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中等

第二十三章、中等

幸好的是沒過多久,周昀嘉就來了,她臉上的驚訝可不比沈元慈少。

“二皇兄,你今日是哪裏不對勁了?怎麽突然又來太學了?”周昀嘉跟看稀奇似的,忙往兩人跟前湊,她注意力全在周景燊身上,也沒有在意這兩人坐得這樣近,令沈元慈暗暗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将椅子挪開。

周景燊這個好妹妹每回來得都真是時候,他才和沈元慈坐了不到一會兒,座椅都還沒熱,她就來了。周景燊心中不悅,将來若是他做了孤寡之人絕對有她一份功勞。況且她每日來得這樣早,也不見功課有何進步。

周景燊十分不滿,連臉上的笑容都消失殆盡,語氣不甚耐煩:“我來太學怎麽就不對勁了?”

周昀嘉不知道哪裏惹到他了,一大早心情居然這麽差,嘴裏嘀咕着:“我不就是問了你一句。再說了,先前是你自己同我說的,太學中讀書枯燥乏味,不去也罷。你不會是說過的話忘記了吧?我替你想想,好像是上巳之後說的……”

上巳之後?在一旁佯裝翻書的沈元慈手中動作停了下來,不就是在她第一次拒絕周景燊之後,看來他當初知道自己已心有所屬後也是真的想要放棄的,只是後來知道陶藺做了驸馬,有了機會便又來了。

周景燊被周昀嘉破壞了與沈元慈獨處的空間不說,還被她當衆拆臺,面子都快丢沒了,雖然他也本就不要臉,随即嘴上狡辯起來:“那是以前,我如今明白了讀書好處良多,又豈是你這個小考下等的人能明白的?”

說別的還好,一說起下等,周昀嘉就不淡定了,臉氣得圓鼓鼓:“你不也是!都一樣差!”

這兄妹二人雖說自小感情深厚,可吵起架來還是一點都不肯相讓,動不動就争得面紅耳赤,脾氣像,連學問也像,兩個下等又什麽好争執的?沈元慈嘆息一聲,終究是她承受太多了,最後只能由自己這個和事佬出面相勸。

她放下手中的書娓娓道來:“長公主與王爺争論誰更差又什麽用,只會一昧地降低自己,自古以來都是見賢思齊,若是發現有不足之處勤勉學習便是了,又有什麽短處是不能彌補的呢?”

到底還是沈元慈,一句話就讓兄妹倆驟然安靜下來,停了争執。

周昀嘉那雙靈動的眼睛眨來眨去,緊抿雙唇像是在內心掙紮,最終開口:“元慈說的對,若是有不足之處就該勤勉學習,我就不信我永遠都是下等。”

然後緩緩轉過頭看向周景燊,昂首挺胸就像一只高傲的小孔雀,整個人精氣神兒好得不行:“二皇兄,不如我們來比比看,看一個月後的小考誰進步更大,若是我文章比你寫得好,将來你就不能總拿功課擠兌我。”

說着還頓了頓,兩眼眯眯像月牙:“并且還要帶我偷偷出宮游玩一趟。”

沈元慈還真以為周昀嘉被周景燊激了之後轉性了,卻沒想到實際打的是出宮的主意,果然沒點東西吸引她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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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燊懶散地依靠在椅子上,雙手抱在胸前打量起周昀嘉,他這個妹妹當真是出息了,居然還給自己下戰帖,但他有什麽不敢接的,當機立斷答應下來:“奉陪。”

沈元慈默默掃了眼周昀嘉與周景燊,兩人現在皆是一臉鬥志昂揚的樣子,看來是化情緒為力量了,只是不知道這個力量能維持多久。

總之她是不會信的,一個在太學中學了幾年還沒起色,另一個就更加不用說了,目的不純哪能真的學進去,但是好歹也讓他們休了争執,希望能維持久一點,讓她能安靜再看會兒書。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可謂是過得平靜,除了讀書以外再沒有旁的事情。

周昀嘉比之從前略有不同,每每博士講解時都在認真聽,平時拿着書的時候也多了起來,總算是不再叽叽喳喳纏着沈元慈聊天,看得出來這出宮對她的誘惑實在是大。

沈元慈對周昀嘉的變化還算沒那麽驚訝,都還在意料之中,而感覺到周景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從前向她讨教的時候還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周景燊只負責聽,但聽沒聽進去都是另說。而如今沈元慈只要一開口向他闡述,他就能觸類旁通,甚至将所學功課靈活運用,這才是令沈元慈最驚訝的。

比如在某一日清晨,周景燊是第二個來太學的,一到便拿着書找沈元慈請教。

起先沈元慈還對周景燊來太學中只為追求自己一事心有偏見,可一碼事歸一碼,他若是肯向自己讨教,沈元慈還是樂意解答。

但當沈元慈用心将這些問題全部替他答疑解惑後,擡頭正欲詢問他有沒有明白,卻見他坐姿慵懶,手肘靠在桌案上,手背撐着臉,一副散漫的樣子。嘴裏剛打了個哈欠,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泛上水花,即便如此卻還直直地盯着她。

沈元慈的眼皮驀地耷拉下來幾分,她到底在期待什麽,指望這個不務正業的人會用心讀書嗎?

“王爺,若是覺得讀書無趣,不來太學便是了,無故這樣消遣我?互相浪費時間。”沈元慈将書随手一攤,此時的語氣已經不再溫和,雙眉緊蹙,神情都冷淡下來幾分。

這樣的态度驟然令周景燊惺忪的睡眼清醒了起來,打起來十二分精神忙解釋:“我并非覺得無趣,當初既然同你說過能讀得下去,那自然不會騙你。”

說完便将方才沈元慈說的那些話又全部闡述了一遍。

他的聲音是帶有深沉的磁性,許是起得太早,音色又有些沙啞粗粝如滾過砂石,但聽起來又十分酥麻。

沈元慈聽在耳旁,蹙起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心中卻不免詫異了起來,他這回居然全部聽進去了,不僅如此,還能舉一反三,與頭一次入太學的時候已是判若兩人。

晨光覆在他臉上,勾勒出他俊秀的五官,稱得眉如漆墨、眼如炬星,只是看得出來他還是有些許疲憊,沈元慈見到他眼下多了不甚明顯的烏青,突然有一絲不太可能的想法驚現,他該不會是日日挑燈夜讀?他的坐姿端正了不少,書拿在手中也并不違和,舉手投足間倒還真開始有了幾分文質彬彬的模樣。

“如此,你可相信了?我雖是在看你,但并不妨礙兩耳在聽。”周景燊總算是一口氣全部說完,喉結滾動發出輕微的笑聲,眼神熠熠看向沈元慈,也絲毫沒有因為被誤解生氣的樣子。

沈元慈眼光倏然轉開不再看下去,他讀書歸讀書,可人吊兒郎當的樣子是一點也沒變,什麽不要臉的話都還能說出來。但沈元慈也早就習慣了,無視便是了,注意力重新回到書上,語氣平緩下來:“王爺說得不錯,可見是真的理解了。”

難得從沈元慈口中聽到對他說一句“不錯”,周景燊如今精神十足,覺得自己一晚上還能再讀十本書,不對,是二十本!正薄唇欲啓,準備同沈元慈再說些別的。

可沈元慈這個書呆子又繼續同他講起書上的內容來,只好令周景燊暫時作罷,這究竟何時才是個頭?但轉念一想,好歹現在沈元慈對他的态度也總算是有了變化,不再是原先那種不耐煩的神情,反正二人也算是朝夕相處,他不急于這一時,幹脆再次聽了起來。

雖然周景燊的基礎比周昀嘉還差些,但他的用心沈元慈還是能感覺出來,可見天道酬勤一詞不假,這樣對他也算是好事,多讀些書總歸沒什麽壞處。

一個月後便到了太學小考的時候,沈元慈小考第一的位置穩如泰山不可動搖。

依舊是熟悉的場景,她就端正坐在座椅上,面前的桌案放着兩張小考卷頁,可都是覆着的,看不到結果。

周昀嘉兩根手指輕戳,注意力全部放在那兩張紙上,一個月以來盼的都是今日,可現下卻緊張了起來,尤其是看到沈元慈拿起查閱的時候,兩個眼珠子恨不得緊緊盯着,不肯放過沈元慈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元慈……結果如何?”周昀嘉見沈元慈的眼光還停留在在卷子上,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起來。

沈元慈放下卷子,朝她微微笑道:“中等,寫得确實比從前好了許多。”

“我就說嘛!這次一定行!”周昀嘉頓時眉開眼笑,兩手撐在桌案上興奮得站起身,恨不得告訴所有人。

同時還不忘向身邊的周景燊送去一個高傲的小眼神,雖然嘴上沒說一句話,但無不表露着挑釁。

周景燊輕哼一聲,沒有理照,鹿死誰手還不一定,何必早下結論。

兩人此時又齊刷刷地看向沈元慈,見她朱唇輕合慢動:“王爺是中等……偏上。”

“什麽!中等偏上?”周昀嘉的笑容頓時消散,不可置信地睜大兩個圓溜溜的眼珠子,搶過卷子來看,這下郁悶纏得更緊了,口中喃喃低語着:“怎麽還會有中等偏上?”

別說周昀嘉了,就連沈元慈也差點以為自己看錯,太學小考一向只評前三,其餘的都是上中下等,難得見一次別的評語。起初沈元慈也疑惑,可她後來看過周景燊那篇文章,雖然到不了上等,卻也是中等偏上,這是他應得的。

目光不經意間觸到周景燊,卻發現他正挑眉看着自己,兩人眼神相撞。

讀書的時候看着她,讨教學問的時候看着她,現在發現連小考出了結果都還在看着她,這眼睛恨不得長在她身上,就沒有消停的時候,沈元慈失語,迅速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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