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解契這一日, 昆侖之巅的晟雲臺再次開啓,一道璀璨流光從九天?落下?,降于?晟雲臺上,流光散去, 契定?仙神姻緣的大石顯露于衆人眼前。

晟雲臺外層雲環繞, 但比起神女大婚那一日的隆重盛大, 卻要差之遠矣,觀禮的人并不多,基本都是昆侖神域內三山四水十二樓之人。

沈瑱并不支持她解契, 也?并不認為?她能解開契約, 若無法解契, 不過是再為外界徒增一個笑料罷了,所以一切行事十分低調, 刻意封鎖了消息, 并不想傳得人盡皆知。

這一次解契之禮,除了死纏爛打跟随月老而來的九公主殿下?, 便沒有其他?外來賓客了。

沈丹熹并不在乎沈瑱的這些安排, 只要能與殷無覓成功解契,到?時自?然得昭告天?下?。

烈烈灼陽之下?,沈丹熹和殷無覓一左一右站在契心石前, 上一次,兩人這般并肩而立之時, 是為?了在契心石前定?下?永世相?随的姻緣, 不過一月過去,兩人再次站定?在契心石前, 卻是為?了斬斷曾經結定?的契約。

殷無覓偏頭看?了一眼沈丹熹,對方目不斜視, 望向前方契心石,并未分給他?半個眼神。

在同意上書請下?契心石之前,沈瑱曾找他?單獨談過話,面色凝重地告訴他?,薇薇的神魂可能是被怨氣侵染,才會忽然之間性?情大變。

殷無覓當時詫異至極,難以置信道:“怎麽會?”

她可是昆侖神女,擁有着這世間最純粹的靈魂,能淨化怨氣,又怎麽會被怨氣纏身?

沈瑱冷眼看?着他?,“她當初為?你剖離元丹,身體?遭受重創,心理也?難免留下?創傷,如寶珠生隙,早不是無懈可擊。”

殷無覓愧疚地垂下?頭,他?曾随同沈瑱平息過人間怨煞,見過被怨氣所困之人的樣子,深陷怨氣之人只會對怨怼之人生出強烈惡意。

若沈丹熹真是受怨氣影響,從她強烈地針對他?的所作所為?來看?,她心中?怨氣的症結,必定?在他?身上。

“是因為?我。”殷無覓恍然道,他?從前所做之事,的确傷她良多,這些傷口并未愈合,反而随着時間積久成疾,一朝爆發,繼而走到?今日的境地。

沈瑱見他?心神恍惚,重重咳了一聲,喚回他?的注意力,說道:“你們既然能在契心石裏結成心契,本座便相?信你對薇薇的心意,你既明白?自?己是她心結所在,那這一次便牢記好?你先前所言,向她證明,也?向我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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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無覓跪到?地上,鄭重其事地叩首,“我會的。”

沈瑱道:“契心石中?契約難立更難解,她入契心石中?重拾當初結契之時的心意,興許可以抵消她心中?怨氣,這是件好?事。”

月老走到?契心石前,開始了解契的儀式。

殷無覓從回憶中?回神,深深看?了沈丹熹一眼,轉回頭面向契心石,眼中?神色越發堅定?。

晟雲臺上清風陣陣,沈丹熹随風擺動的袖擺底下?,隐約可見一抹蜿蜒的花痕環繞在她的手腕之上。

前一天?夜裏,沈丹熹從漆飲光心口摘下?了這朵花,寄魂花以漆飲光的血肉養成,相?當于?他?的分丨身,神魂入花之後,孔雀本體?便陷入沉睡。

沈丹熹在漆飲光居住的殿宇內外都精心布置了好?幾道結界法陣,又命曲霧領人親自?守護在外,确保他?安全無虞。

寄魂花離開本體?,便乖順地纏繞在她的手腕,緊緊吸附于?皮膚上,就像刻在手腕上的一朵刺青。

契心石正前,月老念完誦詞,又在契心石前的香爐裏上了三炷香,煙氣筆直而上,消散于?虛空。

片刻後,契心石內光芒大亮,漸次顯出九根似有還?無的紅線出來。

月老轉身對沈丹熹道:“斬斷九世姻緣線,你們二人的契約就算解除,從此以後命星分離,各有天?地。二位若是下?定?決心了,便一起進去吧。”

沈丹熹側過眸,盯着殷無覓踏入契心石,她摸了摸手腕的寄魂花,感覺到?花瓣在指尖下?輕輕一顫,随後往前一步,身影沒入契心石內。

踏入契心石內,周圍的光景飛快消逝,最終只剩下?朦膿的光暈将沈丹熹整個包裹住。

石中?光芒漾開,顯出兩道身披喜服的身影。正是殷無覓和沈薇在契心石前結契的場景。

他?們緊緊牽着彼此的手,将另一手按在石上,嘴唇開阖,對天?道起誓,說着永世相?依的山盟海誓。

宣誓之後,兩人不約而同轉向彼此,深情對望,粲然一笑。

這一副畫面的确情深意切,幸福美滿——如果立誓的一方不是用着她的身軀,用着她的名字,用着她的身份的話。

沈丹熹初見這副畫面,第一反應便是抗拒和厭惡,但緊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順着結成的契約流淌入她心底。

濃烈,滾燙,像是烈酒灼心,一下?将她沖得暈暈乎乎。

再一晃神之後,她發現竟成了自?己站在契心石前,一手與殷無覓緊緊相?握,一手貼在契心石上,與他?許下?永世的誓言。

她轉頭看?向殷無覓那一張臉時,再也?不覺得他?面目可憎,反而眉似筆畫,眼若桃花,每一寸都生得恰到?好?處,合她心意。

明知不該愛上他?,卻還?是愛上了他?。

沈丹熹情不自?禁地朝着殷無覓靠近,在即将倚靠進他?懷裏時,她倏然一驚。

——這是沈薇的心境!

沈丹熹猛地甩開他?的手,在對方驚訝的視線中?,身體?忽然往後倒去,飛快地往下?墜落,眼前旋轉的彩光讓她意識開始迷離,腦海裏已有的認知,情感,記憶都在斑駁褪色。

她先是忘了這是何地,後又忘了自?己為?何會在這裏,到?最後便全然忘了自?己是誰,只有那股灼烈的情感沉澱在她心頭。她的身形逐漸融化進契心石內的斑斓彩光中?。

石心內的彩光蕩漾開,生成一個世界,彩光化為?五彩的祥雲懸挂在天?幕上,籠罩住一片清幽的隐世之地。

郁郁蔥蔥的竹林之間,半遮半掩着許多青石黛瓦的建築,屋舍方正,連接成片,青石板路鋪成大道長街,不論?是古樸的建築形制,還?是瓦檐下?銘刻的銘文符箓,都讓此地顯得神秘而古老 。

哇——

一聲嬰兒的啼哭從最高處的那一座建築裏傳來,聚集在庭院裏的人群聽見哭聲,都跟着歡呼起來。

這些人的穿着打?扮不似中?原人,頗有些異族之風,在這麽一個喜慶的日子,大家?都掏出了自?己最體?面的衣服穿在身上,是以滿院濃彩,歡顏笑語,十分熱鬧。

衆人高舉酒杯,正欲祝賀族長後繼有人,便聽內院裏又是一聲嬰兒啼哭聲傳來。

片刻後,一個侍奉的女使從內院跑出來,高興道:“族長,夫人生了,是龍鳳雙胎。”

“龍鳳雙胎?”族長面上露出驚訝,轉頭問身邊的大祭司,“據大祭司先前占蔔,我不是只有一個女兒麽?”

大祭司一手杵着木杖,摸了摸颌下?花白?的長須,一張面皮松垮褶皺,但眼珠卻清明,瞳孔中?透出一點疑惑之色,說道:“占蔔結果的确如此。”

“原來我們的大祭司也?有占蔔失誤的時候。”族長玩笑道,并未放在心上。

他?一雙眼幾乎笑得只剩下?一條縫,快步往內院走去,便要撩開簾子入內,聽婆子說屋內還?要收拾一下?,才停下?腳步,耐心地在外等候了片刻。

隔着一道幕簾,室內剛出生的小女嬰已經被擦洗幹淨,放入搖籃。

漆飲光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一雙手用溫熱的濕帕子給他?擦了擦身體?,然後将他?裹入柔軟的棉毯裏,放進一個搖籃裏。

輕輕搖擺的小木床上已經有了另一個小主人,他?費力地撐開眼皮,從還?未清晰的視野裏看?到?另一個嬰孩躺在他?身側,小臉往他?這邊轉了轉,還?沒睜開眼睛。

殿下?。

漆飲光利用寄魂花潛入契心石內,跟随神女殿下?在契心石內一起轉世歷劫,但他?怎麽也?沒想到?,一起的意思,竟是從同一位母親的肚子裏出生。

那他?們不就成了姐弟?

漆飲光心頭一時五味雜陳,他?眨了眨眼,還?是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輪廓。

新生的軀體?嬌嫩,室內的光線已足夠柔和昏暗,還?是刺得他?眼睛有些疼,而且他?好?像有點控制不住心頭的情緒。

他?聽到?自?己張開嘴不受控制地發出哭聲,哭聲吵醒了身旁的另一個嬰孩,沈丹熹渾身一抖,許是覺得他?太過吵鬧,小手從被子下?伸出來,一拳砸到?他?臉上,也?跟着哇哇哭起來。

室內一陣兵荒馬亂,他?們各自?被人抱進了懷裏。

漆飲光模糊的視野裏塞進來一張英俊面孔,男人笨拙地拍着他?,低聲哄道:“好?了,不哭不哭,你個多餘的小東西,再哭就把你丢進山林裏喂野狼。”

漆飲光:“……”漆飲光險些被他?不知輕重的大掌拍斷氣了,一張臉憋得通紅,不敢再哭出聲。

“說的什麽話?誰是多餘的小東西?”一個沙啞的女聲從旁側傳來,嗔怪道,“我辛辛苦苦為?你誕下?雙子,險些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你嫌他?多餘?”

男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告饒道:“夫人息怒,是我失言,這要怪還?得怪大祭司,是他?占蔔有誤。”

漆飲光極其費力地偏過頭,看?到?沈丹熹已經在母親的懷裏再次睡過去,剛出生的小孩子精力實在有限,他?的意識也?開始昏沉起來,慢慢睡了過去。

天?邊五彩的祥雲瑰麗奇絕,此番祥瑞之景使得族長高興不已,全族上下?都在為?族長新出生的雙生子歡慶,直至半夜,熱鬧的喧嚣之音才慢慢散入夜風當中?。

漆飲光的靈魂被困在這一具稚嫩的嬰兒身體?內,每一日除了吃就是睡,或者聽旁邊的神女殿下?咿咿呀呀地哼唧,這種感覺實在奇妙。

和小殿下?肩并肩躺在搖籃裏的時候,他?聽了幾日旁人的聊天?,大致弄清楚當下?的境況。

他?們此次轉生之所,約摸是一個避世隐居的修行世家?,族人世代栖息于?這一片密竹環繞之地,守護着地底的某樣東西,自?給自?足,幾乎不與外界連通。

此地的靈氣極盛,族中?新生兒皆從出生時便是通靈之體?,靈竅全開,可以直接步入修行之路。是以,族中?人口雖不多,卻個個都擁有極強的靈力和天?賦。

漆飲光這個偷渡進來的魂魄并未被消除記憶,還?記得自?己進入契心石的目的。

他?轉過頭,眨了眨烏黑的眼瞳,已經能看?清的眼眸裏映着身旁酣睡的嬰孩面容,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勾住她的指頭,在心中?默默道。

“我的好?姐姐,我一定?會用盡全力地拆散你的天?定?姻緣。”

漆飲光發下?的宏願,不到?一個月,便遭遇到?了沉重的打?擊。

他?這個靈魂畢竟是偷渡進來,剛出生之時尚且不顯,一個月左右,就表現出了他?先天?不足的缺陷,莫說什麽通靈之體?了,他?連普通嬰孩的體?魄都沒有。

他?的身子異常虛弱,每日裏沉睡的時間都比神女殿下?更久,冷不得熱不得,但凡有一點照顧不到?位,便會一病不起。

再加上此地經常受到?妖物侵擾,建築的屋脊房梁上大多刻滿克妖銘文,漆飲光本是妖靈之魂,這些銘文威壓無時無刻不籠罩在他?身上,每日裏都在消磨着他?的精氣神。

漆飲光躺在襁褓裏的時光,幾乎随時都在鬼門關外徘徊,除了努力地活下?去,已完全沒有餘力思考別的。

三個月時,他?們被抱進祭司殿,接受神靈賜福和蔔卦問名。

大祭司為?他?占蔔出的卦象依然不太吉利,顯示他?是一個早夭之命,是以連名字也?未給他?取,以防族人在他?身上傾注太多感情,離別時徒增悲痛。最終只有神女殿下?得名丹熹,沈丹熹。

他?們的母親,族長夫人将他?抱回去時,哭了整夜。

漆飲光便在這種所有人都覺他?命不長久的氛圍中?,努力地吊着胸腔裏的那一口氣。

在神女殿下?已經學會滿地亂爬之時,漆飲光還?只能趴在厚實柔軟的床褥裏看?着,有些時候,被玩瘋了的小殿下?一撲,他?都得喘半天?氣才能緩過來。

若非這具身軀裏是個成熟的靈魂,并且意志堅定?,他?恐怕早已應了大祭司的占蔔,夭折無數回了。

漆飲光茍延殘喘到?了五歲的時候,因為?身體?實在太過體?弱多病,不得不從父母身邊搬離,跟随在大祭司身邊,居住到?祭司殿裏去。

大祭司擅醫蔔,能夠随時關注他?的身體?情況,及時用藥。

大祭司一個人離群索居,除了族中?進行祭祀之禮時,祭司殿冷清得幾乎沒有活人,若是搬過去,他?便不知道何時才能同沈丹熹再見一面。

漆飲光豁出去了自?己一張鳥臉,抱着神女殿下?的腳哇哇大哭,凄凄哀哀道:“阿姐,我不想和阿姐分開,嗚嗚嗚。”

他?一哭起來,山林裏的鳥叫聲似也?變得格外響亮,跟着他?一起叽叽喳喳地哀鳴,差點沒把房頂掀翻。

沈丹熹捂住耳朵,被他?的眼淚糊了一身,想要推搡他?,又害怕自?己一推,就把她這個病弱的弟弟推散架了。

她是真的很嫌棄這個一碰就碎的弟弟,她開始明事以後,便知道他?和自?己不一樣,身體?很弱,每次與他?玩耍時,都格外小心,可總有一不注意的時候,将他?碰到?傷到?。她以前可沒少因此而挨揍。

久而久之,沈丹熹就不願意和他?玩了,但偏偏他?又黏人得很,整天?跟在她屁股後面“姐姐、姐姐”地叫,她要是不理,走快幾步,他?都得在後面扶着牆大喘氣。

沈丹熹回頭看?見他?可憐的樣子,又心軟得不行,只得走回去牽起他?的手,帶他?一起玩。

就比如現在,被他?這麽一哭,沈丹熹再想氣也?氣不起來,只好?耐着性?子勸道:“別哭了,我每天?都去祭司殿看?你總行了吧?”

漆飲光哽咽着吸了吸鼻子,哭得一口氣沒喘上來,暈倒在了沈丹熹腳下?。

等他?再醒過來時,看?到?的就只剩下?大祭司的一張老臉了。大祭司手裏端着一碗烏黑的藥汁,遞到?他?嘴邊。

漆飲光當小孩當久了,心态似乎也?有些退化,他?還?在因為?這老匹夫的讒言害他?離開了沈丹熹而生氣,抿着唇不願喝藥,翻身從床上滑下?去,就想往外跑。

大祭司的木杖從床腳飛出去,杖頭勾住他?的後領,如同拎小雞仔一樣,将他?拎了回來,“小公子,你本是不該來到?此世的人,勉強而來,也?體?弱多病,活不長久,若不是你母親懇求我,老夫本不想管你。”

漆飲光掙紮的動作一頓,氣喘籲籲地轉頭看?向他?。

大祭司透着精光的眼睛盯着他?,目光似能透過這具稚嫩的軀殼,看?透他?的靈魂,慢吞吞道:“你既然來了,又如此堅韌地活到?了現在,讓你的母親,父親,你的阿姐,讓這麽多人都在你身上投注了過多感情,為?你牽腸挂肚,那以後便為?了他?們努力地活得更加長久一些罷。”

漆飲光看?了一眼他?遞來的藥碗,伸手接過來,皺着鼻子一飲而盡。

饒是這麽些年,他?喝藥已經喝習慣了,骨子裏都被浸泡出了一股子苦澀的藥味,但這碗藥還?是苦得他?龇牙咧嘴。

漆飲光掙脫開木杖,跑到?門口,趴在門邊不住幹嘔,斷斷續續道:“這是什麽……你該不會想毒死我吧,就是毒死我……我也?不要呆在這裏……”

大祭司杵着木杖站起來,冷哼着從他?身旁走過,“無知小兒,不知好?歹!這藥是你父親冒着生命危險去為?你采來的,你要是想吐就吐吧。”

漆飲光擡手捂住嘴,将翻湧到?喉嚨口的藥汁硬生生咽回去。

大祭司這才露出幾分滿意神色,說道:“你剛喝了藥,不能見風,乖乖在屋裏呆着,哪也?不能去。”

說完一拂袖擺,一股靈力卷住他?,将他?丢回床榻上,四面的窗戶和房門砰一聲同時關上。

藥效開始發揮作用,漆飲光渾身發熱,意識也?開始變得迷離。迷迷糊糊間,他?似乎聽到?窗戶的響動,一個嬌小的身影利落地從窗口翻入,又飛快将窗阖上,踱步來他?床邊。

随後一顆用糖腌制得甜膩的蜜餞被硬塞入他?口中?,漆飲光濃長的睫毛抖了抖,用力撐開一點眼皮,便見他?的好?姐姐用手背墊着下?巴,趴在床沿上看?着他?。

“我說過每天?都會來看?你,就一定?會來的,你乖乖聽大祭司的話,好?好?喝藥,我每天?都給你帶甜果子吃。”

嘴裏令人幹嘔的苦澀被蜜餞的甜味完全蓋住了,漆飲光感覺到?一只小手落在他?身上,學着母親哄他?們睡覺時的樣子,一下?一下?輕拍着他?。

沈丹熹低聲道:“大祭司說,喝了藥就是會想睡覺的,你快點睡吧,阿姐會一直在這裏陪着你的。”

漆飲光在她的安撫下?,眼睑漸漸沉重下?去,忽然覺得,被神女殿下?這般當做親弟弟寵着,似乎也?很不錯。

也?不知過去多久,漆飲光在半夢半醒間,忽然聽到?一聲尖嘯,随後便感覺到?極強的靈力波動,罩在魂靈之上的威壓比平時強悍了數倍,一剎将他?驚醒了。

他?睜眼時,看?見沈丹熹背對着他?趴在窗前,小心推開一條細窄的窗縫往外打?望。

透過窗縫,漆飲光看?到?遠處陡然大亮的法陣光芒,遍布在族中?各處屋舍上的克妖銘文都被激活,組建成一座巨大的誅妖法陣。

“又有妖怪來闖聖地啊。”沈丹熹小聲道,他?們現在年齡還?小,還?未開始正式學習族中?歷史,不過沈丹熹畢竟是族長之女,知道得比其他?小孩要多。

她聽自?己爹爹提起過,他?們一族隐居于?此,就是為?了守護聖地裏的神物。此物極其招人觊觎,隔三差五便會有妖魔鬼怪來闖聖地,想要奪取此物。

外面法陣地光芒越來越亮,有打?鬥聲音随夜風傳來,沈丹熹攀在窗前,忍耐不住想要前去看?一看?。

她猶豫地回頭,走回床邊,伸手摸了摸漆飲光的額頭,嘀咕道:“體?溫已經降下?來了,應該沒什麽事了,我跟着大祭司去聖地看?看?,你就好?好?呆在屋裏睡覺吧。”

沈丹熹說着,幫他?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地出門。有這麽一個病弱的弟弟需要時時照看?,久而久之,她也?跟着母親學會了該如何照顧人。

直到?房門重新阖上,過了片刻,漆飲光才重新睜開眼睛。

室內安安靜靜,只有微弱燭火照明,漆飲光翻身坐起來。窗外響起窸窣聲響,一只小麻雀用力頂開窗縫,飛來他?手上,啾啾叫了幾聲。

“哦?今夜闖聖地的是一只鳥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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