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四十一天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四十一天

單詞背到淩晨十二點, 翌日季煙汀是被不停震動的手機鬧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從被窩裏探出一只手摸索着床頭櫃,将手機拖過來。

卧室裏沒開燈,窗簾拉得嚴實, 整個世界漆黑一片,點開手機裏屏幕上綻開的光亮刺得她止不住眯眼,隔了很久才看清通知欄裏的消息提醒。

是炸開的班級群,一條接着一條地刷着新年快樂的字眼或者表情包。嚴老師發了個紅包,底下清一色的感謝與祝福。

微信的消息欄裏,還有一連串私聊的祝福。

高二八班蔣落:“除夕快樂!!!”

高一六班費非度:“除夕快樂!祝季學霸新的一年萬事如意鴻運當頭健康喜樂!”

媽媽:“新年快樂。”

媽媽:“[紅包]”

媽媽:“給你買的年貨今天會到, 記得簽收。”

高二八班劉啓莫:“除夕快樂~”

……

季煙汀恍恍惚惚地翻了下日歷,後知後覺地想起今天是除夕夜。

她一一回複過去,倏地發現鄭亭語亦給她發了祝福,就簡簡單單四個字,連個标點符號都沒有。她盯着瞧了會兒,神智逐漸清醒過來,按亮了床頭的燈, 才打字回複。

十萬場季節:“謝謝, 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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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洗漱之後, 季煙汀下了樓,瞥見空空如也的桌子,這才想起過年了, 夏阿姨前天就回家了。

她嘆了口氣, 踩着拖鞋進廚房拉開冰箱,裏頭東西琳琅滿目,但礙于她不會做飯, 只得拿出僅剩的一丁點手藝,給自己下了碗雞蛋面。

面裏鹽放少了, 味道稍淡,但也能将就。她頭發随意在腦後紮了個低馬尾,把碎發捋到耳後,一邊低頭吃面一邊劃拉着手機。

微信班級群裏還在持續不斷地跳消息。

費非度:“@語文-嚴老師,老師我看見你朋友圈了,好事将近了呀!(害羞)(害羞)”

徐粼粼:“什麽?!!!老師你要結婚了!”

劉啓莫:“(鞭炮)(鞭炮)”

陳由期:“(煙花)(煙花)”

……

語文-嚴老師:“謝謝同學們,等返校了請你們吃喜糖。”

費非度:“親愛的嚴老師,喜糖就不用啦,大喜的日子,可以減點語文作業嗎?(對手指)”

語文-嚴老師:“做夢。就你話多。”

季煙汀忍俊不禁,笑了聲,卻是不巧,面條順着這麽一聲卡在了喉嚨裏,又癢又堵,她立即放下了筷子,拍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好一陣才緩過來。

中午,何倩女士買的年貨到了。她簽收了快遞,找了把美工刀劃開包裝箱,裏頭一大堆有的沒的,滿滿當當。随意翻了翻,曲奇、旺旺、開心果、錢幣巧克力……

還好,都是國內的。去年何倩寄來一堆國外的小零食,難吃得要死,主要是實在不合她的口味。

偶爾她乘飛機去看望何倩,到吃飯時總是理解不能,那些她認為只能在胃裏相遇的兩種食材能硬生生變成一道看上去令人毫無胃口的菜品,充滿了魔幻色彩。

翻了翻泡面箱,裏頭已經空了,于是便吃了點年貨填補空虛的肚子。

就這麽湊合了兩頓飯,季煙汀覺得不行。大年夜,她得吃點好的。

外賣app裏商家大多已休息,無人接單,傍晚時分,她只能一個人出去覓食。

黃昏時的太陽拖着長長的霓虹衣裳,萬裏紅毯地一步一步走向不知名的遠方。月亮已在泛白的天際若隐若現,等待着她的下一場黑夜盛宴。

天就這樣逐漸暗下來。

絡州其實是一座很熱鬧的城市,沒有多麽繁華的商城,多的是路邊的小攤小店,喇叭綁在門前的把手上,播放着推廣詞,帶着點當地黏糊的口音,混着店內的音樂聲,吵鬧得很。

尤其是傍晚。

眼下街上卻冷冷清清的,沒有音樂聲,也沒有廣告聲,只剩下瀝青路上偶爾急駛而過的汽車聲。店鋪大多放下了卷簾門,上頭還貼着窗花,紅色的燈籠高挂在樹枝與一盞盞亮起的路燈上。

這是她在絡州度過的第二個新年。

去年是怎麽過來的呢?

季煙汀走在寬闊的人行道上,手兜在厚厚的羽絨服口袋裏,臉跟着埋進圍巾中,細細想了想。

記不得了。

她拐過街口,沿着河道,準備再轉轉,看看有沒有還開的飯店。

驀然間,她聽見河岸對面細微的、什麽東西迅速擦過空氣的聲音,下一刻,震耳欲聾的一聲砰在耳畔炸開。

她停下了步子,扭過頭,漆黑一片的天空之上,巨大的煙花炸開,絢爛多彩,星星點點的火星子閃爍着,像挂在了那輪月亮上,又漸漸消失。

河對岸有人在鼓掌,咯咯直笑,季煙汀伸出凍得通紅的手,搭在了河邊護欄上,遠眺過去。

這條河并不寬,借着昏黃的燈光,她輕而易舉地看清了是誰在放煙花——幾個小孩子,約莫八九歲的樣子,捂着耳朵,笑得燦爛。

煙花還在繼續,一聲又一聲,一朵又一朵,漂亮又盛大。她用手撐着下巴,望着那群小孩,出了神。

京湘是不允許燃放煙花爆竹的。規定是這樣規定的,但總有人會偷偷打破。

比如她。

小時候的京湘對于煙花管得還沒有那麽嚴,小店裏還有的賣,但發現了是要被罰款的,不論是購買者還是店家。那會兒家裏還窮,因此何倩女士禁止購買煙花,生怕城管看見了逮人。

季煙汀攢了近乎半年的零花錢,偷偷問街道拐角處的小賣部老板買了一盒仙女棒。

結果很不幸,剛出店就碰上了她爸。

她倒吸一口氣,迅速将盒子往後藏,季國立皺着眉低頭看她:“背後藏的什麽?”

她不吭聲,小賣部的老板幸災樂禍地替她回答:“仙女棒。”

真不厚道。

她偷偷回頭瞪了老板一眼。

“還敢瞪人,年紀不大脾氣不小。我沒教過你對叔叔要禮貌嗎?”季國立拽着她往外走,語氣嚴厲,“出來!”

季煙汀嘴角一耷,委屈巴巴地跟着他出去了,左拐右拐,被拉到離家有一段距離的空地上。

季國立停了腳步,面對她,手一攤,“拿出來。”

她有點不服氣,龇牙咧嘴:“我拿自己零花錢買的!”

“你自己賺的錢啊?”季國立覺得有點好笑,挑了下眉,不耐煩地啧了聲,彎腰伸手。

小孩的力氣比不過一個成年人,她手裏緊握的煙花棒被他輕而易舉地奪走。

而後,他從兜裏掏出來一個打火機,在季煙汀瞪大的眼睛中,點燃了其中一根仙女棒。小小的火花在她眼底綻放開,漂亮得不像話。

“別告訴你媽。”他把點燃的仙女棒遞進她的手裏,笑着晃了晃手裏的打火機,“這個,也別告訴你媽,不然我倆都完蛋。”

“你又抽煙。”季煙汀吐舌頭,“這是壞壞的。”

他被她的形容逗笑,問:“哪裏壞?”

她想了想老師的描述:“對身體壞。我要告訴媽媽!”

“季煙聽——”他拖長了尾音,喊她的大名,伸手點點煙花棒,威脅,“不可以恩将仇報。”

“好吧。”季煙汀撇了撇嘴,又說,“那你陪我放。”

季國立笑着:“好。”

事實上,大部分時間,他對季煙汀都是笑着的,除了偶爾在人前裝裝樣子,比如小賣部老板,除了……

季煙汀深呼出一口氣,收回思緒。

漫天的煙花依舊,小孩的笑聲也依舊,仿佛沒有盡頭。

她撐着腦袋,突然湧起一種劇烈的渴望,這種情緒比過去的任何一秒都要激烈,像章魚的吸盤,牢牢把她吸附住。

這一秒,她想要一個人來陪陪她。

拜托了老天。

她在心底祈願。

無論是誰都好,她甚至願意敞開自己的全部,付出擁有的所有所有一切,就算要她做賣火柴的小女孩也好。

她只要一秒鐘,哪怕只是一秒鐘。

“季煙汀。”

身後有道聲音喊她的名字,混在綻放的煙花聲裏,帶着笑意的,模糊不清的,如同一場精致虛幻的夢。

季煙汀怔怔地回過頭。

相隔一段長長的距離,那人就站在燈光下,穿着那身熟悉的、與那場雨天一樣的黑色大衣,昏黃的光在他熟悉又含笑的眉眼間跳舞。

那個人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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