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争執
第六十九章、争執
周景燊這般玩笑的話和當年無異, 差點讓沈元慈以為他還是原來那個纨绔王爺。
她忙別過頭,也沒搭在周景燊的手上,“我自己能起來。”
可起身的時候兩手撐在地上用了力, 沈元慈還是皺了眉頭略顯忍耐。
這個表情又恰好被周景燊收在眼裏, 他臉上的笑意立刻散盡,緊張問道:“怎麽了?可是被傷到了手?”
沈元慈依舊表情隐忍輕輕地點了點頭,但還沒等她開口, 周景燊便擡起她的右手腕将袖口堆至手肘。
随之入眼的是她纖細的手臂上多了三條紫紅裏透着青的淤痕,還流了點血, 在她白嫩的肌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周景燊頓深吸了一口氣, “他怎麽敢對你一個女子下這麽重的手, 就這麽讓他走了真是便宜他了!”
沈元慈輕扯過自己的手腕撂下袖子,“此番多謝你出面相救。”
“他想對我動手動腳,可是我不肯,情急之下就拿硯臺砸了他的頭,想必這才讓他氣急敗壞對我下重手。”
那個混賬居然還想對沈元慈動手動腳, 若非他湊巧趕到,這結果他不敢再想下去。周景燊的氣簡直不打一處來,越發後悔方才揍他的力道沒再重一些。
她雖看起來柔弱, 可遇到這種事情動起手來也絕不含糊, 別人休想從她這裏讨到好處。
但周景燊現在只看着沈元慈的手臂,“我帶你去看大夫。”
沈元慈忙擺手道:“只是幾道淤痕還沒那麽嚴重, 不用這樣麻煩, 我現在回去上點藥就好。”
“那我陪你回去。”周景燊說出這句話幾乎是不假思索, 可很快輕咳了一聲稍作掩飾, “我的意思是你今日得罪了人,怕他們埋伏在路上或者去而複返, 有我送你回去安全些。”
周景燊說的也不無道理,沈元慈點頭默許再次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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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舊臺門離學堂不遠,經過三條弄堂便是。
這座臺門雖從外頭看着氣派,可第一次進到裏頭時,周景燊只看到院子左側種着一顆梨樹,右側是石桌和石凳,腳下鋪滿青石板,但就是太過幹淨一點也不像女子的住處。
沈元慈看到周景燊的神情微怔,終于想起來解釋,“不是我刻意怠慢,是這屋子素日就我一人居住,所以簡陋了些。”
見周景燊若有所思不答話,她便去往廳堂櫃門裏尋到藥箱,可正欲給自己上藥時卻被周景燊奪了過去,“你的左手不方便上藥,讓我來。”
沈元慈本想拒絕,周景燊如今身為一國之君怎可做這種事,但他輕車熟路早已動上了手。
周景燊的眼睛明明落在她手臂的淤痕上,可仿佛能看到沈元慈的欲言又止,“我從前帶兵打仗受傷已是家常便飯,上藥的事我比你熟練,不會讓你覺得痛。”
本來也就是勸沈元慈接受的話,可不知為何聽到最後一句時會讓她想起從前。那時還是在難民所裏,周景燊刻意的捉弄惹她生氣,也因此在給他上藥時故意下手沒個輕重拿他撒氣。
沒想到如今換成了他給自己上藥。
沈元慈想将思緒蓋過去,蓄意扯出了話題,“對了,你是如何得知我在學堂的?”
“我今日無事可做才過來找你,卻聽這裏的人說你在學堂教書,哪知道剛到就碰巧遇上了那一幕。”周景燊說話沒有擡頭,專注力都在她的手臂上,就連擦藥都很輕。
“你怎麽會想到在這裏開了間學堂教書?”
沈元慈垂眸看着他上藥的動作,随口道:“我不過是獨自在家中無聊,看到幾個幼童就想起了黎三和焦介他們,所以心血來潮想教他們讀書。”
周景燊此時上完了藥包紮起來,“你做先生也就罷了,但為何會惹上了人,讓那幾個人來勢洶洶找你的麻煩?”
問到這裏,沈元慈嘆了口氣,向周景燊解釋起來這事的經過原委。
周景燊此番微服體察民情竟碰上了這樣的混賬,偏他動的還是沈元慈,當時就氣急,“他們經常過來嗎?”
“也不是,這是第一次。”沈元慈小心翼翼看到他為了自己的事盛滿怒氣的表情,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趁着包紮完畢便去後廚倒了點茶水出來遞到周景燊跟前,再看他此時的表情終于好了點。
周景燊深吸一口氣勉強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你雖是好心,可在那些心術不正之人眼裏只會覺得你動了他們的生計,就算這次沒有馮關将來也許還會有別人找上門,到那時我走了之後沒人護着你,你又該如何應付?”
“你一個女子獨自在這裏生活、教書終究不安全,不如趁這次就同我一道回長安,哪怕你想在長安教書,我就替你開個學堂。”
和他一道回長安?沈元慈聽到這話終于擡了眸子,那個闊別兩年的地方她已經許久不曾聽到了,可若是她想回去,當年也不會選擇離開了。
她的嘴角露出幾分刻意的笑容,“我在這裏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只是剛好有一次被你碰上了,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再說了我早已習慣這裏的生活,這裏其他的人都待我很好。”
周景燊目光直視她,“你在這裏被人欺淩,還拿出了積蓄供給那些孩子讀書,以至于我進屋裏時看到這裏空蕩蕩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一點也不像女子的住處。”
“沈元慈,這就是你和我說的,過得也挺好嗎?”他的聲音驟然沉下去,眼眸熠熠絲毫不掩蓋灼灼視線,像是逼着沈元慈看他。
當年她能為了讓那些流民用上文房四寶便捐贈了全部首飾,現如今她能做這樣的事周景燊絲毫不奇怪,可他哪怕身為皇帝也還是自私的。
就算她不喜歡他,他也看不得沈元慈從天之驕女到現在過得這般辛苦。
當沈元慈重逢時的僞裝在他面前全部卸下,現在的她沒了任何隐瞞不想再假裝笑下去,臉色淡淡說道:“你都知道了也都看到了,但那又如何?這裏有馮關,難道長安就沒有王均、王譚林之流了嗎?”
“況且會稽還是我熟悉的家鄉,我在這裏每日有事可做,日子過得充實舒适,即便這兩年過得不如從前也都不曾傷心過。”
“若你是為了這個由頭想勸我去長安,也不用費這個心思了。”
沈元慈的性子固執,周景燊不是看不出來,他就知道想讓沈元慈回去沒那麽容易,否則就不是她了。
周景燊低頭無奈笑嘆了一聲,不過他還有另一個法子,于是擡頭再次看向她,“我還有一樁事想同你說,是關于太……”
“元慈姐姐!”
就在周景燊将要開口時,突然有兩個人闖入沈家臺門打斷了周景燊的話,他随着沈元慈的目光一同看向外頭。
沈元慈也沒有在意他後面想說什麽,見到來人是盛青搖與盛青楓後連忙起身走上去,“你們怎麽過來了?”
“元慈姐姐,你沒事吧?”盛青搖神色慌張牽過她的手問道,往她身上瞧了一圈。
沈元慈表情茫然,還沒來得及回答盛青搖的話,盛青楓就在一旁解釋,“馮關在你學堂鬧事方才被路人看到,現下已經傳開了,我們也是聽說之後放心不下你才想來看看。”
他看上去淡定些,不像盛青搖這麽慌張。
但這時,盛青搖拉着沈元慈的手力道過重不小心牽扯到她的傷口,惹得沈元慈皺眉口中嘶了一聲。
盛青楓終于不能再裝作淡定了,見狀不對頓時面露緊張之色,擡起她的手腕就看到袖口下露出包紮的傷口,“馮關還對你動手了?”
沈元慈的手腕被他握着,神情有些不自然,默默掙脫收回後點了點頭。
“真是個畜生,他自己學問沒幾兩還收那些學生這麽多銀子,往常淨幹些荒唐事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動手打你,真是欺人太甚!我這就替你去讨個公道!”
結果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沈元慈和盛青搖雙雙拉住。
盛青搖趕忙勸他,“哥,那馮關本來就是個地痞又仗着是縣太爺遠親才敢這麽嚣張,別人躲都還來不及,你上趕着做什麽?”
這些對話與動作全被坐在廳堂的周景燊看在眼裏,他手裏還緊緊握着水杯,倒不是因為和他們一樣為馮關的事發愁,對付這樣的人于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目光在沈元慈和那個男子之間來回停下,心裏早就一陣翻江倒海,把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情掀了個底朝天,甚至他覺得還能把想法寫出一篇文章來。
他們争執歸争執,可那個男子為什麽還要碰沈元慈的手,到底有沒有人在乎他這個沈元慈從前未婚夫的感受?她不是說她是一個人過日子,怎麽還又冒出來個口中的盛大哥?他分明看到那個男子對她的傷勢如此緊張,要是說對沈元慈沒點什麽別的心思,他才不信。而且他們三人在院裏拉拉扯扯就沒人注意到這裏還有一個大活人嗎?
周景燊心情郁悶,早知道當年就不應該放沈元慈走,哪曉得沒了陶藺還有別的人,遂氣得拿起手中的水杯一飲而盡。
真是見了鬼了,就連水的滋味都是酸的。
“哥,就算你在意元慈姐姐、喜歡元慈姐姐,也不該這麽莽撞行事!”盛青搖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周景燊飲完水的杯子“呯”重重擲放在桌上。他就說這個男子對沈元慈的心思不簡單!
這句話令盛青楓動作停了下來,也不着急着要去找馮關了,但沈元慈對這句話置若罔聞,見盛青楓冷靜了些便用別的話扯開:“馮關也沒讨到好處,方才已經有人替我教訓過他了。”
說到這裏,她才想起廳堂裏還坐了個周景燊,三人齊刷刷地回過頭去看他。
周景燊忙撣了撣衣擺端正坐姿。怎麽?終于把他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