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賜婚(二)

第五十三章、賜婚(二)

王均自知與周景燊不對付, 但那又如何?現下是在未央宮而不是太學,更何況殿中不止有他父親,還有皇帝與皇後, 難道周景燊還敢在此處對他動手不成?

他不信, 也無需懼怕,因此又将身子挺直了些。

周景燊收回目光,轉而向皇帝行禮, “方才臣弟貪嘴多飲了些,故而不勝酒力去別處歇息了片刻。”

皇帝示意免禮笑道:“無妨, 只是朕不知你此話是何意?”

“說來慚愧, 臣弟與沈女君一同在太學讀書, 朝夕相處下來早已對其品德才華傾慕不已,但礙于女君一心只在學問上不曾談起兒女情長,遲遲不知曉女君心意才未能向皇兄提及。”

“趁今日大喜,臣弟也想問問看女君的意思,若是女君覺得善, 還懇請皇兄賜婚以成人之美。”

周景燊語氣不緩不急,看似只在陳述自己的原委,縱使他對沈元慈也有這份心思, 可若是真心喜歡便更要顧着她的顏面, 必不會當着衆人的面說出情投意合的話來。

這下惹得百官私下裏說長話短,王均前腳才說與沈女君兩情相悅, 武安王後腳就來說沈女君只知讀書不談風月, 看這樣子, 是兩者皆對沈女君有意, 但不知誰說的才是真的了。

都聽聞沈女君知書達理、門風嚴謹,怎麽竟會與別的男子有所糾纏, 偏偏還是王均和武安王這兩個臭名昭著之輩,實在令人不解,又有些嘆息。

皇帝含帶笑意的眼光裏閃了閃,朝周景燊微微眯眼,“既然你二人都對沈女君有意,朕也不好厚此薄彼枉做惡人,不如就看看沈女君的意思。”

有了皇帝的話,沈元慈與沈仲稔終于能走上前來行禮。

皇帝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的女子身上,“依王均所言,你與他兩情相悅,而武安王又言對你傾慕,你又是如何作想?”

沈元慈再行肅拜禮,繼而說道:“回陛下的話,妾在太學中不曾與王公子有所往來,就連交談也無,更是對王公子無意,承蒙王公子擡愛,只是妾不知做了何事會令王公子誤會至此。”

她此時若是不将關系撇幹淨,恐怕将來她與王均的事情便說不清了,索性再當着文武百官的面一次解釋個清楚。

沈元慈言語婉轉只道是誤會,但聽在衆人耳中就是另一回事了,這長安城誰人不知王均德行有虧,年初時強搶民女就已鬧得滿城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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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竟然還想打起沈家女君的主意,他的心思實在昭然若揭,卻沒想到被人家在皇帝面前撇得一幹二淨。

王均沒料到沈元慈居然絲毫不怵他們王家的勢,還敢在他父親與皇後面前反駁他的話。

而轉頭又見一衆大臣與家眷交頭接耳,交談時明明都是在看着他,但在目光相觸後紛紛挪開了眼,這些人分明就是在看他王均的笑話。

再看向沈元慈依舊神色淡淡,從始至終都沒給過他一個好眼色。

而他的父親睥睨向他,顏面丢盡的又豈止是他,還有他們王家。

沈元慈既然如此不留情面,那他不妨搗個魚死網破。讓他在殿上淪為笑柄,沈元慈就也別想清清白白地走出殿外!

“沈女君說是我誤會了意思,那實在是我不夠細致不懂女子的心思,不知另一樁事有沒有誤會?我曾在太學後院中看到有一男子和沈女君私會定情,且這名男子也在大殿之中。”

王均本就吃醉了酒,怒意上頭因此語氣重了些,說到後來俨然有面色脹紅的樣子。

沈元慈眉心攢動,一向柔和的雙瞳竟然也現出幾分厲色來,視線冷凝落在王均身上。

他此番恐怕是惱羞成怒,想要把她與陶藺的舊事公布于衆,沈元慈竟不知道他從前居然還尾随暗中注意他們,如今想起真是細思恐極。

但更讓沈元慈覺得發惡的是王均的卑劣,說是行同狗彘也不為過,她揪着衣袖的地方可見明顯的褶皺。

而已經落坐在席間的陶藺更是手心發冷,卻在額間冒着涔涔的汗珠。

“夫君這是怎麽了,這樣冷的天竟然還出汗?”周婧坐在他身旁關切詢問,用手中的帕子替他擦拭,縱然她從前性格孤僻冷淡,但對陶藺向來溫和關懷備至。

“大約是吃了酒有些熱。”陶藺随口應答,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處,于是拂開周婧的手,兩眼緊緊看着王均,心中擔心他可會将自己與沈元慈的事情抖落出來。

只有周景燊凝神不動,若有所思。

王均都這樣說了,皇帝也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還是沈女君這樣腹有才華的女子,沒想到令衆多男子傾慕,除卻王均與武安王竟然還有其他。”

“你不妨再說說看,沈女君若真是與此人有情,朕便做了這個媒人。”

眼看沈元慈變了臉色,王均暗暗竊喜起來,也該讓她明白得罪自己沒什麽好處,索性再添一把火,“臣弟還知曉此人曾與沈女君私相授受,親自打造一物送與沈女君。”

他的字字相逼幾乎就快要脫口而出陶藺的名字,令沈元慈心間緊繃,但衆目睽睽之下實在想不出法子可以阻止。

“而私相授受之物便是沈女君發髻上的玉簪。”

沈元慈手在不動聲色中稍稍松了松。

此時周景燊竟再次大笑了起來,惹得王均不解。

周景燊收起了笑聲,轉而說道:“沒想到本王從前贈給沈女君生辰賀禮之事也被王公子知曉了去。”

他回答得快,面朝皇帝,“臣弟本與沈女君也算心意相通,故而命京中能人打造作為賀禮,有此玉簪為證。”

王均頓時大驚失色,連眼睛都瞪了起來,口中喃喃:“怎麽可能……”

他明明看到的是陶藺與沈元慈在梨樹下定情,那只玉簪還是陶藺親手給她戴上的,怎麽突然就成了周景燊?他分明就是在撒謊,想替沈元慈與陶藺遮掩。

這時腦子裏也頓時清醒了許多,王均仍不死心,又趕忙追問道:“武安王早已與沈女君心意相通,為什麽還會說不知曉女君心意,豈不是前後矛盾?”

這王均果真是個無賴難纏,不将沈元慈拖下水不肯罷休。

但周景燊又如何不是個“無賴”?口舌之争從不落下風。

他勾了勾唇角挑眉笑道:“本王才不過送了沈女君一支玉簪就被王公子說成私相授受,那要是在大殿之中說出‘定情’,不知更該被王公子說成什麽?無恥之徒?”

最後那幾個字拉得尤其長。

“定情”分明是王均自己當着衆人面說的,周景燊指桑罵槐說他無恥之徒也不過是回敬罷了。

這滿朝文武又怎能聽不懂周景燊的意思,居然還有人掩面笑了起來,王譚林心機老成,怎麽會有這麽不争氣的兒子。但到底老練,現下他那張尖酸的臉上已經不露情緒。

只有王均被周景燊這話激怒了,語氣開始放肆起來:“既然是心意相通,又怎可能只有一支玉簪,這樣未免也太過牽強!”

周景燊唇角的弧度漸深,“看來王公子還是不信,那不妨看看我腰間的香囊?這便是沈女君親手所做相贈。”

王均果真還細細觀看,嘲諷起來:“這針腳如此粗糙,又怎可能是沈女君所做,武安王還是莫要欺人了。”

“沈女君一心只在讀書上,從來不擅女工,王公子怎麽連這個都不知曉?還敢說出與沈女君兩情相悅的話來,恐怕原先那些都算不得誤會,只是臆想。”

周景燊語氣看似懶散,實則有些意味深長。

氣得王均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當真是難看極了。

反倒是王譚林還沉得住氣,朝周景燊稍稍行禮:“恕子無理,還請王爺見諒。”

皇帝也終于開了口:“好了,你二人也不必争了,沈女君都尚未答話。”

于是看向沈元慈,她雖站離得遠,可玉簪光華難掩,皇帝稍稍打量後眸光一轉,“可是朕先前賜你的那塊?”

周景燊含笑應答道:“正是。”

“那不知沈女君是何态度?”皇帝發問。

周景燊應付王均易如反掌,即使在王譚林面前也毫不色變,可面對沈元慈居然緊張了起來,不知她會作何回應。

沈元慈原先拒絕過他幾回,哪怕經過下邽那一晚心中已有了些許成算,卻依舊患得患失,怕等來的又是是她的拒絕。

沈元慈再次朝皇帝欠身行禮,“确如王爺所言,妾早已與之心意相通。”

她語氣平靜,但低着頭,臉上情緒教人分辨不清。

她明白這是周景燊的權宜之計,不想讓她落入王均之手,若是此時她不應聲附和一句,恐怕王均不肯善罷甘休再生變數。

周景燊一時間愣在原地,就算明白沈元慈是被情勢所迫也難以置信,不知該作何反應。

倒是皇帝先指着周景燊笑了起來,“朕早就同你說過,有心儀之人求朕指婚便是,若非今日誤打誤撞,也不知會讓沈女君等你多久,你這厮當真是不開竅。”

“是臣弟的過錯。”周景燊老老實實回答。

“沈氏門風清正高潔,朕便替你和沈女君賜下婚約,将沈女君冊為武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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