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辰
第二十六章、生辰
落了一場雨過後, 天氣也漸漸炎熱了起來,此後兩日,沈元慈的心情似乎極好。
太學中如今只有周昀嘉與周景燊二人同沈元慈還算走得近些, 這兩人經過上回的太學小考後, 竟也發憤圖強,開始認真學了起來。
周景燊天分不差,加以勤勉, 是太學中進步最大的學子,連幾位博士也時常稱贊, 假以時日定有作為。
沈元慈對他的态度也稍有改觀, 其實自從兩人一同去過城樓後, 沈元慈早已視他如同好友。
可偏偏這人不知見好就收,總趁着周昀嘉不注意的當頭湊到她跟前像個無賴,令沈元慈覺得他一點也不老實,那些才好轉的态度又全部覆滅。
他對自己的那點小心思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太學休假那日,沈元慈正在院中散步, 無聊得緊想出去走動,卻見府門外有人鬼鬼祟祟探出頭來。
心中存疑,哪知一出門看到的是一個衣着平常的女子。
“元慈!”她一見到沈元慈便小跑着朝過來。
這是?沈元慈起初還有些發怔, 直到她走近些, 看到她熟悉的面容,那雙靈氣的眼睛, 頗具英氣的五官, 這才驚覺來人是誰。
“長公主為何突然出現在此?”沈元慈有些吃驚她現下褪去華服, 換上了尋常人家的衣裳, 加之獨身一人出來,也沒帶個随從。
可周昀嘉忙用食指輕抵她的唇珠示意:“我是二皇兄帶着偷偷出來的, 所以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切不可讓旁人知曉。”
說完還笑着在沈元慈面前轉了個身:“元慈,你看我這身行頭可還合身?”
這兄妹二人還真是膽大,一個敢往外帶,一個又敢出來,可如果不是這樣,那就不是周景燊與周昀嘉了。
“是是是,哪怕穿着粗布麻衣,你也難掩你的俏麗姿容。”沈元慈無奈笑着應和,但她說的也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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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罪魁禍首”也出現了,他今日雖也着便服,可身形高挑修長,一身尋常衣裳也藏不住矜貴氣質,舉手投足間又有一股自在風流。
周昀嘉見勢看向沈元慈,兩眼放光帶着期許。根本不用言說,沈元慈就知道她想的心中所想,反正今天也打算出門的,幹脆一道出去。
長安街市每日都是熱鬧,對沈元慈來說再也尋常不過。而周昀嘉竟像看稀奇似的,每到一個攤販前都要駐足良久,研究起各種稀罕物件。
沈元慈原以為但凡天下間有的東西,宮中也都有。卻看到周昀嘉望着一件又一件,看什麽東西都新鮮,她在宮中錦衣玉食,可從小到大出宮的日子屈指可數,竟暗暗有些同情起來。
只不過随後就沒那麽同情了,周昀嘉幾乎每到一處看到有趣的玩意兒都要買下來,她偷偷出宮自然沒帶銀錢,于是她只管在前頭買,有的是她二皇兄在後頭付錢的機會,還要命商販全部送去武安王府中。
幾乎包下了十幾個攤子,所費銀兩不知有多少,沈元慈漸漸目瞪口呆,她真是哪來的閑心去同情這些財大氣粗的皇親貴胄。
最後連周昀嘉的“錢袋”也将眉眼皺得有棱有角,忍不住開口:“你買那麽多東西作甚?用得完嗎?”
果真陪女子上街置辦貨物才是最令人頭疼的,他才在上一處結賬,下一處的賬單便又遞上來了,錢都是小事,但架不住他心累。
從前他這個妹妹嬌氣得連多走幾步都嫌累,如今可倒好,在這樣毒辣的日光下走了大半天竟也沒坑兩聲,果真走路與采買對女子來說不可同日而語。
周昀嘉卻還在另一頭只顧着小攤上有趣的玩意兒,這會兒又被菩提串珠吸引了去,嘴上漫不經心回應道:“二哥你管我做什麽?今日所用的錢,我都會還你的。”
周景燊又不是心疼錢,他走上跟前有些無奈:“任憑你如何采買,難道還能把我府中錢財用完了不成?但你本就是偷偷出來的,若我将這些東西全部送至你家中,你也不怕大哥發現?”
周昀嘉還當真一點也不怕,提起大哥連一絲絲皺眉也沒有,她旋即轉過身一臉的從容:“又不是全都是我的,有一些胭脂水粉是送給元慈的,還有大部分都是給你的。”
“給我?”周景燊不明就裏,她買的這些東西留着自己玩或是送給沈元慈都好,怎麽會突然想起自己來了呢?
“你難不成連自己的生辰都忘了?你今日都二十了。”周昀嘉輕聲嘆了一口氣,将剛看上的那串菩提珠放在他手中,終究還得是她這個當妹妹的操心太多了。
周景燊明顯沒有意識到,在周昀嘉說出口後眼神有些微微閃動,他的生辰從來不大辦,幼時除了母親便只有先皇後、皇兄與昭寧還記得。更何況自從軍之後,每日風餐露宿,哪裏還記得自己的生辰。
沈元慈聽到後心中也是一吃驚,今日五月初一竟然是周景燊的生辰嗎?可這些皇親國戚生辰歷來都是大辦的,怎麽到他這裏就連生辰都不記得了。
“就知道你不記得了,不過你放心,有我這個做妹妹的在,今日定能讓你過上生辰。”周昀嘉說着還左手叉腰,右手拍拍他肩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但很快又被前方的攤子吸引,徑直跑了過去,只留下周景燊和沈元慈還錯愕站在原地。
沈元慈轉眸看向他,他既為自己的同窗,于情于理都無論如何都要道賀一聲的:“恭賀王爺生辰,只是我原先并不知情,還未來得及備禮道賀,若王爺今日有喜歡的東西,我送與王爺便是。”
她這句話頓時吸引了周景燊,原來的吃驚錯愕剎那間消失殆盡,看到她這副乖巧的樣子,周景燊的唇角忍不住地勾來,表情卻還在一本正經地佯裝思索:“喜歡的東西好像沒有,但喜歡的人嘛……”
果然就不能指望周景燊這個人能正經起來,每當自己想與他好好說話時,他又三句不離“喜歡”,沈元慈的眼皮垂下了半分,一臉冷淡地看着他。
好在周景燊這回适可而止,沒有再說下去,笑意從喉嚨中溢出:“不逗你了。”
“我府中什麽東西都不缺,而且昭寧今日又送給了我許多小玩意兒,當真想不出還有什麽喜歡的,你送些什麽都好。”
這下沈元慈也犯了難,連周景燊自己都不知道,那她又怎麽知道該送些什麽。更何況她極少與男子有來往,又如何得知男子的喜好,這下還真是将她難住了,兩條秀美的蛾黛輕蹙了起來。
周景燊一個大男人又不在意這些東西,哪怕沈元慈什麽都不送也成,可見她竟在認真思考起來,與太學中讀書的模樣別無二致。
他發現自己最喜歡看的便是她這副認真的模樣,朱唇水潤吹彈可破,此時微微敞開,皓齒若隐若現,眼神專注只凝往一處,令他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但他不滿意的是那兩道皺起的眉頭,他不想讓沈元慈為了他的賀禮而費神。
眼神恰在此時不經意間瞥到她腰間懸挂的香囊,上面繡的樣式有些難以分辨,仔細再瞧兩眼才發現狀似梨花,她似乎很喜歡梨花,第一次見她時便戴着梨花簪子,現在連香囊也是。梨花高潔淡雅,也确實與她十分相配。
周景燊看着那個香囊笑道:“你若真想不好,那送我這個也成。”
沈元慈順着他的眼光看去,竟然是自己腰間的香囊,有些不可置信:“王爺說的是香囊?”
“正是。”
這個還是沈元慈前些日子探望知秋的祖母時學的。她的心思都在讀書上,而偏偏手笨拙得很,女紅一向做得差,而知秋的祖母從前是一名繡娘,手藝精湛,才學着制了一個香囊。
眼看着香囊上的針腳歪七扭八,這東西自己戴也就罷了,怎麽好意思送出手。
沈元慈更加為難了:“實不相瞞,這個香囊是我親手所做,繡工粗糙實在是羞于送人,王爺若是喜歡香囊,我買一個精巧的便是了。”
親手做的?那便更好了,周景燊幾乎是不假思索:“買一個有什麽用,任憑再好的香囊,哪有錢買不到的?我看上的就是你親手做的這個,即便手工粗糙,但獨一無二。”
他二十歲的生辰就只要她這一個針尖粗糙的香囊嗎?有些出乎沈元慈的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他身為王爺本就是含金戴玉出生的,什麽好東西沒見過,或許只是看到自己做的玩意兒一時興起罷了。
既然他要,給他就是了。
沈元慈取下遞給他後往前追随周昀嘉而去,只有周景燊還站在原地仔細打量手中的香囊。
這沈元慈不僅長得眉眼如畫,又滿腹才華、心思細膩,原以為她這樣的人應當是做任何事情都信手拈來,結果卻敗在細致的針線上了。
周景燊摸了摸上面的線頭,不禁失聲笑起來。但随後又緊緊握住,将香囊藏于袖中,無論精巧或是粗糙,他都如視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