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騎馬
第二十四章、騎馬
到底還是周景燊的小考評比好些,周昀嘉開始對自己的智力陷入了深深的懷疑,學了那麽多年還不如她那個只知道舞槍弄棒的二皇兄,而自己原來那些出宮的想法也徹底斷了。
眼神幽怨地看了周景燊一眼,此時的她像極了一只鬥敗的小公雞。
“你若是真那麽想出宮,我尋個時候直接帶你出去便是。”周景燊手中繞着筆杆,狀似漫不經心說道,實在是帶她出宮對他來說是小事一樁。
他雖與周昀嘉打打鬧鬧慣了,可身為兄長哪有不疼惜妹妹的。
也就是這句話,令周昀嘉焉了吧唧的狀态頓時又活了起來,連帶着嘴巴也開始甜滋滋的:“多謝二皇兄!”
随後開始盤算起來時日,嘴裏嘟囔道:“何時出去呢?得選個空閑的時候才好,不能是二十八……”
提到這個日子,周昀嘉立刻捂嘴噤聲,就連周景燊手中的筆都陡然滑落,眼神重新回落到沈元慈身上。
卻見她還在仔細端詳着手裏的小考卷子,眼神平淡如常,瞧不見任何情緒,一門心思都放在那幾個字上,對周昀嘉說的那個日子置若罔聞。
那是陶藺與清惠長公主成親的日子。
只有沈元慈自己知曉,在波瀾不驚的面容下,她的心早已在聽到那個日子的時候跌入了谷底。
四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紅錦毯從宮裏鋪了一路望不到邊際,直到陶府才是盡頭。
紅綢帶系滿了車馬與轎廂,随行宮人不絕如縷,所到之處花瓣漫天,鳴樂陣陣響徹街頭巷尾,十裏紅妝當是如此。
滿城的百姓皆在兩旁觀看,比肩接踵,公主嫁郎君,這樣天大的喜事哪能錯過,人人都盼着能沾上福氣。
一路屋檐下都妝點上紅燈籠與紅綢花,華麗的顏色壓着整座長安城,壓得路旁的姹紫嫣紅都頓失了顏色,也壓得沈元慈心情郁悶。
如今外頭萬人空巷,倒顯得屋內冷冷清清,即便有不斷的敲鑼打鼓聲傳來,卻也只是顯得這寥寥幾人愈發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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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太史令,身為同僚是不得不去賀喜赴宴的,而沈元慈并沒有去,這熱鬧本就與她無關,看了也只是徒增傷感,幹脆留在府中讀書。
以至于這樣大好的日子裏,太史令府門緊閉,只有織秋和阿渝還伴在她身邊,但兩人面面相觑不敢開口。
這一頁也不知看了多久,從鑼鼓喧天看到聲音漸熄,依舊沒有打擾到沈元慈看書上的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當真是應景。
雖說心中早已無數次勸慰自己放下,可到了大婚這一日,沈元慈終究覺得自己還是個凡人,她非鐵石心腸,即使不神思哀傷,但還是心中困惑,太史令府關得何止是門,還有她緊閉的心。
倏然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随後閨房門被扣起,有下人傳話,門外有貴客來訪。
貴客?如今長安城中但凡有名有姓的貴客都在陶府恭賀新婚,又怎會有人來門庭冷落的太史令府呢?真是稀奇。
直到沈元慈開門出府,見到的是一個身着玄青色深衣、騎在黑色駿馬上的男子,兩種暗沉的顏色浮現在沈元慈的眼簾,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不是周景燊?
此時他的手中拉着缰繩,端坐在馬背上,本就高大的身形愈發顯得颀長瘦削,鮮衣怒馬當是這般,宛如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他今日是盛裝出現,束發戴冠一絲不茍,難得有幾分沉穩的樣子,此時已近午後,光線描摹在他的臉上透露出深邃俊美的五官,是一種張揚的氣宇軒昂之感。
劍眉下的眸深如海,鼻梁高聳挺直,而唇角正勾着,笑容爽朗看着她。
他身為皇室子弟,今日應該去赴喜宴的,怎會突然來此,難不成又是因為書的事?沈元慈心中盡是疑惑,走上前去擡頭詢問:“王爺為何突然來訪?可是來找父親的?”
可周景燊卻又輕笑了一聲,他沒有下馬,而是騎在馬上對沈元慈說道:“我早就在陶府赴宴時見過你父親了。”
沈元慈并沒有多想,只是繼續順着他的話問下去:“那為何會來……”
“自然是來找你,我在席間并沒有看到你,料想你必定在家中,我便來了。”周景燊将她還未出口的疑問打斷,迫不及待闡明來意,幸好她果真在家中,他沒來錯地方。
所以他是因為沒有在宴席上看到自己,特地過來的嗎?難怪沈元慈見他衣袍隆重卻騎着馬并不搭配,應當是臨時起意,可好好的宴席說離開就離開了,來找自己做什麽?難不成又是在想那些追求人的把戲。
沈元慈心中正悶得慌,唯恐與他說話又會徒增煩惱,沒空搭理他,直接說明斷了他今日的念頭:“我今日只想在家中看書,王爺請回吧。”
就知道她會如此回答,沈元慈拒絕人的理由也只有這一種,對他連編個新的理由都懶得,還好周景燊早就習慣,只是這一回,他終于肯下馬。
修長的身影卓然而立,立刻擋去了沈元慈面前強烈的陽光,他雙手背在後頭,上身微微前傾細瞧着沈元慈,似笑非笑道:“我來找你只是想帶你去個地方。”
溫熱的氣息只在沈元慈面前一尺距離之外,吓得她急忙往後退了半步:“是哪裏?”
周景燊看到她的杏眼圓潤又澄澈,因帶着疑惑,還有些微微放大,幹淨中又有一絲警覺。周景燊突然想逗一逗她。
“把你賣了。”說完便笑着傾身将她撈起。
沈元慈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驚呼一聲,一陣旋轉之後已然高高地坐在馬背上。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周景燊也已然翻身上馬,她的身後是結實寬大的胸膛,一雙健壯有力的臂膀環繞過她嬌小的身軀拉起缰繩。
如今她是整個人都被周景燊圈在懷裏,身後還有溫熱的氣息陣陣撲在她的耳頸,像是羽毛拂過,撓得她生出癢意十分不舒服。
兩人如今姿态暧昧不說,周景燊還圈得她動彈不得,沈元慈哪裏肯這樣,只好扭動着身體表示反抗,想要掙脫下馬。
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無奈的悶哼,随後是耳旁傳來酥麻的低沉男聲:“別動,坐穩了。”
極富有磁性,是從喉嚨最底處發出的聲音,摩挲過喉結和唇沿生出許多顆粒感,語氣中又像是帶着不明的隐忍警告。
沈元慈雖然未經人事,但還是能明白一二,耳根微微透紅,終于屏住呼吸不敢再動了。
只聽一聲馬啼過後,疾風迎面而來撲在沈元慈臉上,太史令府門已落在身後,兩旁的屋舍迅速往後退開。
可沈元慈還是頭一回騎馬,身軀颠簸晃動隐隐有些膽顫,更不知道此番要去往何處,心中着不了地,稍稍轉頭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從這個角度看去能看到身後之人修長的頸脖,以及上下蠕動凸起的喉結,他的聲音輕緩還有淺淺的笑意,溫柔至極:“去了你就知道了。”
周景燊雖然平日口無遮攔又吊兒郎當,但為人還算正直,她并不害怕,現在更在意的是周景燊帶她去的方向是街市,如此一來豈不是被滿城百姓都看到了。
可就在這時,馬在一間門面前停下了腳步,周景燊也随之下馬,不過片刻功夫,手中便多了一頂帷帽。替她戴好後又弛馬而去。
沈元慈被他一系列的操作逐漸迷惑,他看着是個性格散漫之人又不拘小節,更是從來不在乎旁人對他的評價。卻能想到她心中所擔心的,怕帶她騎馬被別的人看到會有不妥。
帷帽隔絕了沈元慈那張傾世容顏,也隔絕了周遭百姓的翹首相望,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下,沈元慈也不再膽顫,随着駿馬飛馳,逐漸膽大了起來。
馬蹄踏過喧嚣的街市,飛揚起一片塵土,甚至還有嘈雜的人聲,但沈元慈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耳旁只有風聲在呼嘯,掩蓋了周圍的所有。
當兩邊的事物越來越遠,她如今的目光只有前方,那些積壓的情緒像是找到了突破口,随着越來越快的馬蹄聲迸發而出。
直到離開了鬧市,她看到前方的綠蔭一字排開,芳草萋萋在和煦的陽光下被暖風吹拂,如碧綠的波浪此起彼伏,又在頂端若隐若現金色的光點,開闊的視角一覽無遺。
空氣中還隐隐有花香襲來,她循着源頭看去,不遠處野花叢生,蜂蝶飛舞,沉醉的又何止是蜂蝶。
就在她将眼光駐足在兩邊的景觀時,身下的駿馬在一聲嘶啼後也終于停下了腳步,猝不及防地将後背撞上周景燊的胸膛,他的上身結實壯碩,并不是過分清瘦的身材,因此也沒感覺到一點疼痛。
待她坐穩後,周景燊立刻翻身下馬。
沈元慈環顧四周,原來這裏是城門樓,她看向周景燊,只見他朝自己伸出右手,嘴角勾着幾分弧度,笑着對她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