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三十九天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三十九天
第二天早晨季煙汀回想起幹燥到頭腦發脹的昨晚, 把這一切都歸因于吊橋效應。
當時她被恐怖片擊潰,腦子太過不清醒,才會被這麽三言兩語一撥, 就要接着這麽暧昧的氣氛問下去。
又或許只是她單方面覺得暧昧,畢竟周予酌是個特別會把話說得不清不楚的人,在很久以前她便已領略到了,當時還誤以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
那句“夢見你在害怕,所以我也總是害怕”也可以解釋為夢裏害怕的她吓到他了。
季煙汀抓了抓頭發,越是回想越是煩躁。
他都說看不見月亮了, 她還要再添一句剛才能看見的。
她在期待他說什麽啊?
她怎麽可以期待他要說什麽啊?
季煙汀翻了個身子,将臉往枕頭裏一埋,發出一聲低低的哀嚎。
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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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過後,季煙汀下了樓。
今天的早餐格外豐盛,兩碗時蔬蝦仁燕麥粥,番茄小籠包薄薄的白皮透着裏頭番茄汁水的顏色,紅豆餡粉色桃花酥, 被切成精致的花瓣狀, 中間嵌上白芝麻, 甚至還有一籠港式紅米腸粉和蝦餃皇。
夏阿姨張望樓上,問:“你那個同學呢?”
“應該還在睡。”季煙汀用勺子舀起一口滾燙的粥,吹了吹, 入口, 軟糯的米粒輕而易舉就在舌尖化開,舌尖的每個細胞都在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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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下來吃早飯嗎?過會兒都該涼了。”
“阿姨您先忙吧。讓她再睡會兒。”季煙汀捕捉到她眼底難掩的失落,一頓, 補充,“我等吃完再上去敲敲她房門。”
“成。”
還未等季煙汀吃完, 樓上的房門便已打開,蔣落還穿着那身海綿寶寶的睡衣,頭發淩亂,睡眼惺忪,邊打哈欠邊踩着拖鞋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夏阿姨聽見聲音,仰起臉,喊:“小蔣醒啦?下來吃早飯了!”
蔣落努力撐開眼睛,手搭着扶手往下一望餐桌,鼻子嗅了嗅,眼睛突然亮了。
“馬上!”
比閨蜜是富婆擁有豪宅更令人高興的事情出現了,那就是閨蜜請的家政阿姨很會做飯。
蔣落吃飽喝足往椅背上一靠,“哇,夏阿姨的手藝真的絕了!”
她瞅了兩眼季煙汀,啧啧兩聲,感慨:“你怎麽能那麽苗條呢?要換我在這,一天三頓吃這麽豐盛,非得胖個十幾斤。”
季煙汀沒吭聲,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看得出夏阿姨是真的喜歡蔣落,使出了所有絕活去做飯。因為她平時吃得雖好,也沒那麽豪華,一頓早餐硬生生被整出了花。
“我很期待午飯。”蔣落說。
季煙汀點了點頭。
她也是。
“下午我們出去玩嗎?”蔣落興致勃勃。
“我不去。”季煙汀搖搖頭,“寒假作業還沒寫完。”
“你寒假作業寫多少了啊?”
她算了算:“還差四張英語,一張政治,兩張歷史,三張數學,還有兩篇語文作文。”
“就這點?地理呢?”
“寫完了。”
“……”蔣落瞠目結舌,聲音微弱了下來,“我到現在就寫了三張歷史、兩張數學和四張英語……”
“再過幾天就過年了,初五就開學了。”季煙汀提醒。
蔣落估算了下日期,垂下了腦袋,推開眼鏡揉了揉鼻梁,悻悻地小聲嘀咕:“那我今天還是留在這寫卷子吧。”
季煙汀望着她,想了想,道:“那我們明天出去玩?”
“明天你不學習嗎?”
她嗯了聲:“明天天氣晴朗。”
絡州和京湘截然相反,在這裏,一個完整的晴天總是那樣難以見到,風推不走烏雲,他們像被封在這座不緊不慢的城市裏,天空之上總是結着灰色的印,如同結界。
晚上,蔣落照例跑來季煙汀的房間,啪一聲往她柔軟的床上一倒,一滾,一爬。
“我們今天看喜劇吧。”蔣落笑嘻嘻的,身上那身海綿寶寶随着動作起了皺褶,“你這個大屏幕看電影是真的好爽,等我未來自己買房子了也要買個這麽大的投影。”
“今天不看恐怖片嗎?”季煙汀也跟着翻身上了床,故作無意地問。
“你不是害怕嗎?”蔣落扭了扭身子,貼在她身側,腦袋靠在她肩上刷着手機裏有什麽好看的電影推薦,“你害怕就要跟我說呀!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季煙汀強撐着,語調平平:“其實也還好。”
蔣落仰頭看了她一眼,哼笑了聲。
“季煙汀。”她鄭重其事地喊她的名字,“我發現你有的時候有點嘴硬。”
“有嗎?”
“比如現在。”蔣落刷到自己想看的了,将手機往她面前一遞,“《人生路不熟》,就這個吧!”
“……”想起昨晚尖叫的那一嗓子,季煙汀感覺有點丢臉,手指揪了揪被套,老半天還是哦了下。
電影開始,影布上的光隐約映亮點面容,鼓點強烈的背景音樂伴着電影裏的老實人男主三點一線略帶憋屈的生活展開節奏。
公交車上,社畜企圖用自己正義的三觀與道德感化酒醉鬧事的男人,險些被揍,女主及時出現英雌救社畜。
身側的蔣落發出了第一聲笑,季煙汀環着枕頭抿住唇,抑制住想笑的沖動。
劇情逐漸展開,在男主準備在廚藝上大展身手結果不小心啓動了房車的自毀程序時,蔣落被逗得笑倒在她身上,季煙汀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覺得差點東西。”蔣落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如實說。
季煙汀自然而然地接話:“差杯奶茶。”
“這簡直太正确了!”蔣落拍手,“古茗?”
“行。”她立即撈過手機,點開外賣app,遞給身側人。
蔣落未多猶豫,早有目标般,噠噠噠打字搜索關鍵詞,一鍵加入購物車。
“我點完了。”
季煙汀正看着電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聞言随意回了個頭,伸手接過手機,指尖不小心觸在歷史訂單。
餘光處頁面切換,身側笑聲停止,她猛地意識到不對勁,立即低下頭。
手機屏幕之上,顯示着她最近的幾單外賣。
古茗,芋泥厚厚牛乳,大杯,十分甜,少冰。
茶百道,豆乳米麻薯,大杯,全糖,少冰。
一點點,紅茶瑪奇朵,大杯,七分糖,少冰,加波霸、布丁。
……
季煙汀身子僵住了。
電影裏放了幾秒悲壯的背景音樂,畫面一切,男主坐在車裏跟同事通着視頻電話,面對同事的糟糕提議,他說:“那不是騙人嗎?”
同事并不贊同他的話,擲地有聲:“這不是惡意的騙,這是善意的裝。”
蔣落盯着屏幕,無聲呆了幾秒,慢慢吞吞擡起眼,對上季煙汀怔愣的眼睛。
“沒想到啊。”她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睜大了眼,驚嘆,“你居然還挺愛喝奶茶的,你平時一點都不像是這種類型哎!”
季煙汀腦子嗡的一聲,徹底從電影裏歡脫的劇情裏脫離出來。
她像短暫被人拉下皮套的拉鏈,伴随着沉重的皮套落地,站在舞臺上的她沒感到有多輕松,只感覺到一陣無所适從的慌亂。
這種慌亂感促使她想要把臉捂起來、遮起來,慌慌張張蹲下身要撿起地上的皮套迅速穿上。
季煙汀匆匆撇開視線,唇角彎起的弧度下垂,死機的手指動了動,收回手機,屏幕向下,倒蓋在被子上。
“……嗯。”
她只能這樣承認。
後來的電影情節成了走馬觀花,絲毫映不進她的眼底,不知所雲,草草結束。
到最後,蔣落笑困了,路都走不動一步,幹脆在季煙汀房間裏睡了。
她睡得四仰八叉,幾乎躺成了大字。好在床夠大,季煙汀又習慣抱着抱枕,側躺着,雙腿高蜷在一起,幾乎是縮成一團的姿勢,總令她感到無比安心。
小時候是住在爛尾樓裏,床太小了,只能蜷着睡,後來就習慣了。後來,何倩偶爾從國外回來看望她,笑話她說,這麽大的床,非要縮在床邊。
“這樣容易長不高哦。”何倩這麽調侃。
這句并沒有成畿,初中那段日子她猛足了勁往上竄個子,現在已經一米六八,十六歲半的年紀,還有機會再向一米七夠一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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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天氣預報沒有騙人。連着下了兩夜一天的小雨在清晨時終于停下,烏雲散開,朦胧的陽光被撕成一絲絲,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起來。
安喜廣場最近開了家新的壽喜鍋自助店,這個牌子在外地名氣很響,但在絡州還是第一家。
蔣落化着美美的妝,心情愉悅地領着季煙汀進了店,說什麽都不要AA,非得請她。
“這不是快過年了嗎?我嫂子昨天給我發了三百塊的壓歲錢。”蔣落美滋滋地挽着她的胳膊,“請閨蜜吃飯多正常,就像你還給我買化妝品一樣。”
季煙汀不太适應別人花錢請她吃飯,蹭了蹭左手手背,也沒怎麽堅持,應下來。
說來奇怪,新開的店,生意卻不多,也許是因為絡州人普遍不太愛吃日餐韓餐這種,排隊的人零零散散,都是年輕人,她倆來得早,幾乎一到營業點就進去了,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這個位置視野不錯,望出去是寬闊的河,大橋高高跨過河岸兩端,遠處急駛而過的車輛拉出殘影。
蔣落正用手機相機檢查着自己的妝容。
“哎呀,我今天化得真好!”她俨然很滿意,對着季煙汀嘚了聲,征求同意,“是不是?”
“是。”季煙汀無比贊同。
蔣落是真的很會化妝,原生長相偏清純乖巧,眼鏡一摘妝一上,甜酷風抓得穩穩當當。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學化妝的?”季煙汀問。
她皺着眉仔細思考了會兒,道:“其實從小就有看我媽化妝,初三的時候買了第一支唇釉,正式開始接觸其實就在去年啦,但是我發現我天賦很好,因為別人說難的我一般都是上手就會。”
季煙汀多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那确實天賦很好了。
壽喜鍋上來得很快,蔣落流暢地打了兩個無菌蛋,攪拌均勻了推給季煙汀,又充當起了涮肉的工作。
“這個熟了,能吃了。”她往季煙汀碗裏夾了一片牛肉。
季煙汀道了聲謝,剛出鍋的肉片滾燙,在無菌蛋液裏滾過一圈,她輕輕咬下一口,入口微甜,配着爽滑的蛋液,口感很是不錯。
“之前經常看見網上有人推這家店,但絡州一直沒開,今天總算吃到了。”蔣落邊咀嚼邊說,“但不知道是不是胃在你家被夏阿姨養刁了,感覺也沒有特別好吃。”
季煙汀忍不住道:“你也就在我家住了兩個晚……”
話說到一半,倏地被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聲打斷:“季煙聽。”
她茫然地擡起頭,那張在夢裏循環了一遍又一遍的臉驟然砸在眼前,驚得她瞳孔微縮。
那人面容一如既往的清淡,眉眼清麗,烏黑的長發別在耳後,散落在胸前,唇角只微翹起個笑,談不上冷漠,也說不上熱情,只是平平淡淡地一颔首:“好久不見。”
鄭亭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