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破皮
第五十章、破皮
後來沈元慈這粥吃得可謂是平靜, 難得周景燊沒再打擾她,往口中填了些東西,也能令精神好些, 不像方才那般恍惚了。
休息了一夜, 又用了早點,兩人也沒打算再多做逗留,沈元慈宿夜未歸還沒來得及告知父親, 也不知道他在家中是否擔心。
于是帶上帷帽早早就在客棧外頭候着,只等周景燊出來。
周景燊方把銀錢交給賬房, 正欲離開時遇到了小二。
“這位郎君, 今日你與夫人的關系可好些了?”小二現下正在收拾桌椅, 見到周景燊過來便順道問了句,這二人衣着樣貌皆是不凡,因此印象深刻些。
再次聽到這兩個稱呼,周景燊唇角忍不住勾了起來。他們一男一女出現在這裏,昨日就被誤以為是夫妻, 他倒是想,因此先前也沒有解釋。
若是問起關系是否好了些?來之前他們還各管各的,去的時候連嘴都親上了, 能不好嗎?
周景燊整個人神清氣爽, 回答道:“好多了。”
聽到他的反饋,小二眉眼瞬間開朗, 再向他說道起來:“昨日我看你和你家夫人來時說要定兩間房, 而且見夫人眼睛紅腫像是哭過似的, 就覺得你二人定是拌了嘴感情不佳, 不然哪有小夫妻年紀輕輕就分房的?我在這兒每日都與客人來往打交道,怎能瞧不出來。”
說到這裏, 他還将手中的抹布放下,順手拍了拍胸脯,“不過幸虧遇到了我。”
聽得周景燊雲裏霧裏,眉頭立刻皺攏,怎麽他們關系好了就是因為遇到了他?
小二應當是看到了他的疑惑,往跟前湊近了些,還特地往門外的方向看去,确保外頭的女子沒有注意到他們,才敢開口。
“昨日我去詢問是否有客人願意将房間讓出時,因郎君出的價錢高,大多客人都是願意的,其實要到兩間房完全不在話下。”
“但我轉念一想,既然郎君和夫人感情不好,那就更不能分房而眠了,于是才同客人們說只要一間。”
這話聽得周景燊愣在原地,幾乎是瞪大了雙眼,嘴角抽搐。所以要不是這個小二,他與沈元慈差點就親不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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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看向小二的眸子水光充盈,眼神中又多了幾分感激,這樣的大恩大德該如何感謝才好。
忙朝他作揖:“真是謝過兄臺了,此番我與夫人能夠和好全靠兄臺。”
小二擺了擺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郎君也不用這樣客氣,你們就是遇上了我運氣好。倒也不是我吹,這方圓十裏許多的人誰不知道我就是個天生愛管閑事的,我啊,熱心腸。”
說完還抿了抿嘴唇,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也不知道昨天是誰說的這方圓十裏一片荒蕪,就剩他們這一間客棧。
但周景燊已經記不得了,滿腦子都是在慶幸他與沈元慈睡了一間客房,再朝他作揖,贈了些銀兩以示感謝後才肯離去。
令外頭的沈元慈等得有些着急,“怎麽結賬會那麽久。”
“方才遇到小二,因為勻客房的事情托他幫忙,才又感謝了一番。”周景燊撒了個謊,甚至都不敢看沈元慈一眼,裝作只顧着整理馬鞍的樣子。
沈元慈也想了起來,對比表示贊同:“确實該好好謝謝小二,若非如此,恐怕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
若非如此,恐怕就親不到一起了,周景燊暗自腹诽。
回程的路上,因休足飽食,連馬都驅使得快些,兩個時辰不到便已至長安城郊。
可周景燊竟在此時将缰繩一拉,勒令馬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前進也沒有下馬休息的意思。
沈元慈十分不解,稍稍轉過頭去問後方的人:“王爺怎麽不前進了?”
周景燊回答道:“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沈元慈愈發不明白,她明明都看到城門了,只需讓馬再跑幾百步便能進去,“有什麽話不能等進了城再說嗎?”
卻引來周景燊爽朗的笑聲,他低下頭往她側邊靠了靠,帷帽上的薄紗蹭着他的臉頰,觸感柔軟,“若是進了城門再說,你跑了怎麽辦?”
他又是想說什麽話,聽了還能讓她跑?沈元慈摸不透她身後這個人,正欲再問下去,誰知馬在原地轉了圈,她偏巧沒扶穩,和後面那個寬闊的胸膛撞了個滿懷。
也就是這一撞,重新讓沈元慈感受到了他的胸膛結實,昨夜抵在他身上的感覺又一次浮在了手心。
聯想起周景燊方才說的聽了會讓她跑的話,沈元慈的臉上又彌漫起一陣紅暈,眼神亂飄。幸好隔着帷帽,周景燊看不到她的模樣。
可他再次低下了頭來,“經過一夜,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沈元慈漸漸意識到他想說的那番話,坐在馬背上不敢動彈。
周景燊又湊近了些,紗幔貼在他的唇上也與沈元慈的耳垂近在咫尺,“是否對我已然動心。”
他的聲音酥麻,令沈元慈身上起了一陣癢意,從耳進入再到心間,最後遍布全身。
徐徐熱氣穿過纖薄的紗幔,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沈元慈耳頸,似乎比她臉上的溫度還要再濕熱些,險些悶得她無法呼吸,也讓她不敢說話。
他怎麽還要追問下去?
果真如周景燊所想,若是在馬下問她,她非跑了不可,可眼下在馬上,她依舊在思索沒有開口,不過都在他意料之中。
周景燊其實也不着急,昨夜他将沈元慈拉至身上,她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推開,而是發愣了好一會兒,就連親吻時都不曾反抗,可見她內心并不想拒絕自己。
而現今再問一遍,也只是想再确認罷了,就算沈元慈不說,他心中也已經有了些底氣,不急于這一時。
周景燊唇角稍稍勾起,牽起缰繩欲再往前驅使,前方女子輕柔的聲音傳來:“也并非全然沒有,王爺可否再給我些時日讓我再想想。”
秋日裏的長安城郊已是紅豔一片,楓葉如丹,燦若雲錦,微風拂過時萬葉翻飛,狀似紅蝶起舞萦繞在身周,如火如荼。
一如沈元慈帷帽下臉色的嫣紅。
此時恰巧有一片落在沈元慈手心,偶然與她與她白嫩的肌膚形成強烈的色差,沖撞在周景燊眼裏。
這應當是他見過最美的秋日畫卷。
沈元慈回到府中時已至午時,她離開時雖有織秋和阿渝知道是武安王将她帶去與長公主告別,并告知了父親,可一夜未歸總是有些擔心。
好在父親知曉她與長公主的情義,也不再多言。
阿渝見她安然回來,心中高興得緊,織秋卻不同了,像是在思索,女君與武安王近來交往有些多。
在難民所時她就發現了,甚至總覺得武安王看她們女君的眼神不清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但女君向來清醒,做事也知曉分寸,無論如何也不會令自己吃虧,因此她也不擔心。
又笑着與阿渝一道替她梳妝起來。
“女君,你的嘴唇這處怎麽還破了皮?”織秋眼尖,梳妝時就發現了,指着她那張水潤的紅唇說道,兩眼還緊緊注視着。
她這一聲動靜也惹來阿渝的關注,“還得是織秋姐姐眼力好,我怎麽沒發現,但是說起來,女君今日的嘴唇好像格外豐滿紅潤些,我瞧着連口脂都不必上了。”
這兩人在說些什麽,沈元慈怎麽自己都不知道,遂拿了銅鏡起來看。
哪知這一看,竟發現自己的下唇有些紅腫,不止如此,上唇下唇皆有一處破了皮,此時已經結痂。
沈元慈陡然想起昨夜的“盛況”,她的唇是壓在周景燊上的,故而力道重了些,偏偏周景燊的嘴還不老實,将她動辄含咬,碾磨了好一陣。
想必也就是在那時被咬傷了的。
沈元慈心下憤極,這個周景燊真是無賴,在她錯愕時趁虛而入也就罷了,卻還不知收斂愈發得寸進尺。若不是她反應過來将他推開起身,更不知道周景燊接下來還會對她做些什麽。
也真是運氣不好,客棧中只能要來一間空房,他們孤男寡女本就不該共處一室。
想到這裏,沈元慈臉上的溫度又升了些,但思及身旁有織秋和阿渝在,這件事哪能讓她倆知曉。
于是故作淡定,臉色平和、語氣從容:“秋日幹燥,只是有些上火罷了。”
說完又拿着銅鏡整理起妝容。
看得阿渝迷茫地撓撓頭,是嗎?她怎麽記得前幾日還下過一場雨,還會幹燥到上火嗎?
不過女君學識淵博,她說是就一定是。
卻不知道沈元慈坐在梳妝臺前心跳如擂,不止因為差點被她們發現,也因為再次想起了周景燊那個來勢洶洶的吻。
周昀嘉和親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至此,太學中又少了一人,沒了她時常在耳旁叽叽喳喳,沈元慈還真有些不适應,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想起周昀嘉。
可她無能為力,她們各自的人生也還要繼續,她會帶着周昀嘉當初對她的期許,有朝一日定要拿下殿試魁首,做了五經博士。
卻不曾想,今年的秋闱已延期至兩月以後。
只因宮中出了兩件事:皇子誕生,李夫人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