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三十七天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三十七天
周予酌不語。
劉啓莫見狀, 一下攬過他的肩,嗓音又重新歡脫起來:“哎呀,也沒必要說這個, 太遠了,沒什麽意義啦。我們年輕着呢!反正我是支持你的!”
後半句劉啓莫沒說出口。
這個世界上沒幾段感情是能從開始就走到最後的,大部分壓根用不着到父母那關。何況是年輕人青春期的悸動,大人估計都不屑去管。
周予酌半身倚在門框處,陽光穿過走廊,在發間跳躍, 鍍上一層柔軟的金光,身下灰色影子斜長,他垂首一言不發,似是陷入了沉思。
劉啓莫問:“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那我該怎麽做,才能和她般配。”
“……”
劉啓莫開始懷疑他是個戀愛腦了,“我覺得你還是想一下高考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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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三天的課上完, 美好寒假正式開始。
季煙汀難得熬了個夜, 第二天睡了個懶覺, 九點半,她慢吞吞下床,踩着拖鞋至窗邊, 拉開窗簾。
絡州今天又下雨。
但她心情太好, 連帶着窗外蒙蒙的細雨與昏暗的天空都變得順眼很多。
蔣落的微信電話打過來時,季煙汀已經度過了奢侈的懶覺時間,穿戴整齊地寫着數學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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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午出來玩嗎?”蔣落問。
她算了下計劃, 道:“不了,我今天還有100個單詞, 四張卷子,和一篇作文。”
“放假第一天就這麽卷?”蔣落随口一嘆,也沒多驚訝,她早習慣季煙汀這樣了,聲音又悶下來,“那我再約約別人吧,今天我媽休息,我不想待在家。”
“怎麽了?”
“還能怎麽?吵架呗。我說我這次考得可好了,她說,說明要是如果我願意把捯饬自己的心思放在學習上,能更好。我說我進步了,你為什麽不誇我,結果她反問我說難道不該進步嗎。”蔣落越說越煩躁,“那挂了,我問問劉啓莫去。”
她嗯了聲:“好,再見。”
“拜拜。”
挂斷通話後,季煙汀繼續計算最後一道大題的第三小問。有點難度,她在草稿紙上演算了不知多久,才将得到的答案騰到卷子上。
一張卷子寫完,她伸了個懶腰。
外面雨還在下,隐隐有加大的趨勢,她安心地窩在溫暖的室內,決定獎勵自己玩十分鐘手機。
一打開,收到了來自蔣落的三條微信。
高二八班蔣落:“好消息,劉啓莫說他有空。”
高二八班蔣落:“壞消息,我媽不讓我出去,說外面下雨了,讓我在家裏好好學習。”
高二八班蔣落:“苦瓜臉.jpg”
季煙汀擡頭望了眼窗外,手指敲擊着手機屏幕,回她:“絡州天天下雨。”
她懷疑,住在絡州上空的神仙一定是個愛哭鬼,這裏才會陰雨連綿。
高二八班蔣落:“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沒停過。我大學絕對不要留在本地,我要去個陽光明媚的地方,不然就要發黴了。同意我的人請呼吸。”
季煙汀彎唇。
十萬場季節:“呼吸。”
蔣落給她發了個貓爪比心的表情包。
季煙汀退出了和蔣落的聊天頁面,随手點開朋友圈,手指下滑,有一搭沒一搭地刷。
寒假的第一天,朋友圈肉眼可見的熱鬧起來。
高一六班費非度:“是誰家的貓迷路了,眼巴巴坐在這裏?原來是我。[配圖.jpg]”
高二八班劉啓莫:“哈哈哈——我放假啦——哈哈哈——”
高二八班高倩:“十二點起床的感覺真爽!”
高二八班蔣落:“絡州為什麽總是下雨啊?[配圖.jpg]”
她指尖一動,給蔣落點了個贊,小紅心亮起,她才繼續往下刷着屏幕。
Sole:“準備登機~[配圖.jpg]”
季煙汀停下滑動的手指,無聲盯了半晌,點開那張照片。
沒什麽特別的。
京湘機場,她過去再熟悉不過的地方,落地窗倒映室內的匆忙,與絡州的陰雨截然不同的刺眼陽光晃花了鏡頭。
她是要去哪裏呢?
季煙汀想,從胸口漫出一股莫名的慌亂感。好似只要鄭亭語不待在京湘,待在那個和過去一起被她從世界裏分割出去得清清楚楚的京湘,她就無法徹底安心。
她抿着唇,不知出何緣故,再一次點進了鄭亭語的頭像。
比起上次只餘下一條“僅三天可見”的短線,這次她的朋友圈多了兩條內容。另一條來自昨天,文字記錄着同學聚會,照片只有一張蛋糕,四方形,用奶油勾勒着“桃李滿天下”的字眼。
原來京湘高中的寒假要比絡州早放幾天……
季煙汀猛然間意識到,那兒的生活離她已經有很長一段距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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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第八天,蔣落被煩得快要受不了了,最後用一句“我去找年級第一”成功脫離了“好好學習”的唠叨。
“你家空房間多嗎?”在門口換鞋時,蔣落還在跟季煙汀通電話,突發奇想,問了這麽一句。
“三間。”季煙汀道,“怎麽了?”
她輕咳了兩聲,嗓音壓低了:“我能去你家住兩天嗎?”
電話那端,“嘩啦”一聲巨響,蔣落被吓了一跳:“你那是有什麽東西倒了嗎?”
“書。”聲音像是隔遠了,添上幾分朦胧的質感,她很快又靠近了話筒,“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哎呀,這不是要周末了嗎?我媽不上班。我現在呢,覺得和她還是保持一點朦胧的距離美感比較好,雖然我也很愛她,但是她老問我今天作業做了多少,單詞背了幾個,跟查崗似的。”蔣落嘟囔。
“那你媽媽能同意嗎?”
“你是年級第一,她巴不得我跟你多貼貼。”她帶了點撒嬌的意味,“那你同不同意嘛?”
那頭靜了片刻,最後季煙汀說:“行,那我叫夏阿姨把空房間收拾一下,上次買的化妝品給你放空房間了。”
“那我現在收拾行李!”快樂的蔣落一下起立,發出一聲喟嘆,“天,這就是有個富婆閨蜜的好處嗎?”
挂斷電話後,季煙汀立即出了房間,趴在樓梯口往下望,喊道:“夏阿姨,麻煩把那兩間客房收拾一下,有同學會過來住兩天。”
“哪個同學啊?”樓下夏阿姨探出頭,手上還戴着打掃時用的乳膠手套,問,“是那個長得乖乖巧巧的,上回見面誇我漂亮的女生嗎?”
“對。”
夏阿姨興高采烈:“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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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落是在一個小時後抵達的季煙汀的家,拖着個鵝黃色的小行李箱,玄關處地毯旁,夏阿姨放了雙新的絨拖鞋,她換上鞋,手中的行李箱立即被夏阿姨拎走。
她有點受寵若驚:“謝謝阿姨。”
“不客氣。”夏阿姨很喜歡蔣落,笑眯眯的,“玩得開心,有需要叫我就好。”
她道了好幾聲謝,進門後,入眼便是偌大的客廳,簡單的現代風,以灰白米色為主,最左側是正面落地窗,今天天氣不錯,窗簾大開,陽光溢滿整間屋。許是開了暖氣,很暖和。
擡頭,二樓長廊之上,高豎的玻璃作欄杆,季煙汀穿着身白色高領毛衣,黑色闊腿褲,用鯊魚夾固定的長發并沒有很穩固,散落了幾絲垂在胸前。
她手扶着廊邊框,撐着臉垂眸往下瞧,陽光斜斜打落在半張臉,漂亮得不像話,見蔣落望過來,揮了揮手,轉過身子從樓梯上下來。
這是蔣落第一次來她家,被驚呆了,下意識有點拘束:“你家……這麽大啊?”
“還行。”京湘那棟更大,大得多得多,季煙汀問,“行李箱夏阿姨幫你拎到房間了,你要先去整理東西嗎?”
“哦哦,好,”蔣落跟着她,往裏走。
她一直知道季煙汀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從用的書包的牌子、買的生日禮物的價格……哪怕只是一支筆,價格都是驚人的。
可在學校,人人都是校服馬尾,吃着廉價的食堂,穿梭在小賣部的貨架之間、吵鬧的教室之中,幾乎融入人群,和大家好像也沒多大差別。
但在踏進這裏的第一秒,她好像誤入什麽嶄新的世界,切身實際地感受到季煙汀是被富養出來的,仿佛生來就該如此,随意一站,便可以輕輕松松地融入這個華貴的背景裏。
蔣落說不出是什麽樣的心情,左看看,右望望,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興奮、不自在、失落、慶幸等諸多情緒糅雜成一個毛線球,在心底滾動,掀天揭地。
她上了樓,穿過長廊時,匆匆往底下的空曠處一掠,突然抓住一絲那樣奇怪又合理的念頭。
“這裏平時就你一個人住嗎?”蔣落問。
“夏阿姨不住這裏,但白天會過來。”季煙汀指關節扣了扣其中一間房間的門,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你這兩天就住這個房間,你看喜歡嗎?”
蔣落湊過腦袋來看,她的行李箱靠牆擺着,通面白色衣櫃,床上換了全新的床單被套,淡藍色的,整齊地鋪蓋着,最靠裏是一張梳妝臺,牆壁上小格小格收納板,擺滿了化妝品。
“喜歡。”二十平有餘的房間,蔣落簡直不敢想象主卧該多大,“那你是住哪?”
“你對面。”
蔣落踩着拖鞋過去,食指點點,“這間?”
季煙汀應聲。
蔣落回頭望向房間裏頭,與她的想象并不太相符,這間和她住的那間客房差不多大,頂多就是采光更好一些,陳設簡單,也沒什麽裝飾,角落的桌上整齊地擱着一沓卷子,椅背上挂着件熟悉的市一中校服外套。
整個屋子一如季煙汀給人的印象,幹淨又冷淡,連生活的痕跡都那樣淺。
“季煙汀啊。”
“嗯?”
蔣落終于忍不住問出口:“你不覺得生活在這裏很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