,我算高估你了。」左克儉揮開她貼上來的手,「我不是不知道那些小道消息,你一直有馭男高手之稱,外表楚楚可憐,但是床笫之事十分大膽,不少男人栽在你手中。」
「那不是真的!」高敏惠輕顫着嬌軀。「我……我沒有過男人……」
「其實我們當初簽訂的合約,本來對你的私生活就沒有多大局限,只要不礙到娥皇這身分的存在,或造成困擾,你愛怎麽過就怎麽過。不過我最無法接受的就是你開始越界,我不喜歡被算計的感覺,你整理、收拾好東西,所有珠寶和衣服都可以帶走,我會通知律師把最後一筆款項彙給你,另外我會再彙五百萬給你,今天早上十點前,你必須從這大宅裏消失。」
「不要,你真的誤會……那是他們胡亂訛傳,我真的……」
「你還不懂嗎?你是不是人盡可夫,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頂着娥皇的名字在外招搖,甚至把主意打到我頭上。」左克儉精銳的眸光轉為幽暗,「你走吧!別逼我動手。」
高敏惠心一驚,原本爾雅的男子瞬間變得嗜血,當下她就明白這男人平時風雅無害的面貌是騙人的,真實的他冷酷無情,不是她能駕馭的男人,于是撿起地上的天鵝絨睡袍,倉卒轉身,離開書房。
該死!是那個夢讓他破了戒!高敏惠驚慌的表情讓他恢複冷靜,也收斂殘戾的神情,這一直是他極力掩蓋的陰暗面。
左克儉拿起話筒,按下一串號碼。
「華瑞,把接下來的會議全部取消,我要提早到臺東。」
「今天開始嗎?」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十分清晰。
「對。」
「好的,我馬上幫你安排交通工具。」
「不用,這次我自己搭飛機回臺東就好。」
「這……你認識路嗎?」
「你說呢!」
不待華瑞有任何回應,左克儉挂斷電話,又撥了內線,通知管家備車,送他到松山機場。
娥皇逛着傳統市場,從最初的好奇到熟練,空氣中彌漫着各式蔬果的味道,還夾雜着血腥味,水泥石板的濕濘,随着路人踩過的腳步,範圍漸漸擴大。
「女英,今天要買苦瓜嗎?這可是山苦瓜,涼拌可以退火,而且不苦喔!」
幸好在國外時她就習慣用女英這名字,否則一時真的會反應不過來。
她蹲在老妪身邊,說着蹩腳又好笑的臺語,「婆婆,這是在你的菜園摘的嗎?」
「是啊!沒噴農藥喔!」
「那我買兩條好了。」譚伯最近老是嚷着上火,這應該适合老人家的口味。
「女英,我特地幫你留一副腰子,很新鮮又漂亮。」一旁的豬肉攤老板連忙插嘴,深怕被忽略,「還有這個榴蓮,很好吃,我特地請水果攤的小王幫忙挑選。」
原本娥皇對榴蓮的氣味敬而遠之,但在一群老年人的起哄下,勉為其難的吃一口,從此愛上榴蓮。
「阿榮,你偏心啦!早上我問你,你還說賣完了。所以你想追人家小姐,對不對?」對面賣菜的小販拉高嗓門說道。
「大家都是客人,有需要就交代,阿姨要的話,明天早上我幫你留一個。」皮膚黝黑的阿榮看不出臉紅,唯獨手足無措露了餡,語氣透着讨饒的意味。
「女英,阿榮不錯啦,在我們這裏,老實出了名,跟着他雖然不會大富大貴,但要吃豬肉,絕對不怕沒有。」老妪也跟着挂保證。
天啊!怎麽走到哪裏,都會遇上這麽熱情的人們?
娥皇尴尬的笑了笑,「我……」
「八字都沒一撇,你們在亂點什麽鴛鴦譜?」司機阿來伯适時的出現,幫她解圍。
「來伯,你怎麽下車了?」不是說好在車上等嗎?娥皇十分詫異。
「你趕快把東西買齊,譚管家剛才通知我,少爺搭飛機到臺東,要我們到機場接他。」
娥皇屏住氣息,差點無法呼吸。
他……到臺東了?真的要見面了!
她趕緊拎起買好的食物,跟着阿來伯回車上。
「譚管家說是少爺的助理華瑞先生通知的,華瑞先生要我們趕在少爺離開機場前接到他,否則就麻煩了。所以我才會進市場催你。」
「為什麽?」
「因為少爺說他想自己進別墅。」
「他知道路嗎?」如果照譚伯所說的,他每年這時候都會來這裏的話,這麽多年了,應該清楚才對。
「少爺是路癡,這是秘密,你千萬別當着他的面說。我們不曉得有錢人家的心态,不知道他會不會惱羞成怒?」
路癡?娥皇沒想到會聽見這個答案,原來在她心目中跟天神沒兩樣的男人,是路癡!哈……
「你想要笑,現在可以笑,但是別在少爺的面前笑。」阿來伯對這舉止有禮、說話又細聲細氣的女孩十分有好感。
別墅裏全是一堆老人,很久沒有見到像她這樣有活力的年輕人,連他都覺得年輕十歲。
尤其她常用廚房的烤箱變出一大堆沒有見過的食物,只知道是來自法國的東西,讓他們這群LKK嘗鮮,他還帶回去給老伴開眼界呢!
「他會介意別人說他是路癡?」娥皇揩着淚水。
「重點在于,他壓根兒不覺得自己是。」
「那你們怎麽發現的?」
「好像是六年前,還是五年前,有一次少爺說要自己進別墅,叫譚管家不用派車,譚管家不以為意的答應,結果本來說好早上十點到,過了下午三點還沒有看見人影,譚管家撥手機也找不到人,當下就聯絡華瑞先生。你也知道,有錢人就怕被綁架。結果華瑞先生一聽,也以為是綁架事件,大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直到接近傍晚六點,終于接到少爺打來的電話,他說出租車司機讓他下車的地方很偏僻,找不到明顯的路标可以形容自己在哪裏,他走了兩個小時,只看見田畦和牛舍。譚管家聽他形容了半天,越來越覺得那景像很熟悉,結果居然是別墅的後門,少爺在後門繞了兩個小時還找不到路!」
娥皇捧腹大笑,來伯說的話舒解了她緊張的情緒。
只是,該來的還是會來……她應該說什麽開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