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夢醒
第十六章、夢醒
沈元慈的頭腦有些酸脹,許是經歷了太多事情有些精神疲憊,她用虛弱無力的手輕輕揉了揉腦袋後慢慢坐起身。
緊接着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帷幔和梳妝臺,這裏是她的閨房。再後來就看到幾個人連跑帶跌地進屋。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等來的就是阿渝一個擁抱:“女君……女君可總算是醒了,昏迷這些天急壞我們了……”
阿渝的聲音是哭腔中帶着顫顫巍巍的喜悅,見到沈元慈醒來真是激動壞了。
“這些天?”她的聲音嘶啞,開口說一句都覺得嗓子如刀割般的疼,連一向紅嫩嬌軟的嘴唇此時都泛着蒼白,幹得起了皮。
沈元慈有些恍惚,她還記得當時自己是落水了,至于後面發生了什麽全然不記得,只記得方才腦海裏經歷過的那些事。
而眼見阿渝跪坐在床榻前伏在女君膝上,哭腔還沒止住,嘴裏含糊不清,沈元慈是一句也沒聽明白,甚至不知道為何阿渝這般激動。
這時,知秋總算是走上前給沈元慈遞了一杯溫水,站在床頭緩緩開口道:“女君自從上巳那日在曲江落水後就昏迷了三天,不僅高燒不斷,嘴裏還總喃喃說着夢話但又聽不清,因此可把大家都擔心壞了。”
她竟然昏迷了三日,還有高燒?沈元慈如今确實有百般問題想要問,可正欲說話又發現口中幹涸難耐,她吃了一口茶潤潤嗓子後方才能繼續開口。
“父親在家嗎?”沈元慈的嗓音恢複了些,但依舊無力。剛才記憶一直萦繞在腦海,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她醒來沒見到父親,不免有些擔心。
雖是春日裏,但早晨總歸有些寒氣,知秋怕她大病初愈受不得寒,替她将外衣披上後才開口回道:“今日是上朝的日子,家主還未回來,不過府中已命了随從前去宮門口等候,家主散朝便能立刻知曉女君醒了。”
還好,父親還在。聽了織秋話,沈元慈吊着的心總算也可以安放下來,所以原來那些事只是夢魇,只是虛驚一場,她定然是自己高燒迷糊了才會做這般離奇的夢。
陶藺還在,周昀嘉也沒有離開長安去塞外……
說起周昀嘉,沈元慈記得那日是魏旭帶着她上岸的,可是後來船上情況險急,她也顧不得看他們究竟有沒有安全到達岸上。
“那長公主後來如何?”沈元慈虛弱的臉上又浮現出緊張之色。
Advertisement
知秋坐在榻前握着沈元慈有些冰冷的手,微笑安撫道:“我知曉女君同長公主情誼深厚,便早早打聽了來。”
“長公主後來是被一位羽林軍大人救了上來,所幸只是受了風寒并無大礙,她後來也派人來府中詢問過,要我們等女君醒了就告知呢。”
還好周昀嘉沒事,那她也不必擔心了,倘若落水的是周昀嘉,也不知道她這個嬌貴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現在想來真是萬幸。
沈元慈那顆惴惴不安的心也總算是放下了:“如此便好。”
知秋繼而又笑道:“也不止是長公主,陶公子也對女君十分挂心,我親眼瞧見那日送女君回來的時候他也在場,滿心滿眼都是女君,整個人焦慮得不行,後來日日都派人來打聽女君情況如何。”
沈元慈聽後倒是心中陡然起了一股暖意,只是知秋當着面說起來,她的臉頰開始發燙,纖長的睫毛撲閃着,口中低聲道:“我又沒問他……”
阿渝不知何時停止了抽泣聲,只有些許哭腔,還沒等知秋回答就率先開口:“可不是嘛,那日陶公子就連看人将女君送下馬車都是緊張兮兮的,眼神都未從女君身上離開過,這下就連我都看得出來陶公子對女君的心思了。”
陶藺一向是恪守言行、從不逾距,能讓他在上巳那日如此慌亂異于平常,必定是關心則亂。
沈元慈想起那日她明明溺水,感覺猶然在腦海,但後來怎麽上岸已經全然不知了,“你們可知那日我是如何被救上岸?”
阿渝繼續道:“女君剛醒來還不知道,那日在曲江池救女君的正是武安王。我雖未親眼見到,但以他這樣尊貴的身份也敢只身去救女君,可見人品也絕不會如市井傳聞那般不堪。”
沈元慈靜靜坐着抱膝冥想,原來救她的人就是武安王,難怪意識朦胧時她觸摸到一層厚繭,感覺會如此熟悉。
他原本品行就不差,能救她自然也不奇怪。
可不知為何,沈元慈心中會産生一種別樣的情愫,若救她的人是別人,她只會心存感激,可救她的人偏偏是周景燊,心裏難免生出一些愧疚來。
想起那日他如此直接告白,可她拒絕得毫不留情面,他都沒有惱羞成怒嗎?反而還在落水之時救下自己,算上這次,已經是第三次了。
此份恩德她銘記于心,沈元慈不喜歡虧欠,若是将來他有事相求,定要好好報答才行。
沈仲稔下了朝也是歸心似箭,一步并作兩步回來看望,說在太學中替她已告假半個月,在家好好休養就是。
而且沉船的事情已經查明,是匠人在建造時疏忽才導致漏水,皇上已經處置。
沈元慈想起那日若不是周昀嘉執意要上船,恐怕落水的便是李夫人了。這船是專門為李夫人建造,而李夫人又身懷龍裔,連船上的地墊都尚且可見用心,又怎麽會在建造船身時這般疏忽?
更何況漏水不止一處,沈元慈那日見過破損的板塊,切面平整似乎是被人原先蓄意切割過,載人時間久了,等船行至江中便會承不住力斷裂。哪怕周圍有別的船只在,僥幸存活,只怕李夫人也會孕中受驚傷了龍胎。
而現在船身毀去,再無證據,事後追究起來只要說是匠人疏忽即可,真是好一個算計,但不知是何人所為。
李夫人有孕,皇室有後,不知會牽扯到前朝後宮多少人的利益?
如今成了衆矢之的,也不知會有有多少雙眼睛盯着?
沈元慈起初還想把當日落水前在船上眼見的事情告知父親,可僅憑她一人之言,會有人相信嗎?更何況事關皇室,她不敢妄加言論,這些都只是她的猜測罷了。
于是将心中的疑慮暫且壓下來,而後幾日又聽聞宮中李夫人與龍胎也皆相安無事,并沒有出現什麽動靜。
沈元慈也希望只是自己原來想多了,既然如此,那好好休養身體便是。
這休養期間,府中仆從也給宮中和五經博士府來詢問的人回了話,以免周昀嘉與陶藺過于牽挂。
但沒想到後面幾日總是不斷有補品送來,都是出自宮中與五經博士府中。
織秋和阿渝都道女君真是好福氣,不僅是長公主,還有陶公子都這樣挂念女君,沈元慈也只是笑笑并未答話。
她這身子自從醒來後便無大礙,只是身體虛弱好生養着就是,雖在太學告了假,沈元慈卻不敢懈怠,每日依舊在家中溫習功課。
如此也過了好幾日,有知秋與阿渝同她作伴,還有陶藺每日托人送來些有趣的物件和書籍解悶,沈元慈倒還不算無聊。
可後來不知怎麽的,陶藺也不再送了,沈元慈知道他如今新官上任公務繁瑣,是該上進的時候顧不得許多,況且她還不至于連這樣的小事都要麻煩別人。
但連着七八日不出門,沈元慈也開始覺得悶得發慌。
而如今身體已然恢複,況且春日暖和,她倒還想出門走走,哪怕去寺廟請願祈福也好。
鏡中映照着一張粉嫩水潤的臉龐,柳眉彎彎,明眸澄澈如秋水流轉,朱唇皓齒。所謂眉不畫而黑,唇不點而紅,就是這般。
沈元慈這還是病後第一次裝扮出門,臉色褪去了前幾日的蒼白,氣色又顯紅潤。
不僅是沈元慈,阿渝站在跟前替她打扮看着也開心:“以女君的樣貌才情便是整個長安城也尋不出第二個了。”
聽罷,沈元慈放下螺黛,回首無奈一笑:“依我看啊,你這張嘴伶牙俐齒也是整個長安無人能及。”
阿渝怪不好意地吐舌笑笑。替沈元慈整裝完畢将要出房門時,卻見到風塵仆仆推門進來的織秋。
“織秋姐姐怎麽今早置辦東西出門了那麽久,我們今日還要同女君去廣濟寺祈福呢?”阿渝一邊替沈元慈系上披風,一邊笑着同織秋說道。
可織秋站在原地并未上前,也沒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