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中毒

第四十一章、中毒

昭寧明明昨日在太學中都還好好的, 身體精神俱佳,怎麽會突然昏迷呢?

李蒙一向只在王府中處理事務,甚少出來, 若不是見他跟着出了城門也要前來禀告, 再加上他神色慌張,周景燊也不會輕易相信的。

周景燊的下颌緊繃了起來,那兩道粗黑濃密的劍眉間終于擰成了川字, “可是宮裏派人來傳話的?”

“正是,長公主現下還未醒來, 奴想着王爺同長公主感情深厚…才趕忙過來告知的。”李蒙連氣喘都還未歇, 握着的雙手微微顫抖。

“既然如此, 我進宮去看看。”

他來時是騎着馬的,如今躍身而上,卻瞥見沈元慈還站在原地捧着包裹一動不動,臉色有些凝重,睫毛止不住地顫抖, 眉頭深蹙并不亞于他。

而此時兩眼楚楚緊看着他,嘴唇抿起可見躊躇,滿臉都寫着擔憂。

周景燊只一眼便能明白, “我現在就趕到宮中去, 若有情況我會立刻派人告知于你,你且先回府等消息。”

沒有傳召, 沈元慈進不了宮, 當下只好如此了, 有周景燊這個當皇兄去看望, 也好讓她心中稍稍安定些,“王爺, 請務必照看好長公主。”

“一定。”情況緊急,周景燊沒有再多停留,只朝她微微點頭後便策馬而去,留下一路揚起的塵土。

如今漪瀾殿上下忙得焦頭爛額,宮人內侍進進出出,還有太醫受召趕來,長公主身份尊貴,稍有抱恙已是大事,更不必說神智不清、狀态在昏迷之中。

周昀嘉此時靜躺在床榻上,原本紅潤的雙唇已不見血色,泛着病态的白,雙目合得嚴實。太醫以針刺入穴位,卻一點也沒有蘇醒的跡象。

周景燊趕來時見到的便是如此。她從前最怕疼,見到針和藥就跑,現在卻躺着一動不動,心中猛然揪了起來。

“情況如何?”皇帝忍不住開口問道,他與皇後也早就趕來在一旁焦急候着。

太醫将針放置回囊中,微微擺頭輕嘆一聲,随後跪于地上:“啓禀陛下,長公主乃是心痛眩暈之症狀,臣已為長公主施針護住命脈,又加以參湯吊着,已無大礙,只需靜養幾日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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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總算是令在場衆人懸着的心稍稍放下,只要長公主無性命之憂就好。

“只是……”太醫欲言又止,才說了兩個字便突然緘口,額角上沁出了兩滴汗珠,不知是何意。

皇帝迫切想知道昭寧的病情,擺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只是什麽?陳太醫但說無妨。”

太醫再次叩拜禀告,“長公主脈象向來平和無病歷,今日病發得突然,且事先也無任何征兆,确實是中毒無疑了,只是這毒有些詭異,也非尋常毒藥,臣不才不能辨別一二。”

竟然連杏林聖手陳太醫都無法辨認毒藥,可見長公主這毒中得蹊跷,衆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皇帝的面色已顯怒氣,将手攥得青筋暴起,宮中出了如此手段肮髒的事情,還在他眼皮子底下迫害他的親妹妹,若是找出來是何人下的,定要将他粉身碎骨。

在場的宮娥內侍,幾乎是吓破了膽跪在地上,長公主中毒、皇上暴怒,他們皆吃罪不起。

卻在無人發覺之處,有一雙鳳眸晦暗不明,露過幾分擔憂,也現出一絲張惶。

果真如李蒙所說是中毒,昭寧情況雖無性命之憂,可周景燊依舊不敢松懈,聽聞後當即走上前去,“昭寧好端端的怎會中毒?”

太醫凝眉再禀:“這也正是臣不解的地方,若是下毒,除了殿中物件便是從口而入,可這些宮人與長公主在一起皆是無恙,那只剩下吃食了。”

“而長公主的食物一向是由宮人以銀針試毒後方才服用,照理來說應該不會出錯,可否将長公主方才還未食用完的早膳再端上來,臣以為長公主是用過早膳以後才昏迷,這些食物或許大有文章。”

徹查中毒之事馬虎不得,宮人們聽了吩咐後速即将早膳再次端了上來,蜜餞青梅、黃花酥、棗泥糕、杏仁酪以及驢肉湯。

太醫只需一見這些吃食,便有些眉目,但為了謹慎起見依舊以銀針再次查探,可也并未查出食物有毒。就連周景燊手心也捏了一把汗,食物并無問題,那究竟是将毒下在了哪裏?

太醫繼而問向長公主的貼身宮娥:“長公主每日早膳食用的可都是這些?”

“長公主向來喜吃甜食,尤其是黃花酥與杏仁奶酪幾乎每日都有,但近幾日酷暑難耐,長公主胃口不佳,說僅吃甜食有些發膩,突然心血來潮想喝些驢肉湯,故而今日将其餘的甜膩早膳換成了蜜餞青梅與驢肉湯。”宮娥垂頭站在一旁如實陳述。

太醫将這番話一字不漏地聽在耳中,心中早已知曉,口中低聲說道:“那就是了。”

聽得周景燊雲裏霧裏,原本焦急的心情現下愈發強烈,忙問向太醫:“這究竟是為何會如此?”

太醫再次面向皇帝與周景燊禀報:“長公主的吃食中并沒有毒,但問題出在了黃花酥與驢肉湯上。”

“黃花性味甘涼,有清熱安神之功效,而驢肉又是補氣養血,兩者本皆對身體有益,卻彼此相克不同時進食,輕則心絞痛,重則中毒昏迷,與長公主如今的病情別無二致。”

原來并無人下毒,而是食物相克才致使昭寧如此,陳太醫在太醫院中的資歷最深,他的診斷定不會有問題。

幸好僅是誤食。也是,昭寧極少與人交惡,又怎麽會有人刻意加害,周景燊與皇帝總算是放下心來。

後面幾日只要讓她好好靜養就是,且吩咐殿中貼身照料的宮娥往後照看飲食更要小心謹慎,不可再出現任何錯處。

而周景燊與皇帝、皇後也不便在此打擾周昀嘉醫治與休息,命內侍一有情況就前來禀報,至此總算只是虛驚一場。

緊接着宮人們又忙碌起來,或端來熱水或協助太醫,或前去煎藥,還有剩餘幾人将方才那些早膳一一撤走。

皇後是随同皇帝一道離開的,只是經過那張放置早膳的桌案時,腳步輕擡,有過短暫的停留。

因着陳太醫的話,宮人們如今只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黃花酥與驢肉湯上,就算這兩樣都是好東西,可竟令長公主中毒昏迷,想想便有些後怕,就連端走時都十分小心。

卻無人在意桌案上那碗已被吃了兩口的杏仁酪,只有皇後的目光落在那裏。

現下已時至午時,殿外日光正盛,正是夏日炎炎最熱的時候,可她藏于衣袖下的掌心依舊冰冷,從始至終都冒着冷汗,心跳如擂還未曾平複過。

父親既然是想下毒,那便不會用尋常的藥物白白惹人懷疑,要的是無色無味還無法用銀針辨別的毒。

滇南之境草藥衆多,研制奇毒并不難辦,只需制成一小瓶粉末,每日适量下在飲食之中,數日便會開始精神不濟,到最後出現幻覺心悸而死。

長公主這兩日胃口不佳也正是藥物作用,沒想到今日卻吃了黃花酥與驢肉湯,引起了另一種毒素,兩種症狀一致,即便陳太醫醫術再高明,也只當是食物相克,發現不了,更不會重新徹查。

也因此将真正有毒的那一碗杏仁酪掩蓋了過去。

父親總是怪她心慈手軟,做事不夠果決,也從未将這件事情告知于她,但這宮中又非只有丞相府的眼線,她怎麽可能不知曉。

她再回過頭看了眼床榻上虛弱的身子,想起方才皇帝聽聞長公主昏迷後着急的模樣,心中竟然百般滋味上頭,如百蟻噬心,險些喘不過氣來。

索性毒藥才下了沒幾日,對長公主而言并無危險,皇上也不用過度擔憂,若是後面不再用毒,靜養一段時日便可恢複。

皇後沒敢再過多停留,最後只輕輕吐出一口氣,将目光收攏回來後大步離開。

夏風悶熱,帶來的暑氣酸澀又黏膩,目光所及清晰可見地面上蒸氣袅袅,如正在烙鐵的鍋爐滾燙,此刻伴着此起彼伏的蟬鳴,總是讓人心生燥意。

周景燊在午後果真派人來傳話,周昀嘉只是食物相克才致昏迷,還未清醒,但已無大礙。

雖是如此,可她身為長公主這樣的千金之軀,沒吃過什麽苦,早前還同她說上巳落水後生了熱病已是讓她難受了好幾日,更不必說昏迷這樣大的狀況,也不知道她身體能不能承受得住。

導致沈元慈第二日在太學中看到那方空蕩的書桌時,心中仍舊擔心,周昀嘉沒有來,就連周景燊也沒來,沈元慈精神恍惚,今日課上博士的解讀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

但距離秋闱殿試只剩下兩個月,沈元慈別無他法,在散學後依舊翻閱着書,強迫自己能再看一點是一點。

金黃的暖色爬上屋牆,陣陣熱風揉碎了斑駁的光點,打在書上影影綽綽,終于将煩躁的心情沉澱下來。

可散學後也并非靜無人跡,就在沈元慈專心将書翻到下一頁時,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直到漸漸清晰,來人站立于書屋前。

沈元慈漫不經心的擡眸卻碰上了刻意相見的來人,竟然是許久未見的陶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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