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八天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八天

有的時候,周予酌覺得讓季煙汀主動讓自己幫忙這件事真的挺困難的。他都在她面前了,餘光留意着她擡起頭看向自己了……卻能眼睜睜看着他騎遠了,再留下一句——算了,其實跟他也不熟。

好嘛,他送她果凍,送她泡椒風爪,跟她說早晚安,她覺得他倆不熟。

……好嘛,那他回來就是了。

周予酌朝她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腳怎麽了?”

季煙汀未料到他居然還折回來了,愣愣,随即答道:“崴了。”

“那你上來。”他往後座指了指,“我送你去學校。”

時間快來不及了,季煙汀也未推辭,小心翼翼地挪着腳過去,輕聲道了句“謝謝”,在自行車座坐下,猶豫片刻後,伸手拉住他的包。

“坐好了?”周予酌偏頭問。

“嗯。”

他的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那就走啦。”

腳一踏,輪胎滾動,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迎面的風被前面人擋了個徹底,季煙汀只能感受到他被風吹到鼓起的校服外套,在她拉住他背包的手臂上輕輕一撫,拉鏈頭觸碰到她腕間的手表,嘀嗒一聲微不可聞的脆響。

自行車在樹蔭間穿梭,繞過長長的街道,不過多時便駛入校門口,滑過兩棟教學樓之間。

周予酌的聲音自前方被風稍過來,略微有些悶,像浸在水裏的提琴:“我先送你去醫務室?”

“不用了。”季煙汀拒絕。

“你要是擔心遲到的問題,我會幫你和老師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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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她重複。

季煙汀一直覺得市一中的醫務室很敷衍,和京湘的完全不一樣,只會給小傷口塗碘伏,以及開一些非處方的感冒藥,甚至連冰袋都不一定有。哪怕她真去了,大概也只是得到醫務室老師一句“躺床上休息一會兒吧”,沒有任何用。

況且她成績是很好,但從來都不是天才,她可以在課上看到熟悉的知識點時悄悄開一會兒小差,但是不能曠一整節課,更甚至幾節課,她會感到非常不安。

“可是你腳崴了,其實最好還是去醫院拍個片子。”

季煙汀莫名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一分耐心的哄人味道,不太真切,她敲了下腦袋,企圖把這個想法敲出去,而後才道:“沒事,就是崴了一下,應該不嚴重。家裏有冰袋和雲南白藥,我回去用一下就行。”

自行車在教學樓旁的停車位邊緩緩停下,他沒再多勸,只道:“那我晚上再送你回家。”

季煙汀自後座站了起來,腳尖還是點着地,下意識拒絕:“不用。”

“有人來接你嗎?”

有的,她可以讓夏阿姨來接。

……不對,夏阿姨這兩天請假了。

季煙汀頓了下,随即清晰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原來還真的沒人能來接我啊……】

“會不會不順路?”她問。

周予酌停好了車子,又彎下腰,修長的手指一撥,輪胎吧嗒一聲上了鎖。聞言,回頭望了她一眼,垂頭無聲彎了彎唇:“從剛才我們倆能在路上碰見這件事來看,應該還是順路的。”

“……”她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哦。”

“那就說好了。”周予酌看着她,隔了幾秒鐘,突然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季煙汀。”

“嗯?”

【他叫人名字可真好聽。】她忍不住走神,【果然聲音好聽的人就是容易讓人心情愉悅。】

他笑了笑。

“放學記得等我。”

“……哦。”

季煙汀覺得他這句話很廢話:【你等我還差不多。我拖着只傷腳,還能跑得比你快不成?】

-

季煙汀跟老師請了假,沒有參加早操。早操入場的背景音通過廣播擴散至校園的每個角落,她坐在教室裏閑着也是閑着,便拿出了數學書,撐着腦袋預習後頭的知識點。隔了會兒,感覺這個姿勢腿有點麻,稍稍一動,立即被疼得“嘶”了聲。

她這才想起自己崴到腳了,低頭撩起褲腳瞧了瞧,腳踝處已然腫起一塊,如饅頭般高。

季煙汀輕輕放下褲腳,嘆了口氣。

如果此刻有一個哆啦A夢在她身邊就好了——學習時她總是這麽想。哆啦A夢會給她一袋記憶面包,從此以後知識點過嘴不忘。

現在她依然這麽想,如果哆啦A夢真的存在就好了,它會從口袋裏為她掏出一包冰袋,還會在放學的時候如魔法般變出一輛車載她回家。

……不過哆啦A夢會開車嗎?

還是時空之門吧,直接瞬移回家。反正她不想去醫院,又沒有人可以陪她去。

季煙汀胡思亂想間,走廊的吵鬧聲由遠及近,陸陸續續有人經過窗前,早操結束了。随着人群,聲音從走廊灌進教室,緊接着充盈了整間屋子。

她收回撐着腦袋的手。

費非度臂彎間挂着件校服外套,從前門大步跨進來,目光在教室裏一掃,在她身上一定,朝她小跑過來:“季學霸,聽說你腳崴……”

肩膀驀地被人拍了下,視線前方,費非度宛若被一根手指按下暫停鍵的播音機,腳步和聲音一起戛然而止,望向她的身後。

季煙汀轉過頭,就見到一道喘到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影,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胸膛劇烈起伏,額前沁着汗珠,一手撐着她身後的那張桌子,手指微蜷着按着桌面,另一只手往她面前一遞——

一袋冰袋。

她太過于震驚以至于腦子裏一下卡出一行字——

【哆啦A夢,活的。】

“別看我了。”周予酌幾乎說不出話,開口全是帶點啞的氣聲,直起點身将冰袋塞進她手裏,“敷一下腳。”

掌心倏地被一團冰涼塞滿,凍得她一個哆嗦,低頭望去,近乎簡陋的冰袋,用透明袋子裝着幾塊冰,打上結。

“你去醫務室了?”她重新仰起臉,震驚。

“醫務室裏沒有。”周予酌緩了緩呼吸,見後桌過來了,道了聲抱歉便松開撐着後桌桌子的手,這才繼續解釋,“小賣部冰櫃裏拿的,問收銀員要了個袋子。”

她垂下睫毛,捏了捏冰塊。

【怪不得那麽簡陋。】

季煙汀抿了下唇瓣,“你沒去早操嗎?”

“去了,回來順便去了趟小賣部。”

“你……”季煙汀還想說點什麽,但是剛脫口一個“你”字思維就卡殼了,半晌,只吐出一句“謝謝”。

“不客氣。”上課鈴快響了,周予酌只催促了一句“別等冰塊化了”,轉身便要往後走,卻聽見身後帶着猶疑與探索的熟悉的嗓音——

【周予酌是對所有人都這麽熱心腸嗎?】

他頓住了腳步,肩膀微塌,片刻後,又轉了回來,目光落在她身上。

“季煙汀。”他出聲喊她。

“嗯?”

笨蛋。

他盯着她,無聲地想。

季煙汀見他一直看着她,卻不說話,不由得出聲問:“……怎麽了?”

笨蛋。

……算了,他的意思是指他。

周予酌撇開視線:“沒什麽。”

“哦。”

她覺得手腳擺放都不太自然了,慢吞吞地扭回身子,睫毛往上一撩,卻見費非度還站在那裏,維持着原先的姿勢,一動不動,直至她望過來,腳才擡了擡,臉上綻出個笑,沖她揮了揮手,若無其事般錯開視線,低着頭匆匆回了自己座位。

-

趁上午第二節課是英語,季煙汀把昨晚剛寫完的稿子遞到了講臺上。Emily從牛仔外套的口袋裏伸出手接過本子,先粗粗掃視了一遍,“嗯,還可以,效率挺高。我待會兒回辦公室再幫你仔細看看哪裏需要改的。”

“好。”

Emily将本子疊在英語書上方,抱至胸前,随口問:“剛看你走過來一瘸一拐的,腳怎麽了?”

“沒事。”季煙汀答,“早上來學校路上崴了下。”

“那你晚上怎麽回家?你家長知道嗎?”

“不知道……”

“那跟你家長打個電話,讓他們晚上來接你。”Emily說着就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摁亮了屏幕。

“謝謝老師,但不用了。”季煙汀忙道,停頓幾秒,繼續說,“我家長現在在國外。晚上……同學會送我回去。”

“同學?哪個同學?”Emily笑了下,意味不明,“費非度?”

她解釋:“不是,周予酌,他正好順路。”

Emily“啊”了聲,點點頭,視線掃過教室後排,用輕快的語氣吐出一句英文:“Good luck and God bless you.”

-

雲層被風吹着推動,天際的晚霞像翻湧的浪潮,被沾染墨色的畫筆細致地塗抹,于是天又暗了下來。

第一節晚自習的鈴聲驟響,季煙汀神經一懈,握着筆的手松開。

【終于放學了。】她把筆和修正帶丢進筆袋裏,“嘩啦”一聲拉上拉鏈,無不幽怨,【我讨厭需要動腦子的每一分每一秒。】

除了零星幾個住宿的同學要留在教室裏上第二節晚自習,其他人都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她很想伸個懶腰,最後只是伸手捏了捏酸痛的肩膀,将椅背上挂着的背包提溜到膝頭,從桌肚裏整理出幾本今天要帶回去做的練習,拉上拉鏈。

“季煙汀。”教室前方有人小聲喊她,她擡起頭,蔣落背着包站在講臺上,沖她揮揮手,“拜拜。”

她應了聲:“再見。”

蔣落低着頭,兩步作一步,跑了。

季煙汀收拾完書包,起了身,餘光處一只手伸進視野,指節分明的,指關節輕輕扣響桌面。

順着藍白色相間的校服袖子往上望去,周予酌單肩背着包,另一只手插在口袋裏,外套拉鏈随意拉至胸前,露出裏頭白色柔軟的內搭,和溫潤的一線鎖骨。

“走嗎?”他向她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意味很明顯,是要扶着她。

“嗯。”季煙汀的視線又忍不住掃過他擔着包帶的右肩和空蕩的左肩。

【單肩背包,他不怕高低肩和脊柱側彎嗎?】

“……”

在季煙汀伸出胳膊要搭在他掌心之際,周予酌突然收回了手。

季煙汀:“?”

“等一下。”他勾過另一邊包帶,将包規規矩矩背好了,重新朝她攤開手,“好了。”

她再看他一眼。

【嗯,他背包的動作怎麽像個小學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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