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解圍

第二章、解圍

身前男子還在被小厮毆打,但王均視若無睹,雙手抱在胸前,嘴上還噙着笑哼唱起小曲兒。

猛然擡眼卻見一名女子向他款款走近,她身着青玉色披風,容顏嬌柔,即便在人群中也是醒目的存在。

王均眼瞧着有些發怔,竟覺得眼神恍惚,否則怎麽會見到如沈元慈一般的女子朝他走來,太學之中她是向來清高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沈元慈走至王均身前一丈距離欠身,露出淡淡的笑容:“妾方才知曉王公子今日也在街市中,特意前來拜會。”

她雖在微笑,卻始終帶着淡漠之感,很顯然她對王均有些厭惡。

王均此時已是醉意上頭,走路十分不穩,颠幾步才站住腳,見來人真是沈元慈,驚喜之餘又有些不懷好意地笑道:“我當這天仙般的人兒是誰,原來是沈女君。”

他的語氣輕浮,面容猥瑣,沈元慈真是多瞧一眼也犯惡心,但她仍舊要暫且壓下內火,強顏歡笑道:“不知王公子在此究竟為何事?”

王均随口道:“這女子撞壞了我的玉佩,玉佩貴重她賠償不起,我便要她入丞相府做通房婢女,如此已是擡舉她了,誰知竟也不肯。”

“既是撞毀了玉佩,便知這女子是個毛手毛腳的,照顧王公子也定然不周,若是将來再多撞毀些物件,豈非愈加得不償失?”

沈元慈特意道明替王均考慮,見王均聽她一言也在思忖,知曉事情有了轉圜的餘地。

王均繼而問道:“那依沈女君所言該如何處置?”

沈元慈踱步片刻,佯裝思索:“太史令府中有一嬷嬷歷來是手段厲害,凡經過她教導的奴仆皆做事勤快,不如王公子且将她賣與妾,讓嬷嬷好生管教,如此也不必再費心思。”

誰知王均聽罷後竟捂肚大笑起來,令沈元慈不知所以。

“我雖功課不勤勉,但沈女君也莫要當我癡呆,當我聽不出這是想要相救他們的借口麽?我既做到這份上,便不會輕易将她相讓。”

王均繼而整理衣袖,漫不經心擺手道:“我知曉女君才識淵博,但遇上我等權貴亦是無法,由此可見那文绉绉的書不讀也罷。況且你為女子,讀書有何用處,難不成是要做女博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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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又是一陣王均與小厮們的哄笑聲,此時聽來卻是格外嚣張,完全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面對如此無賴,沈元慈也是心中氣急,尤其是那最後一句。

她披風下的手指已攥得慘白,但一時竟也想不出有何種辦法可以治住王均。

正在氣惱之際,卻見一身着石青色深衣的男子上前,沈元慈驚覺這不是方才在燈市遇見的男子?

男子徑直向前,只當是路過此地,眼中似乎全然沒有打鬧的場景,更不把王均放在眼中。

且在經過王均身旁時,倚仗他修長的身姿俯視,他的氣概逼迫下來如黑雲壓城,令王均都有些懼怕,不覺間後退了半步。

但他只冷漠道:“借過。”

王均後知後覺到這京中他除卻皇帝與父親,還有什麽可怕?于是壯着膽子将男子推了一把,面容狠厲:“連我身旁都敢經過,怕不是活膩了?”

男子經這一推倒是無礙,只是他的腰間玉佩甩落在地,當即碎成幾塊,沈元慈同周圍百姓可是全部看到了。

周景燊伸手将地上玉佩全部拾起,反複觀研起來,他英眉緊鎖,口中嘆息:“真是可惜了。”

“有甚麽可惜,不過是暇玉罷了,爾等竟也當得寶。”王均雙手抱于胸前嗤道,不過玉佩損壞畢竟是他之故,便丢了一枚碎銀過去。

“喏,賠你的。”

“怕是這點碎銀不夠。”周景燊擡眼挑眉看向王均,故作為難道。

然後一本正經胡謅起來:“我這玉佩可是大有來歷,當年秦王統一天下後将和氏璧制成玉玺,餘下幾塊便制成了玉佩,這塊便是其中之一。”

繞是再愚鈍之人也該知曉他在诓人,但周圍百姓包括沈元慈在內皆是佯裝唏噓,順着他将戲做下去。

沈元慈此時也欲推波助瀾,指着殘玉煞有介事道:“我曾在書中也确實看到過記載,原來這竟是和氏璧雕琢而成,今日見到當真是與別的玉不同。”

周景燊與沈元慈二人眼神交彙一笑,他微微颔首:“女君真是好眼力。”

說完後又看向王均:“王公子之玉碎,便要女子賣身以償還。那我之玉碎,豈不是要王公子為我奴仆了?”

周景燊還有模有樣地考慮起來:“如此說來,那這玉佩碎得還真是劃算……”

沈元慈不禁暗自偷笑,想他王均向來是潑皮慣了,如今卻是遇到了比他愈加無賴之人訛上他,且看他當如何。

此言一出,王均再也無法安定,竟有人敢對他如此冒犯,惱怒起來:“荒謬!我堂堂丞相府長子,豈能為你奴仆!你說那玉是和氏璧便真是和氏璧了?況且如今玉碎無法分辨,你又有何證據?”

“王公子之玉也碎,又如何證明是珍貴好玉?值得女子賣身。”

“真是笑話,我父親乃當朝丞相,家中物件有何是差的?自然是好玉。”王均說這話時傲色盡然,完全不把旁人放在眼裏,沈元慈心中鄙夷。

周景燊早知他會說這話,也順勢道:“那鄙人之玉亦是和氏璧制成。”

“你……”王均此時已是沒了耐心,開始氣急敗壞,欲動手打人,但又見他身形高大不敢貿然上前。

吩咐身旁的小厮道:“好好教訓這無賴,否則他便不把我丞相府放在眼裏!”

王均不得理,口舌之争也落于下風,便要動手打人。說罷,便有三個小厮朝周景燊走去,他們看着皆是身手威猛。

沈元慈感慨其跋扈之餘,又不免擔心起那名男子,他雖是好心,可一人之力如何抵擋三人?只能暗自祈禱莫要出事。

其中一小厮手速最快,當即一拳朝周景燊臉上揮去,沈元慈吓得雙手攥緊,可是預料中的倒地并沒有發生,周景燊身手矯健,轉身便躲開了襲擊。

他出手速度之快,在其身後用右手手肘一擊,輕易便将小厮擊倒在地。

其餘二人見他身手不凡,長了個心眼鉚足勁兒朝他打去。但周景燊畢竟在軍中多年,戰場上面對匈奴尚且所向披靡,這區區幾人又豈是他的對手。

當即便用三兩招式将他們撂倒在地。

王均眼見形勢不對,竟令在場所有護衛與小厮全部擁上,一時間混亂不堪。

正于雙方糾纏之際,不知從人群中何處襲來一方食盒,直中王均腦門,惹得王均大聲咒罵,然而引起的是愈發多的物件砸向場中央,百姓一齊湧上,吓得王均抱頭蹲在地上。

這便是他平日裏欺男霸女所得的報應,激起民憤怨不得旁人。

而原先被王均欺辱的兄妹二人也早已跑不見。

街上頓時一陣亂哄哄,幾乎是人擠人,根本分不清身旁是誰,沈元慈在人群中也與織秋和阿渝失散了。

“織秋,阿渝!”沈元慈驚慌之餘企圖找尋二人,奈何街上嘈雜,聲音早已被掩蓋過去。

又偏在這當頭,身旁不知是何人擁擠中推了沈元慈一把,她本注意力在找人上,又沒了防備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竟不受控制般趔趄朝前倒去。

此時沈元慈頭腦中已是一片空白,幸運的是她并沒有直接倒地,一只手臂厚實有力突然伸過來,将她攔腰扶起。

沈元慈猛地轉頭,又對上那副深情眼,竟然又是他,察覺到腰部有一股溫熱氣息,她眼底劃過一絲詫色,因為察覺到他的手……

然而周景燊并沒有再與她多對視一眼,更沒有注意到此時手還放在沈元慈腰上,而是偏頭四處觀望,直到看清有一處方向人流不大。

只低沉着嗓音向她道一句:“我帶你離開。”

說罷也不管沈元慈是何反應,拉着她的手往前擠出去。

他的身姿挺拔,背部寬闊厚實,似乎能将鬧事的混亂隔絕,經過之處自動僻出一條道出來。

沈元慈居于他身後再也沒有被人群擁擠到,詫異于陡然生出一股力量竟能平複驚慌錯亂,令她心中安定下來。

只是注意到從手心傳來的溫度,沈元慈這才反應過來,她的左手正被他緊緊牽着。

大掌結實而寬,将她的玉手緊緊包裹,沈元慈甚至能感覺到他掌上的粗砺之感,似乎是有些許厚繭,若非時常幹活,那便是舞槍弄棒之人。

沈元慈長至如今十六歲,還是頭一次被男子牽手,尤其是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男子,心中不免緊張了起來。即便是如今這樣冷的夜裏,手上依舊出了一層薄汗。

也不知跑了多久,人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耳邊,周景燊帶着沈元慈到橋頭終于停下。

眼看人群已不在他們視線,他們應當是安全了。

周景燊是習武之人體格向來強健,方才與那幾名小厮交手尚且不在話下,更遑論這區區幾步路。

仿佛先前鬥毆與奔跑之事從未發生過,他立身于女子跟前,正欲問她方才可有因擠鬧受傷。

但見女子小巧而直挺的鼻尖此時有些泛紅,許是因為寒涼天氣中小跑,口中呼出的氣瞬間便成白霧,略有幾分楚楚動人之态。

直到女子喘過氣來終于開口:“公子……可先将手……放開?”

周景燊這才反應過來,他還牢牢牽着她的手,當即放開。

燈市相遇時,她便覺自己無理,現下又是肌膚相觸,也不知她可又會将自己視作登徒子?

只是周景燊這回并沒有想對,沈元慈非但沒有怪罪她,并且還鄭重欠身道:“感謝公子,若非剛才人群中相救且将妾帶離,恐怕妾早已受傷。”

她說話時嘴角上揚,難得的一雙飽含水光的眼睛透着笑意,美如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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