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三十八天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三十八天
她身子一滞。
話音剛落地, 蔣落率先懊惱起來:“對不起,應該是每個人的生活習慣不同啦。”
“沒事。”季煙汀搖搖頭。
一眼望過去,蔣落發現只有一間屋子房門是關着的, 不由疑惑:“那個房間是什麽?”
季煙汀順着她的目光瞥去,緩了半拍,才道:“雜物間,沒什麽用,鎖起來了。”
“哦。”她未多懷疑,收回了目光, “那我去收拾東西了。”
季煙汀摸了摸褲子口袋裏的鑰匙,緊繃的肩松弛下來,松了口氣。
天知道一個小時前的她是多麽慌亂,跟每一本典藏漫畫、床上每一個可愛玩偶還有零食拉車上的每一包薯片戀戀不舍地擁抱說完再見,緊急把所有衣物作業移去客房,而後房門啪地一關一鎖。
如果可以,她甚至都想和床邊的粉色地毯說一聲再見。
畢竟她的粉色地毯新換上沒兩天, 是真的又漂亮又柔軟。
回頭對上夏阿姨困惑的目光, 季煙汀胡亂找了個借口解釋:“我住蔣落對面, 離得近些。”
夏阿姨呵呵笑着,連眼尾的細紋透着股慈祥味道:“感情好點好啊!好啊!學生時代的友誼啊——”
季煙汀只不自然地揉揉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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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來得總是那樣早,下午四點就已夕陽遲暮, 夜幕逐漸拉開, 朦胧的月光柔柔籠着臨近的幾顆不甚明亮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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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煙汀洗完澡後,沒了漫畫的調劑,幹脆繼續做卷子。
房門被扣響, 她轉過頭,蔣落穿着身海綿寶寶的睡衣, 抱着枕頭,站在房門前,嘿嘿笑着,眨了眨眼:“來找你玩。”
“進來吧。”季煙汀放下筆,起了身。
蔣落把自己砸進大床中,随着床墊起伏彈動兩下,此時她才看見床正對面是投影幕布,不由興奮:“哎,我們看電影吧。”
“行。”季煙汀跟着上了床,将枕頭豎起來靠在背後,打開了投影儀,“看什麽?”
“我有個很庸俗的提議。”
“什麽?”
“你家适合看恐怖片。”蔣落眼睛亮晶晶的,“怎麽樣?”
說實話,季煙汀從小到大就沒看過恐怖片,既然蔣落想看,她也願意遂意。
“那你挑一個。”
“我搜搜。”蔣落掏出了手機,在百度裏噠噠噠編輯着問題,半晌,說,“我們看《咒樂園》吧!”
“好。”季煙汀在視頻app裏搜索後點擊了播放,順手撈了個枕頭松松抱進懷裏,手指摸索到牆上的開關,吧嗒一聲關了燈。
整個屋子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投影布上的四方光亮。
熒幕之上,絢爛的煙花伴着略帶歡快的音樂聲在夜空中炸開,燈光五彩斑斓的游樂園,彩帶高挂,人群擁擠,摩天輪緩慢旋轉,白臉紅鼻子的小醜分發着氣球。
看得出這部片子拍了有些年頭了,鏡頭有點晃,分辨度不甚高,天空中的月亮泛着一層微藍色的光暈。
挺美好的。
季煙汀下巴抵着懷裏的枕頭,漫不經心地想着。
從有記憶開始到現在,她只去過一次游樂園,是某年暑假,何倩女士從國外風塵仆仆趕回來,彌補上她的生日。當時游樂園包了場,沒有那麽多熱鬧的人群,冷冷清清的,小醜的氣球只發給了她一個人。
音樂聲戛然而止,她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大熒幕變成了黑白,從摩天輪高處跌落的女孩躺在血泊之中,沒了生氣。
捏着氣球的小醜緩緩走至女孩身邊,紅黑的唇彎出一個詭異的笑。
“……”
季煙汀有種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小醜吊死在摩天輪上。她下意識抱緊了抱枕,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了兩下。
歡鬧的游樂園徹底廢棄,荒草叢生。青年人不知不覺從樂園走至墓地,女孩的笑聲乍現,尖銳又刺耳,周圍吊滿了小醜玩偶。下一刻,地下伸出一只手,将青年人拽了下去。
跟着那只手的出現,季煙汀整個人跟着抖了下。
完蛋了。
季煙汀想,她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不适合看恐怖片,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來不及了。
斜着眼睛的小女孩出現時,她已經抖着嘴唇,臉色煞白了。身側的蔣落噗嗤一聲笑,湊過來,小聲道:“這個特效做得好傻好魔性啊。”
“……”季煙汀揪緊了枕頭邊緣,強行鎮定地抑制住顫意,從嗓音裏卡出一個字,“嗯。”
當主人公對着空無一人的陰森房間舉起相機,相機屏幕裏卻顯現出一道白衣女人身影時,蔣落又是咯咯直樂。
“為什麽……”蔣落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努力掩住笑意,“我覺得一點都不恐怖,這個畫面還有點奇怪的好笑呢?”
季煙汀沉寂半晌,硬着頭皮:“嗯。”
這到底哪裏好笑了啊啊啊啊啊——
誰來救救她啊啊啊啊啊啊——
似是有什麽東西貼住大腿根開始振動,音樂陡然在耳側響起,短促的一聲,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貼在戰栗的皮膚上。
她頭皮一麻,往蔣落身上猛地一撲,尖叫出聲:“啊!”
蔣落被她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抱住她:“我靠我靠,怎麽了?”
電影還在播放,光影落在人的臉上,蔣落反應了會兒,才意識到一件事,打開了室內的燈。
“季煙汀。”她喊她,提醒,“剛才那個是手機鈴聲。你是不是看恐怖片害怕呀?”
季煙汀顫着手指一把掀開被子,還真是手機。
她吐出一口氣,從蔣落身上爬起來,撿起手機瞧了眼,是周予酌的微信。
“你是不是害怕呀?”蔣落又問了遍,眼底笑意盈盈。
她不答,晃了晃手機,像是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般:“有點事要處理,你先看吧。”
說完,握着手機腳步匆匆地出了房間,頭也不回。
天殺的,她再也不想看這恐怖片一眼。
直至叫人工智能打開了房子裏所有的燈,季煙汀才在明亮到一切古怪的、靈異的都好似無處隐藏的燈光下勉強安心下來,趴在長廊的欄杆上喘了會兒氣,擦了擦掌心的汗,摁亮屏幕。
哆啦A夢(現實版):“睡了嗎?”
她手肘抵着欄杆,肩膀微聳,聞言瞥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時間,晚上八點半,哪個高中生會現在就睡了啊?
十萬場季節:“沒。”
他回得很快,像是就守在手機邊上等着她的消息一般。
哆啦A夢(現實版):“我剛才做夢,夢見你了。”
季煙汀凝望着從下方跳出的消息,呼吸一滞,還未完全恢複的心跳重新加快頻率,連續地沖撞。
屋內的暖氣好似太甚,溫度從指尖一直蔓延到臉上,恐懼被趕走,取而代之的不知名情緒輕而易舉霸占了她的頭腦。
睫毛閃動,她眨了好幾下眼,刻意忽略嗓子眼異常的幹澀,用冒着熱氣的的指尖敲擊鍵盤。
十萬場季節:“夢見什麽了?”
對方正在輸入中……
她盯着這行小字,捏着手機的手指不由得繃緊,指關節像老舊僵化的零件,老半天才彎曲成功,劃拉了下屏幕。
下方又跳出一則新消息。
哆啦A夢(現實版):“夢見你看恐怖片被吓到了,臉色慘白。夢很真實,醒後我總是心慌,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哆啦A夢(現實版):“你應該沒在看恐怖片吧?”
“……”季煙汀一驚,又被結結實實地吓了一下,唇邊的笑意失色,立即扭頭環視四周,确定什麽也沒有。
實在太巧了,他怎麽會做這種夢?
她打字回複,撒謊。
十萬場季節:“沒。”
後一刻,伴随着嗡的一聲,屏幕上彈出視頻通話申請。她手指一抖,不小心碰到了同意鍵。
他的臉赤然放大出現在手機那一個小小的框裏,戴着黑色衛衣的帽子,掩蓋住一點光線,顯得畫質不太清晰,額前的碎發發梢被帽沿壓到眼尾,唇角的那顆小痣顏色好似變深了,不再像梨渦,又或許只是光線緣故。
此刻他正垂着眼望向她,濃密的睫毛緩慢地扇動着,全神貫注。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攝像頭已經對準了她的臉,再去遮擋便顯得不夠大方。
季煙汀清了清嗓,幹脆問:“怎麽突然給我打視頻電話?”
他看着她的臉,勾起唇角極輕笑了聲,嗓音透過擴音器摻了點細微的電流,在這場夜裏顯得格外溫和。
“嗯,看到你了。”周予酌說,“好像能安心了。”
她一怔,“安心什麽?”
他目光柔和,“夢見你在害怕,所以我也總是害怕。”
她的思維像卡頓的幻影片,停止了轉動,一時之間只剩下心髒在跳動。
屏幕上,他歪了下頭,指節抵在唇邊,似是疑惑,又或許是誘惑。
“怎麽不繼續問下去了?”他問。
季煙汀極力控制着呼吸的頻率,良久,似是昏了頭,出了聲:“為什麽害怕?”
周予酌緩緩地眨了下眼,睫毛顫啊顫,低了下去。
他是夢裏代替她受驚的魚,于是在某個晶瑩又難捱的夜晚忍不住率先開了這份口,可是時候總是未到。
可是那只是一場那樣微不足道的夢。
“明天好像會下雨。”他回過神來,偏過頭去望窗外,喉頭微微滾動,“現在看不見月亮了。”
“剛才還能看到的。”她梗着脖子狡辯,帶着點逼問的口吻。
“噓,你聽。”他豎起一根手指落在唇縫中間,示意她安靜,“真的下雨了。”
是真的下雨了。
季煙汀終于聽見雨聲了,淅淅瀝瀝的,被隔絕在外,幾乎微不可聞。
她像被人扯了一把,徹底從溫熱又躁動的世界裏清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