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主動
第三十二章、主動
也不知在這裏待了多少時候, 就連太陽也要漸漸西去。沈元慈出門太久,已不能再多逗留,只能離去。
可臨出門口時, 黎三和焦介又跑上來了, 眼中盡是不舍,“沈女君以後還會來看我們嗎?”
“我們想和沈女君學寫字,還想讀書。”
沈元慈作為官宦家的女君哪能時常來這裏?織秋和阿渝原本是想回絕的, 但沈元慈心意已決,先行開口:“好, 我答應你們, 往後若是得空便來教你們, 但是你們也得好好學,下一次過來我要抽查學得怎麽樣。”
這句話将他們樂得在原地又蹦又跳。
而後幾日,沈元慈但凡遇上太學休課便會如約而來。
這回見焦介執筆姿勢不端正,難怪寫出來的總是差點,便主動上前去教。
這一幕偏偏被今日來送東西的周景燊看到了, 她教那幾個小毛孩寫字的時候似乎離得還挺近。
可沈元慈沒有注意到周景燊站在不遠處似有似無的打量與思考,只在專心教焦介。
這難民所裏的孩童看樣子連筆都沒握過,從前應當也沒學過幾個字, 恐怕最多也就是找村裏識字的書塾先生學過幾個, 可她前幾日都只看他們學的字如何,并沒有注意到這些。
如今既然想學, 那便要将姿勢也一同學好, 所以今日沈元慈着重看着他們的握筆姿勢。
不曾想周景燊這時也走了過來, 沈元慈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就在邊上靜靜地注視他,見他端坐在石凳上, 先将宣紙在石桌上鋪展開,随後拿起筆蘸了墨水,有模有樣地在紙上寫起來。
他的神情自信且認真,只是這字,實在不敢恭維……沈元慈又看了兩眼,眼皮微皺起來,是真的不太行。
前兩回她在教這些孩童時,周景燊只是在一旁觀看,怎麽這回也寫起來了?難不成也是想教?若真是這樣,她覺得還得想個辦法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可別誤人子弟才是。
沈元慈帶着疑惑走上前問道:“王爺可是想一同教他們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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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終于将沈元慈吸引過來,周景燊随即停下筆,“我是預備同他們一起練字的。”
“王爺也想練字?”沈元慈有些驚訝,從前也沒見他急于改正,甚至與周昀嘉說寫字只要能看懂即可,當時周昀嘉還鄙夷了好一陣,怎麽現在突然就要練字了。
周景燊一本正經地說了起來,眉宇間似是還有些懊悔:“你也知道,每每昭寧說起我的字來都是言語嘲笑,時間久了總歸心中不舒坦,我如今見你教這些孩童寫字頗有成效,有幾個甚至寫得比我還好些,所以想一同學學看。”
他的話半句真半句假,想練字是真,畢竟有沈元慈這個師父在,哪怕她教什麽他都肯學。
但因為周昀嘉的話不舒坦那便算了吧,他的內心哪有那麽脆弱,兩人吵吵鬧鬧已是常事,怎麽可能會為了周昀嘉那幾句對他來說不鹹不淡話去改變,簡直是做夢。
不過沈元慈并不知道他打的那些小算盤,只看到他近兩個月來讀書用功,督辦難民所之事也是極為穩妥,更是在這裏看到自己的短處,想辦法去改進。
這是好事一樁,足以見得周景燊變得越來越穩重,不似原先那般不務正業只知道整日追求自己。
那她又豈有不教的道理?
于是笑意淺淺回答道:“王爺能這樣想便是最好的了。”
有心是好事,可惜周景燊的底子實在是比起那些孩童好不到哪裏去,而沈元慈也是如今才發現他的握筆姿勢十分不對勁。
竟然握出了拿劍拿槍的氣勢,像是要和紙大幹一場,他從前也是這樣嗎?沈元慈怎麽記不得了。
但現下知道了以後便覺得十分礙眼,可周景燊似是十分不在意,莽着寫了一大通。
沈元慈終于看不下去了,往前走了一小步在站至他身旁,而後傾身下來,伸出那只細如削蔥的手指指了指他的手,聲音軟和落在他的耳畔:“王爺,你的握筆姿勢也不對,這裏錯了。”
沈元慈嬌軟的身子就站在周景燊的右側方,說話時徐徐熱氣吹落在他的耳畔,就如她的聲音一樣輕柔婉轉,像一支羽毛漫不經心地掠過他的耳垂,也掠過他的心間,撓得他心癢,偏偏她還撩而不自知,這才是最魅惑人的。
周景燊也是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走近,此刻兩人臉之間的距離連一尺都不到,他只需要稍稍擡眸便能清晰可見沈元慈注視他筆杆的清澈雙眸,小巧玲珑的鼻頭,再往下就是那張櫻紅的嘴唇。
周景燊雖說與她相處也有不少時日,可這回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她的五官,仿佛精雕細琢得沒有一點瑕疵。
尤其是那兩片如同桃花瓣的小嘴,一張一合,時而彎起柔美的弧度,就像個小鈎子似的,勾得他全然忘記沈元慈到底在教他些什麽。
他只覺得燥意上頭,口中幹涸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喉結不争氣地上下蠕動。
想他上戰場厮殺時都不曾心顫、皺一下眉頭,怎麽會在沈元慈教他寫字時心跳如雷。
真是沒出息,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沈元慈心思全在給周景燊講解上,眼中又只有那幾個字,根本不知道他心裏像是蕩秋千似的,已經蕩了好幾個來回。
“王爺明白了嗎?”沈元慈講解完畢,轉眸看向周景燊。
幸好周景燊趕在她發現之前已然快速将目光重新放回到紙和筆上,口中含糊不清沒什麽底氣:“嗯,明白了。”
“那王爺再試試。”沈元慈聽他如此回應,以為是真的明白了,先前同他解釋文章就是一點即通,這寫字想必也不在話下,于是直立起身想看他再寫幾個字。
周景燊認識筆,也認識字,可突然覺得下不去手了,眉頭瞬間緊擰。沈元慈方才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麽?他怎麽一句都想不起來了。
糊弄不過去,又只好硬着頭皮寫了下去。
這不寫不要緊,寫出來是一個比一個難看,這學了還不如不學,沈元慈覺得教他好像比教那些孩童還難些,實在是不忍直視。
但她性格執拗,偏偏還不信周景燊能學好文章就不能學好寫字了?況且連那些孩童都能改正過來,只要有心,他一定也能寫好字。
“王爺,還是不對。”
于是再次俯傾下身,将周景燊那只執筆的手輕輕拿起,再稍稍擺正,随後緩緩落在紙上,他那雙寬大修長又帶着厚繭的手就任她的纖纖玉手随意擺布。
那雙白皙的玉手太過嬌軟,觸到周景燊的手時,這感覺就像剝了殼的雞蛋似的。
方才的觀感還沒緩過神來,現下又多了一分觸感,這還是沈元慈主動的,周景燊委實覺得今日像是在做夢一樣。
胸腔內的心髒明明跳得砰砰作響,但也只好勉強盡力平複。
眼看着沈元慈教得這樣認真,他滿腦子卻都還在想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事,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沈元慈的用心。他目的雖是不純,但也不想讓沈元慈在他身上所耗的精力全部浪費。
他既然喜歡沈元慈,便不會這樣對她。
所以這字,他必須得學!
連手也變得聽話起來,随着沈元慈悅耳的聲音,在那只玉手牽動下終于寫下了一筆一劃。
黎三此時又寫完了一張字,正準備湊到沈元慈跟前去給她看,結果還沒起身就被被焦介攔下了。
“焦介,你這是要幹嘛?”
焦介看黎三就像在看個木頭腦袋似的,食指敲了敲他額頭:“黎三你看不出來嗎?沈女君在教王爺寫字。”
“我看出來了啊,所以我也要去找沈女君教。”黎三摸不着頭腦。
“你真是笨。”說完還勾勾手指,讓黎三湊近些和他說話,“王爺一定是喜歡沈女君,剛才我觀察了好久,看到他一直盯着沈女君的臉,連眼睛都不眨呢,以前我阿爹也是這樣看着阿娘的。”
“喔,原來是這樣,那你覺得沈女君也喜歡王爺嗎?”黎三恍然大悟,又繼續問了起來。
焦介仔細思考了下,搖了搖頭:“看不出來。”
“那我們要不要幫一下王爺?”
“好啊好啊。”
沈元慈和周景燊這會兒注意力都在寫字上,完全沒有發現身後兩個孩子躲桌子下在密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