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四十二天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四十二天
周予酌小跑了幾步, 朝她靠近,待到了她眼前,喘了口氣, 這才問:“你怎麽在這裏?”
季煙汀眼睛直直望向他,不答反問:“那你呢?”
“睡不着,出來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她呢喃着,晚間的風拂亂散開的長發,她擡手捋到腦後,轉回身, 視線從河對岸的小孩身上劃過,終于仰起頭看向了煙花,“我也只是……随便逛逛。”
【可真漂亮。】她凝望着夜空,這樣想,彎起了唇角,【真好。】
周予酌的視線卻凝結在她撩頭發的左手上,眉頭一皺, “手怎麽了?”
她沒反應過來, “什麽怎麽了?”
他伸手要去觸碰, 又停留在半空之中,顫了顫,又收回, 只點了點自己的左手手背, “這裏。”
她低頭擡手,目光掠過手背,訝異。
其實她的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一點微不足道的痕跡,再過兩天就能徹底消。夜色那樣濃重, 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來。
“不小心撓的。”季煙汀放下手,沒看他,再度仰起臉朝向天,突然問,“吃過晚飯了嗎?”
他也未多問,若有所思地收回眼,同她一起靠在河岸的欄杆上,答:“還沒。”
“不回家過年嗎?再過半個小時,春晚就要開始了。”
“我一個人住。”
季煙汀愣了下,偏過頭看他,低聲重複了遍:“一個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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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應了聲,猶豫片刻,道,“爸媽應該是出去了。”
她不解:“應該是?”
他再次嗯了下,輕輕點了下頭,有點茫然地說:“他們沒告訴我,所以我不知道。”
季煙汀盯着他的側臉,心跳在清淺的呼吸之間逐漸加快,撞擊着胸口,那樣用力,比天上的煙花爆炸聲還要響,比從高空墜落的石頭還要重,像是徹底瘋了一樣。
實際上她也确實是瘋了,可她無比清楚自己即将要說出口的是什麽。
“要來我家一起跨年嗎?”她問。
一起放煙花,一起吃年夜飯,一起看春晚,一起熬到零點鐘,然後說新年快樂。
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說的。
語氣很平,輕巧又輕描淡寫,又仿佛是被沖動裹挾,脫口而出的一句。
周予酌一愣,側過臉,同她對上目光。
他看見她眼底被黑夜浸透的墨色和煙花倒映的一點五彩,一同構成她眸中的篤定,篤定她不會後悔。
“好。”他先是低頭笑了下,又擡起頭,去捕捉夜空中的那場閃爍着綻開的、方才落進她眼底的顏色,發出了一聲喟嘆,“真漂亮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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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煙汀家的冰箱裏有太多東西,要做一頓年夜飯簡直綽綽有餘。兩個人推着購物車在超市裏逛了一圈,最後就買了幾種不同款式的煙花和一大瓶椰奶。
還好還好,絡州這邊不太管煙花爆竹。
她又開始覺得總是下雨不是問題了,起碼這裏相對來說比較自由。
周予酌問她:“你會做飯嗎?”
季煙汀不想在他面前暴露缺點,硬着頭皮一點頭:“會。”
【略懂一點煮面。】
周予酌盯着她的側臉和微抿的唇瓣,哼笑了聲,道:“好,那待會兒你負責打開電視機。”
“哦。”這個不難,她點點頭,“還有呢?”
“還有就是,等着。”
“……”季煙汀瞠目結舌,“你做飯嗎?”
【那剛剛問我會不會做飯幹什麽?】
“對。”周予酌調侃,“其實我做得還不錯,所以就得請你休息會兒了,給我個露一手的機會。要不然讓你來的話,我擔心會被搶風頭。”
“……”
他話說得那樣輕巧又好聽,弄得她更加心虛了。
【其實我小時候還是會燒個簡單的番茄炒蛋之類的,那不是後面有家政阿姨了嗎?】季煙汀在心底悄悄嘀咕,理直氣壯,【但我現在也還不錯啊,還會下面呢!雖然在對鹹淡的把握上可能會有一點點點點點稍欠火候。】
身側的周予酌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季煙汀奇怪。
“沒什麽。”他搖搖頭,“只是想到待會兒要在你面前下廚,有點緊張。”
【哪有人緊張到笑出聲的?】她悄悄下撇嘴,瞟着他胡亂猜測,【好像平時在學校也經常看見他無緣無故地笑。嘶……他該不會是神經上有點問題吧?】
周予酌:“……”
他強行壓下了唇角。
她的想象力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優秀,但是強烈建議她在不該優秀的領域還是不要那麽優秀了,怪令人心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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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春晚正式開始,年夜飯還沒有燒好,電視裏喜慶的音樂與遠處廚房裏隐隐傳來的竈頭聲音混在一塊。她在沙發上窩了會兒,總覺着周予酌在廚房忙活,自己幹坐着不太好,于是推出了何倩買的那一大箱子年貨,一袋一袋在茶幾上擺好,裏頭還有兩小瓶王老吉。
正好兩瓶。
她揉了揉鼻尖,将這兩瓶也拎出來,相互挨着排好。
待菜全部上桌後,她幫着擺好碗筷,飯菜香味撲鼻而來,竄進鼻腔,刺激着空空如也的胃。
兩個吃不了太多,因此周予酌也沒燒幾道菜,只是年夜飯的氣勢要有。季煙汀先對着這麽一桌拍了張照,才動筷。
外皮金黃的可樂雞翅上劃了兩道口,撒上白芝麻,濃郁的湯汁沁入細嫩的雞肉之中。油炸椒鹽蝦仁外殼酥脆,裹着又嫩又彈的蝦仁。蒜蓉生菜色澤鮮豔,清爽香脆。鲫魚豆腐湯出奇得香,奶白色湯汁上撒着點點綠蔥。
他甚至還洗了一盤水果,猕猴桃、櫻桃、橙子被精致的擺盤好,橙子還是扒了皮切好的。
周予酌的手藝好得離譜,季煙汀單方面宣布,他和夏阿姨在她心中并列第一。
【天呢,哪怕他未來找不到工作,開家飯店也很可以啊。】已經兩天沒有吃過正常飯菜的季煙汀感動得都快流眼淚,【我一定會拿零花錢給他投資的。】
電視機裏正唱着民歌,周予酌拿起公筷,在魚湯裏輕輕一撥,撈出個荷包蛋,夾進她碗裏。
“謝謝。”季煙汀受寵若驚,咬下一口,發現還是流心的。
【我倆明明一樣大,他怎麽廚藝那麽好?】她享受着舌尖上美味,努力維持自己小口吃飯的淑女形象,【我簡直不敢想象,他再這麽長下去,未來女朋友該有多幸福。】
對面坐着的那位似被嗆到,猛咳了幾聲,吓了她一跳,“你怎麽了?”
“沒事。”他放下抵着唇的手,不經意地摸了下耳後,臉被咳得有點紅,他這才擡眼瞧她。
“是我燒得不合你胃口嗎?”他問。
“沒有。”她疑惑,“很好吃。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看你吃得很斯文。”
她更疑惑了:“我天生就是很斯文的。”
“……”他又咳了聲,“哦。”
季煙汀發現一件超級令她快樂的事情。這一頓吃飽了菜還剩下很多,她統統放進冰箱,感覺明天微波爐裏轉轉還能再吃兩輪。
夏阿姨走後,千金大小姐爆改落魄餓鬼。
其實她也有想過學習炒菜燒飯,但也僅僅止于顱內高潮階段,無他,她在這方面沒什麽天賦,也懶得努力。後來想了想,一年也就過新年這一段時間吃得差點,忍忍就忍忍吧。
吃過晚餐後,碗筷被丢進了洗碗機裏。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春晚。
季煙汀矜持,坐的地方與他之間還能還坐下兩三個人,二人如同楚漢河界般分明。晚飯吃得太飽,桌上的年貨毫無用武之地,只有兩瓶王老吉開了蓋。
今年的春晚依舊不好看。
她抱着胸,脊背後靠在沙發上,小品的梗實在太爛,魔術和歌舞請的都是新人,她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聊又厭倦,手在沙發上摸索着,要找手機瞧一眼時間。
……然後摸索了個空。
季煙汀終于願意低下頭用眼睛去尋找,翻了老半天,才發現原來是被蓋在了抱枕下面。
“幾點了?”周予酌問。
她摁亮屏幕瞧了眼,“十點半。”
“離零點還早。”
聽見“零點”這兩個字,她稍稍一頓,被氣氛裹挾的上頭情緒過去,她方才發現他們兩個之間現在的處境是如此暧昧。
一男一女共處一個屋檐,坐在同一沙發上一起看春晚,還打算一起過零點……
這會是兩個普通同學在一塊做的事嗎?
季煙汀将背重新靠回了沙發,同剛才一模一樣地抱着胳膊,餘光卻止不住流向旁邊,描繪他的輪廓,描繪他拎起飲料時細長的手指,和擡颌時流暢清晰的下颌線。
“放煙花去吧。”他突然扭過臉,朝向她。
季煙汀一慌,忙收回餘光,佯裝毫不在意地轉頭看向他,視線從他眉眼間滑落,在唇瓣上輕輕一定,又移開,颔首:“行。”
打火機家裏有,只是不常用。她幾乎把雜物間翻了個底朝天才把它從最底下掏出來,按下試了試,“啪嗒”一聲,火苗竄出,還行,能用。
季煙汀家門口就是一條寬闊的馬路,再往前就是河流,平時沒什麽車,除了住在附近的鄰居亦沒什麽人經過。過年期間更是冷清。
周予酌抱着幾盒煙花,搬到一塊空地上:“就這吧。”
季煙汀把打火機遞給他,一個人躲得老遠。
在點燃之前,他先回頭瞧了她一眼,眼底充斥着笑意:“季煙汀,耳朵捂好了。”
廢話,還用他提醒?
她剛遞完打火機,還沒跑遠就先把耳朵堵上了。
她盯着他垂下腦袋,指尖按亮打火機,點燃煙火,随後立即朝她奔過來,唇揚着,額前的碎發被風撥動,身後的夜裏,最遠方是高樓與萬家燈火,如同流星劃過直升上天的煙花,在那片漆黑裏綻開一片瑰麗的璀璨。
整個世界在慢放,這一瞬間,季煙汀産生了一種極為強烈又極為陌生的踏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