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和親
第四十四章、和親
場上人多, 不知道是何人傳的蹴球,轉瞬間,從不遠處朝她襲來。
這球過來的迅猛, 竟連一點反應的時間也沒有給她, 也沒有給魏旭,周昀嘉就直愣愣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直到眼眸中那顆球變得越來越大。
就在将要觸及的剎那, 忽起一陣疾風,來人身形矯健迅敏, 稍一擡腿屈膝便阻止了蹴球, 轉變了方向後去往別處。
随後, 周昀嘉的眼簾中闖入另一個陌生的人影,他身量高大魁梧,再加上他的衣着異類,一看就不是本國人士。
“你這手腳上的功夫倒也不賴,本宮蹴鞠隊中還缺人, 你可想加入?”
周昀嘉說話時眼角的笑意流露到嘴邊,語氣爽朗,明眸皓齒, 嬌柔又英氣的容顏在場上光彩奪目。
還未等男子開口, 就有一名場外站着的內侍小跑擺手過來,口中吆呼:“長公主不可……這位是……”
“本宮可不管他是誰, 魏旭是皇兄身邊的侍衛都能要來, 難不成本宮想蹴鞠還有要不來的人嗎?”
周昀嘉當即打斷內侍的話, 這名男子雖然衣着異類, 但她并不奇怪。
大梁朝國力強盛,多的是外邦想要結交, 自西域互通以來,鴻胪寺每日接待使臣頗多,就算是走在長安街市上也能看到形形色色的西域人。
想必此人也是使臣無疑了,只不過原先見過的使臣大多是斯文,難得見到一位像他這樣虎背熊腰的,真是新鮮。
周昀嘉說得內侍凝噎在原地,只敢小心翼翼地用目光去征詢這位新任單于的意思。
長公主嬌縱又貪玩,他惹不起,而這位單于身架看起來又五大三粗的,聽聞匈奴人善戰,他更惹不起,這可如何是好。
誰知呼延默竟大笑了起來,笑聲震徹胸膛,也回蕩在整個蹴鞠場。
令周昀嘉心中一頓,這人單是笑聲便氣勢強大,究竟是哪個國家的使臣站在他們大梁的土地上還有如此底氣,看來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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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就陪長公主蹴鞠一把!”呼延默的嗓音粗啞,冷戾的眼眸終于緩和,流露出來的目光有些柔和。
見隊伍中多了一員大将,周昀嘉雀躍,此時笑着轉過身朝魏旭喊道:“魏旭!我們又多了一人,你接下來可就要小心了!”
說罷便跑去将蹴球踢給呼延默:“接着!”
這場蹴鞠賽又開始了起來,他們是玩得不亦樂乎、酣暢淋漓。
唯有站在場外觀看的內侍手心捏出了一把冷汗,怎麽事情竟然發展成這樣了呢?
今早單于進京面見皇上,事畢之後便由他帶去使館客棧安頓下來。方才突然有個掌事的大人命他在指引單于時特地往這裏走動,他人微言輕不敢多問,只得聽從命令。
可沒想到單于不僅救了長公主,居然還同長公主蹴鞠起來,別無他法,他也只得在一旁候着。
這場蹴鞠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停下,周昀嘉并不顧及其他,結束時也離去得快,都沒有再搭理一下場上其餘人。
反正蹴鞠,只要自己玩得開心就好,導致第二日起來時神采奕奕的。
可有個消息卻在宮中乃至民間不胫而走。
起先新單于進京面聖一事就流傳開,大梁與西域諸國還算交好,可與匈奴來往還是頭一回。
自開國以來,便與匈奴時常在邊境交戰,關系可謂是惡劣。後來有了武安王派兵鎮守邊關擊退,匈奴連連戰敗才休戰告和,将戰事平息。卻沒想到才過了數月,這匈奴的單于居然就進京了。
百姓們原本想着匈奴會與其他邦交國一樣,是來進貢求和的,可這目的竟讓人出乎意料。
微風卷雲,綿白作絮,銀露打黃,晨霧濕裳。
自入秋以後,天氣一改先前的悶熱,明明是天朗氣清的時候,可沈元慈總覺得近兩日有些心神不寧,不知是不是看書太久有些乏累,就連右眼皮都跳動得厲害。
但距離秋闱已不到一月,切不可放松,否則便是前功盡棄了,更是該用功一些。
今日恰逢太學休課,沈元慈是給織秋準了假陪祖母的,因此只有阿渝侍候在旁,房內靜悄悄。
不曾想,平靜的氣氛依舊被推門聲打破。
“你是說,匈奴單于此次進京是來求親的?”
沈元慈原本正坐在桌案上看書,誰知向來做事穩當的織秋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嘴裏含糊不清說着話,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
織秋神色有些難看,口中還在大開大合地吐氣,只能點點頭。
“織秋姐姐,他不就是來求親的嘛,你為什麽這樣着急?”阿渝替織秋輕拍後背好教她緩口氣。
是啊,求親之事最尋常不過,這次只是換成了匈奴單于,可與她們有何幹系?至于緊張成這樣嗎?
沈元慈看着織秋有些奇怪,若是尋常的消息,織秋是斷不會如此慌張,能令她這樣反常做事無狀,甚至在陪祖母時都要趕過來,想必是有大事情。
沈元慈唇瓣緊抿,眼中緊看織秋,想再從她口裏得知一二。
織秋停了許久才終于緩過來,眉頭深蹙,眼睛忽閃,只因這實在算不上一個好消息。
“織秋,你有什麽話直說就是了。”
有了沈元慈的許可,織秋終于鼓足勇氣,“我從外頭聽來,匈奴單于要求親的不是別人,正是與女君交好的昭寧長公主。”
沈元慈有一瞬間的恍惚,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精神不佳導致聽錯了,坐着一動不動,面目表情地看着織秋。
反倒是阿渝先拉着她問起來:“織秋姐姐,你是不是聽錯了,這個匈奴單于怎麽會要求親于長公主呢?聽說他都是個三十多歲的鳏夫了,如何能娶我大梁朝最尊貴的公主?”
織秋合上雙眼重重嘆氣一聲:“我不會聽錯的,原本只是求親,後來下了聖旨,這樁婚事确定無疑,現下是人盡皆知了。”
她話音剛落,卻驀地聽到“啪嗒”一聲,與阿渝朝着聲音看去,是女君手中的書掉落在地。
沈元慈愕然失色,猛地擡起頭看向織秋,“那長公主呢?她竟也同意了嗎?”
周昀嘉向來高傲挑剔,從前皇上也替她物色許多驸馬人選皆是瞧不上,沈元慈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周昀嘉最終的驸馬竟然是匈奴的單于,這消息還來的這樣突然。
織秋只為難地搖搖頭:“宮裏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周昀嘉是當今皇上的胞妹,身份比別的公主還要高貴,從小便是金枝玉葉。聽聞匈奴處于漠北,氣候苦寒,遠嫁匈奴實在算不上一個好歸宿,她竟也肯嗎?
也不知道周昀嘉心中作何感想。
翌日來太學時,沈元慈卻沒見到周昀嘉,明明自病愈之後她每回都來,就算是定下了親事,以她藏不住的性子也會告知一聲。
再看另一方桌椅,周景燊的座椅上也是空空如也,這兄妹二人怎麽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等到散學回了府後,織秋和阿渝才急急忙忙跑上前來告知。
“方才有長公主身邊的人來傳話,說長公主本是不同意這樁婚事的,還為此發了好大的火,與皇上起了争執,現下被關在殿中不得外出,只能派身旁的宮人過來告知了。”
居然還同皇上起争執,可見周昀嘉對此婚事十分不滿意。但皇上一向對她關懷備至,幾乎大小事都依着,怎麽會在這件事情上像是狠了心。
周昀嘉難得會有動怒的時候,這讓沈元慈心中不免擔心了起來,可她見不到人又能如何?
她去不了宮中,但去個王府還是能的,思來想去決定親自去找周景燊,他有戰功在身,不知能否在皇上面前說上一二将婚事作罷。
武安王府難得有人前來拜訪,還是王爺的同窗,綠薇不敢怠慢,端來上好的茶水。
可沈元慈無心顧及,哪怕現下已至黃昏也要趕着來拜訪,實在是心中急得緊,“王爺久不過來,可是有事?”
綠薇颔首:“王爺他……”
話還未說完,周景燊便從後院走上前來。燈光昏暗下,他的步子輕緩異與平常,就連表情都不再如從前散漫,沈元慈此刻竟覺得那個身影有些落寞。
他擺手示意綠薇退下。
“你找我可也是為了昭寧的事情?”周景燊走至她的身前問道,他的聲音低啞中帶着些許疲憊,不似從前那般精神,但依舊強撐着和顏面對她。
看得沈元慈有些疑惑,但還是先說明來意要緊,“是。”
“長公主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自認識她以來就沒見她發過這樣大的火,既然她不願意,王爺可否在皇上面前再說上兩句,将婚事作罷……”
沈元慈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讓皇上收回聖旨作罷婚事,這話聽着便難如登天。當時腦子裏也只想着周昀嘉,根本沒有去思前想後。
她的眉心蹙起,擡眼向周景燊看去,眼底閃了閃,浮起一點火光。
周景燊的眸光卻暗淡了下去,唇角揚起的笑意有些不自然,更像是自嘲,“皇兄已下了聖旨,兩國和親,又豈是我的三言兩語就能左右得了?”
“你從前又領兵攻過匈奴,就算勸不了皇上,也能在單于面前說上一二,若能出面定是有用,你為她兄長,怎麽能眼看她陷入困境而無動于衷呢。”沈元慈仍不死心,如果連他都沒辦法,那周昀嘉就真的一點希望也無了。
所以她必須要央求周景燊。
但周景燊站在原地久久沒有開口,只是沉沉嘆息一聲,沈元慈才見他削薄的嘴唇輕啓正欲說話。
便看到他高大的身體支撐不住覆蓋下來,沈元慈反應過來迅速将他扶住。但兩人身形實在相差太大,險些要把沈元慈壓垮,她只好摟着周景燊的肩和腰才能勉強站住。
“王爺,你這是怎麽了?”
周景燊似乎是體力不支,怎麽好好的會如此?
而這一幕恰巧被李蒙看到,他驚呼着跑過來,看到周景燊的模樣面露緊張,忙幫着沈元慈一同扶起。
“王爺,你宣室殿中跪了一天一夜才回來,怎麽就這樣不顧及身體,還沒在房中好好休息就出來了呢?”
這句話落在沈元慈耳中令她心頭一震,周景燊怎麽會跪了一天一夜,難道也是為了周昀嘉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