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同意
第五十四章、同意
想起周景燊曾在蝶栖苑口中稱道要納她為王妃, 她那時還直言拒絕,卻沒想到今日為了擺脫困境,這個旨意終究還是下來了。
“妾叩謝聖恩。”沈元慈跪于地上行叩拜禮, 随後周景燊一同行禮。
這出鬧劇總算歇下, 惟有王均仍舊不甘心,不僅咬牙切齒連表情都挂不住臉。
眼看着就能将沈元慈收入府中,偏偏來了個周景燊從中作梗, 非但白白為人做了嫁衣,還讓自己被人恥笑。
王均本就有些醉意, 現下又差點按捺不住, 然而那個差點邁開的步子被王譚林掩了去。
不過區區一個沈元慈與周景燊, 還犯不着他們王家在大殿上為之大動幹戈,只待來日。
而這殿中衆大臣也開始紛紛恭賀二人,正當所有人展顏而笑時,陶藺的神情似乎也沒有松懈下來。
“夫君難道不為沈女君高興嗎?她從前與我二人同窗,往後身為武安王妃又同在皇室, 也算是得了個好歸宿。”
“夫君為何眉頭還皺得這樣深?”周婧問道。
陶藺回過神來用手背擦了擦額角,忙收斂了情緒向她解釋:“并不是為了沈女君的事,我只是酒吃多了有些不舒服。”
周婧語氣輕柔, 莞爾一笑:“那稍後我陪夫君出去走走?”
陶藺看向眼前的女子。
自成親後, 她的性情明顯比之從前溫順,就連臉上的笑容都開始多了起來, 也不鞠于她長公主的身份, 侍奉公婆、照顧他更是盡心盡力。
論起妻子德行, 她幾乎完美得無可挑剔。
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既然早就與周婧成了夫妻, 這輩子便與沈元慈再無可能,心裏卻還總是忍不住惦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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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沈元慈如今身邊還有周景燊, 同身為男子他看得出來周景燊對她的心思認真不過,往後他們理應是各歸各路才對。
他也該想通了。
于是面朝周婧溫和笑道:“那便勞煩夫人了。”
眼看陶藺眉眼終于舒展,周婧也一如他的神色。轉過身不經意間又瞥到遠處已經落座的那個曼妙女子。
那個女子品貌一流、舉止大方,無論在哪裏都是最亮眼的存在,就連陶藺和周景燊都傾慕于她。不知為何,她心中會有一股升起的幹澀,揪得她有些疼。
關于武安王納沈女君為王妃這件事,才第二日便滿城皆知。
“真是沒想到,這長安城的公子哥都快把咱們太史令府給看穿了,結果咱們女君最後竟做了武安王妃。”阿渝坐在地上烤着暖爐,心下感慨。
織秋與沈元慈相視一笑,随後走過去點了點她額頭,笑嗔道:“武安王妃怎麽了?難道女君還做不得嗎?”
阿渝口中“嘶”了一聲,用手揉了揉額頭略有不滿,“我只是從來沒将武安王與咱們女君放在一塊兒想,雖說武安王也不像是個纨绔公子哥兒,可他們一文一武,一動一靜,怎麽看都不像。”
“不過往後女君若是做了武安王妃,我也一定要跟着去,織秋姐姐也一起去吧,女君走到哪裏我們就跟到哪裏。”
織秋笑道:“那是自然。”
今年長安自入冬以來便是陰沉的天氣居多,氣候比往年都還要再冷一些。
這日下朝回來時吹了寒風,沈仲稔原來好些了的咳疾又發作了起來,但他依舊在書房中處理公務。
“父親的藥都快放涼了,總該歇歇先喝了才是。”沈元慈站在一旁提醒。
沈仲稔這才記起來,将筆放下,和聲笑道:“還真是險些忘了,幸好有你。”
随後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沈元慈重重嘆氣一聲:“父親都是四十的人了,怎還會如此不懂照顧自己的身體,每每生病吃藥都還要我來提醒。”
“怎麽?你如今居然還敢念叨起我來了?莫不是嫌棄我老了?”沈仲稔說這話時笑得眉角彎彎,更像是在打趣。
沈元慈只低着頭,手指漫無目的地撥動起書頁,口中嘟囔着:“我哪裏是嫌棄你老了,我是怕将來我離了太史令府,便沒人照顧你了……”
她與父親相依為命已有十七載,他養她從牙牙學語到出落成人,她又眼看着他從風華正茂到如今鬓間添了銀絲。
沈仲稔察覺到這個女兒情緒不佳,也不再打趣下去,像是想起了什麽,緩緩開口說道:“我知道這樁婚事不過是權宜之計,你從前本對陶藺有意。”
沈元慈猛然擡頭看他,她可從未對父親說過這些兒女情長之事。
沈仲稔見她的神情愈發篤定,捋了捋須笑道:“但陶藺已娶了清惠長公主,見你內心沉穩能分得清,這才沒有管。”
“再說起昨日的事,實在是王家太過逼人,恐怕武安王想幫你也只能出此下策,卻沒想到誤打誤撞讓你成了武安王妃。”
沈仲稔嘆了口氣:“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麽不知道你的心思。可事關終生大事,又如何能兒戲?”
“你若真的喜歡武安王,那嫁過去皆大歡喜,但若是不喜歡,可想過你的往後餘生?”
“我本沒什麽想讓你攀附權貴的心思,只要你喜歡,哪怕販夫走卒也好,皇親國戚也罷。”
見她依舊低頭抿唇不語,只有那雙墨玉般的眼睛眨動着,像是在思考。
沈仲稔只有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後半輩子心中所求也只是讓她無憂康健罷了,什麽大富大貴人中龍鳳都不在意。
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麽,語氣略顯堅決:“你若是不滿意這樁婚事,哪怕豁出去我這條老命,也要求皇上收回成命換你自由,總之這嫁與不嫁全在你一句話。”
誰知沈元慈聽了竟掩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哪裏就輪到這麽嚴重了,還需要父親豁出命去。”
“武安王與我同在太學總歸有些情誼在,他素日待我還算細心關懷,這門親事其實也不差。況且父親不是與他時常有往來,相交甚密,如此也算知根知底了。”
沈元慈不說還好,這一說反倒令沈仲稔哼笑了一聲:“我又不是真的老糊塗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他幾次三番來訪看似與我探讨,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全在你身上。”
果真姜還是老的辣,周景燊這些小動作根本瞞不過她父親,就連沈元慈也笑了起來,“父親既然知道,那還理他做什麽,打發了就是。”
“可他為人謙遜不擺王爺架子,而那些書也是真看了,探讨時還算認真一點都不糊弄,足見他的誠心,因此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随他去了。”
“否則就我這兩個寶貝疙瘩,他想也別想。”沈仲稔說得吹胡子瞪眼的,別看他平日裏文質彬彬又和藹可親,其實也是個半大的頑童,摳搜得很。
令沈元慈忍俊不禁。
二人正在說話間突然有下人來報,說武安王在門外等候,想見女君一面。
她與周景燊有婚約在身,雖旨意與聘禮還沒下來,卻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按理來說到成親之日前,兩人再見面就是不合禮數。
沈仲稔并未多言,一切看她自己的意思。
但沈元慈想起周景燊每每找她都是有要緊的事,這才出門一見。
這回周景燊終于不是騎馬,而是坐了馬車而來,沈元慈走進轎廂中。
“我有事想問你,但這裏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周景燊見她進來便解釋道,随後吩咐車夫去往別處。
這座沁元茶樓位于長安城西市,鬧中取靜,推開雕窗便可見樓下萬民競流,關上又寂然無聲。
“王爺究竟有何事想問?”沈元慈見他安靜了一路也沒有開口,最終忍不住先問了起來。
周景燊斟茶的手略有停頓,而後又繼續倒上,将杯盞推至她面前。只不過雙眉依舊繃着,似乎有欲言又止的糾結。
沈元慈只靜靜坐着看他,也沒催促。經過了昨夜,他們之間的關系像是變了許多,知曉面前的男子會是她将來的夫君,沈元慈心境到底沒有從前自在。
過了良久,周景燊才終于開口:“這個婚約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沈元慈不明所以,瞪大着雙眼挑眉看他,“不是已經定下來了?”
周景燊突然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啓齒。
“昨日的事情實在是不得已,你我心裏都知曉。但說是權宜之計其實也不全是,我對你的想法你應當知曉,這個主意也是帶着私心的。”
他說到後來還擡眸小心翼翼去看沈元慈,見她目光凝視杯盞一動不動,不知道她聽了有沒有生氣。
只能硬着頭皮說道:“若你實在不想嫁給我,在聘禮下來之前,我也可向皇兄禀明将婚事作罷。”
原本默不作聲的沈元慈此時竟然擡起頭來,“皇上禀明後便真可作罷嗎?”
她的面色平靜,看着一點情緒也沒有,卻将周景燊的內心攪了個底朝天。
什麽!她還真的不想嫁?周景燊覺得心又被紮了一下。
可他只能暫且壓制心情沉住氣,佯裝以手掩口咳嗽了幾聲,想将話題扯開去:“但你若是做了武安王妃,還是先前那些話,我定不會再納別的侍妾,這府中上下全由你一人說了算。”
“我今日已向皇兄請旨,哪怕你身為王妃,也可照樣入太學做五經博士。只要你想,便由我去說,不必理會那些朝中的老古董,做什麽都成。”
他的這番話正說到了沈元慈心裏,原先還在擔心,自古以來哪裏還有王妃做官的道理,可周景燊離經叛道,偏偏替她求了來。
若說內心動容,也不是沒有。
周景燊見她依舊沒有說話,掌心在桌下來回磨蹭起膝蓋,一刻都淡定不了,嗓音低沉難耐:“那你究竟是如何作想?餘心悅汝,久矣。”
倏而,女子乖軟的輕聲響起:“王爺都這樣說了,那我哪裏還有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