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太子

第七十四章、太子

沈元慈幾乎每日都會來天祿閣, 夜晚便回府居住,偶爾也會去織秋那裏小住。如今她只想先盡快把父親那些書補完,至于往後該去往何處等後面再想。

這日, 她一如往常, 卻在天祿閣中遇見了熟人。

“見過孟博士。”沈元慈微笑欠身,“孟博士別來無恙?”

孟九安笑道:“前幾日就聽同僚說這裏有個女子在修補沈太史的典籍,我今日才特來一見, 果真是你回來了。”

兩年沒見,孟九安再次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容, 不經想起從前, “我和你父親同為官時也有些交情, 而你又曾是我的得意弟子。”

“當年的事誰都沒有料到,自你失蹤後,為了和你父親的情義我也曾托人四處尋找,可始終杳無音信。而如今你不僅回來了,還能承你父親的志向, 我深感欣慰,若你父親泉下有知也可安心了。”

沈元慈沒想過她曾經的恩師竟也對她這樣挂心,心裏一陣牽動。

她從前只顧自己難受, 覺得在這裏已經再無可靠之人, 可如今看來,織秋是, 祖母是, 就連孟博士也是。

沈元慈眼眶裏突然有些潮濕, 再朝孟九安行師生禮, “當初離開是我太過自私任性,還要麻煩孟博士如此挂心。”

孟九安忙去攙她, “好孩子,你我好歹師徒一場,哪怕換做旁的弟子,我也不會坐視不管,如今回來了就好。日後若有難處,你盡管找我,我定會盡力相助。”

“孟博士的好意,我心領了。”沈元慈笑容幹淨,溫和應道。

孟九安原也是有公務在身,只是抽空過來看她不宜久留,沈元慈方才送走他,恰在此時又走來一人,是闊別許久的陶藺。

他快步向她走近,卻在她面前不遠處停了下來,“元慈,真的是你嗎……”

似是難以置信,他後來的腳步越來越慢,直到站在沈元慈身前才無比确信,語氣中有抑制不住的喜悅:“太好了……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他們現下是在天祿閣中,四下裏官員雖然不多,但他們一個是驸馬一個是平民,身份有別,若是離得太近恐怕又會被有心人看去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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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沈元慈刻意再後退一小步,“妾拜見驸馬。”

“妾這段時日都住在家鄉,自然安然無事。”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礙着他的身份,陶藺眼裏劃過一絲失落,低頭自嘲般笑了笑,輕聲道:“你別怕,你我如今重逢便是故友,我知道分寸。當年你我父親皆在宮變中遇難,而你又下落不明……”

“現在你就當我只是為了同窗之誼,我來這裏也是想見你一面,确認你是否真的無事,這樣就放心了。”

聽到陶藺的話後,沈元慈緊繃的身心才稍稍松泛,他又繼續問道:“你這兩日都住在哪裏?可都還習慣?”

“回驸馬的話,妾住在舊府中,一切都好。”沈元慈回應。

聽她說有地方可去,陶藺的心裏也安了安,皇上哪怕後來沒有娶她,但對她到底還算不錯,“原來沈太史的舊府還在,如此就好。”

“還有一事我想同你說聲遲來的抱歉,是我從前太古板也太落俗,才對你參加殿選一事想出言規勸。這些年我在官場見慣了太多,反倒讓心境歷練得更加從容了些,原來守得初心才是最難得的事。”

“你我二人在太學中讀書良久,我也沒能真正明白過你,但如今我也想通了,你當年的堅持或許不無道理。”

陶藺的這番話也讓沈元慈再重新正視起他,仿佛官場沉浮、繁華往來後,他又回歸到了他們初見時候的樣子,只是不同的是他們經歷了太多,也已經有了各自的人生。

但他還能再對她說出這些肺腑之言,沈元慈只覺心裏感激,對他大方爽朗一笑:“驸馬如今能作此想,也不枉我曾與你相識一場。”

“對了,清惠長公主可安好?我回來得匆忙,還未來得及前去拜見。”

陶藺彎唇含笑道:“她近來都好,從前也還記挂着你,等下回去我就告知她,叫她好放心。”

聽到陶藺的回答,沈元慈也是真心替周婧高興,她一向獨來獨往甚少與人交心,自從和陶藺成婚以後便開朗了許多。想來他們夫妻二人舉案齊眉,她身為公主也本該是這樣無憂無慮的。

“那我改日定當登門拜訪。”

陶藺見她身後的書足放了兩堆,便道:“這天祿閣我也是時常來的,這麽多書只由你一人來修補着實有些繁多,若你遇上困難,或者自己一人應接不暇,也可找我幫忙,凡是我能力所及定不推托。”

“好。”

沈元慈應答時笑容明媚,恰有一陣暖風從窗戶旁吹過,翻起紙頁沙沙作響,令陶藺有過片刻的恍惚,記憶起他們還在太學的時候。

他斂下眼眸,此生他只想做好她的兄長,別無他求。

不知不覺中已到了午後,沈元慈放下才補完的一本書,父親被損毀的書統共有幾十本,而她兩三日才修完一本,況且她記憶有限,也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全部修補完。

心裏正焦慮後面改如何應對,便拿起杯盞吃了一口茶先緩緩。

偏巧天祿閣窗外頭有人經過,像是一名宮娥在追逐,只聽她口中喊道:“太子,快慢些跑,仔細摔着!”

沈元慈心頭一顫,連帶着拿杯盞的手都抖了抖,水差點撒到書上,連忙放下拭幹桌案。

她與周景燊才分別兩年,大梁朝如今連太子都有了?太子都會跑了?

她自回來後一門心思都在父親的書上,也不曾去打聽過別的消息,而周景燊再次見面後雖和她有過幾次交談,但兩人像是有默契般緘口不提各自生活。

沈元慈突然又想起了那些陳年舊事,綠薇也跟了他兩年之久,若太子是綠薇那時有的,其實也該能跑了。

這件事情她明明早已在心裏和自己說通,可不知怎麽的,在知道周景燊已立太子的時候,胸口還是會悶疼得厲害。

身上吹着四月的暖風依舊發起一陣惡寒。

她原以為自己在感情上向來大方,能拿得起也能說放就放,怎得不知是從哪裏學來的小肚雞腸,也會開始肖想。

罷了,她現下心神不寧也無法靜下來修書,只好先出去吹吹風,待腦子清醒了些再回來。

哪知前腳剛邁出門,沈元慈就迎腿撞上一個黑色“毛絨團子”,若非反應及時伸手将他半拎了起來,恐怕這個“團子”就真要在地上滾作一團了。

但“毛絨團子”擡頭和她兩相對看,在沈元慈微怔的表情下,他片刻後竟還害羞地別過頭去,小臉一紅:“仙女姐姐……”

他的聲音又奶又輕,沈元慈聽得不大明白,蹲下身但不自覺地同他一樣歪着頭,“啊?你和我說什麽?”

“你是…仙女姐姐。”他嘴裏還是含糊不清,但是沈元慈這回總算是聽明白了。

她溫和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終于把亂掉的頭發捋順,“你為何這樣叫我?”

周珲順手指了指外頭的方向,“嬷嬷說的…故事…仙女…好看…”

因他年紀尚小,說話還不大利索,只能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沈元慈覺得十分可愛。

看他身上穿的這身形制,想必就是太子無疑了,“太子為何會來這裏?”

周珲瞪大了眼睛看向她,不愧是仙女姐姐,什麽都知道!但是在仙女面前他不想撒謊。

于是肉嘟嘟的臉上眉毛擰作一團,看上去十分為難,“我想玩…在躲人。”

此時,有一名內侍小跑了上來,“哎喲太子爺,小祖宗喂,怎麽跑這兒來了,讓奴一頓好找。”

說罷便拉起周珲的手想往回走,周珲不情願,馬上靈活掙脫了出來,雙手抱着沈元慈的裙擺不肯放,“不要!不要!我要仙女姐姐。”

要仙女姐姐?這回說話終于利索了。

沈元慈這才擡頭和那名內侍對視一眼,竟然發現又是一位熟人。

“沈…沈女君?”李蒙雖然已經知道沈元慈回來的消息,可見到後仍然差點驚得說不出話來,像極了周珲一樣一個詞一個詞往外蹦。

沈元慈朝他欠身行禮,依舊溫柔笑道:“李內侍,是我。”

“不敢不敢,奴怎麽受得起沈女君的禮,真是折煞奴了。”李蒙連忙俯身,堂堂內侍總管把身子降得比她還低。

天祿閣外,周珲在平路上玩起蹴鞠球,而李蒙則與沈元慈談話敘舊。

沈元慈也是從李蒙口中得知,周珲是當年李夫人所生的皇子,在周景燊繼位後被立為太子。

“這兩年來太子都跟着皇上,所以也情同父子。”

沈元慈看不遠處那個奔跑逐球的小小身影,嘴角抑制不住一笑,周景燊竟然還會帶小孩?也難怪太子這個貪玩的性子像極了他。

“女君現在修書,還要每日來往宮內外,着實辛苦,奴前兩日命人在離天祿閣最近的地方打掃出來一座宮殿專門為給女君,女君不如就留宿宮中這樣也方便。”

李蒙雖說是為了沈元慈好,但到底是周景燊的心腹,有些事就算不用吩咐,他也明白。

又怕沈元慈不同意,順道補了一句,“若女君不習慣別人,奴就把綠薇調過去,她從前伺候過女君,應當不會生分。”

聽到這個名字和這句話,沈元慈愕然失色,睜大眼睛忙問向李蒙:“怎麽會是綠薇?她如今還是侍女嗎?”

李蒙不明白她為何反應這樣大,“怎麽不能是綠薇?女君在說些什麽呢,她一直以來不都是侍女。”

為什麽會這樣?她從前不是侍奉過周景燊,也沒能當上後妃嗎?沈元慈眉間凝重,再也化不開。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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