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出巡
第七十九章、出巡
那周景燊呢?時隔多年對她的感覺又是如何?已經身為皇帝的他還覺得兩人能配得上嗎?
漪瀾殿裏空蕩蕩, 月光從窗戶裏透過,均勻撒在地面,沈元慈躺在塌上并未入眠。
她自認在感情上慢熱, 哪怕從前也一直被動地接受着, 都是周景燊不要臉地貼上來,還每日把追求、喜歡挂在嘴邊,雖然她覺得煩, 可最後還是讓他得逞了……
其實周景燊過去對她也算得上是費勁心思,所以她不相信周景燊如今對自己半分感情也無, 或許她也可以嘗試着去主動一次。
翌日清早, 沈元慈一如往常過去天祿閣。
“我也是昨日才知道, 原來此次殿試的名錄上又有你。”陶藺坐在她不遠處的座椅上道。
孟九安此時也将手中的杯盞放下後笑道:“太常丞這消息知道得未免也太晚了些,元慈參與殿試的舉薦人還是我。”
這兩人今日湊巧一同來天祿閣,辦完事後便與沈元慈聊了幾句。
沈元慈朝孟九安微微一笑,作欠身禮,“我還要再多謝孟博士, 女子參選入殿試這事已是聞所未聞,孟博士竟還肯頂着別人的眼光替我報了上去。”
孟九安忙擺手,“诶, 我雖老了又不是個老古板。你也不必謝我, 我原來這諸多弟子中唯有一個陶藺一個你,可堪稱佼佼者。陶藺自不必說了, 前幾年就入了仕途, 還娶了清惠長公主, 可謂是圓滿。”
“如今便只剩下你了, 若你身為女子也能過了殿試去做官,那才真是讓我能在同僚面前好好吹噓。”
沈元慈抿嘴笑了笑, “那我必不負孟博士的期許,也好讓孟博士能把我這個女弟子拿出炫耀一番。”
惹得孟九安和陶藺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陶藺打趣自己道:“我資歷不深,既沒法幫襯也沒法做舉薦人,但我從前在殿試中的結果尚可。元慈你若不嫌棄,有些什麽不懂的盡管來問,或者等我得了空閑悉數記錄下來給你。”
“那便勞煩太常丞了。”沈元慈溫和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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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原本就是舊相識,因此多逗留說了幾句話。
恰在此時,另有一人走進天祿閣。
“夫君得空想記錄下來什麽?”
“夫君你怎麽這會子還在這裏?讓我一頓好找。”她的聲音輕柔,身着明彩華服使與這裏滿是書卷的地方格格不入,步履緩慢走至陶藺身前。
原來是多年未見的清惠長公主,沈元慈與孟九安忙起身行禮。
周婧的目光在劃過沈元慈臉上時有過輕微詫色,不過很快又随之淡然。
“早就聽夫君說沈女君回來了,今日總算得以瞧見,女君在本宮面前不用如此約束。”
周婧現如今绾了發髻,褪去往日的青澀,說話時盡是親和,長相也比從前愈發端莊舒展。
沈元慈起身後笑看向她,“妾自回來便想去拜訪長公主,只可惜有要事在身一直未得空,改日定當賠罪。”
“既是有要事在身,那本宮有何怪之,女君當先緊着事,待處理完再拜訪也不遲。”
繼而周婧又挽過陶藺的手,展顏而笑:“夫君不是答應我今日要陪我去曲江池,可別是忘了?”
陶藺這才想起來,語氣略帶歉意:“是我疏忽了,險些忘記。”
于是也不再停留,與周婧一同離開天祿閣。
沈元慈想他二人這兩年過得也是美滿,應當是從前他們原來那幾個人裏過得最惬意的一對了,心裏既是羨慕也是祝福。
而另一頭,宣室殿內,周景燊正在同大臣議事。
隴西一帶地處軍事要塞,然氣候幹旱,人力稀薄,加之今年入春以來久不降雨,以至土地幹旱貧瘠,居民遷徙流失過多。長此以往下去,恐誤農作,軍需不足,為大梁的隐患。
雖衆大臣擔憂此事紛紛獻策,但始終差強人意,呆在宣室殿一日也未能商讨出良策。
黃昏将至,待衆人離去後,周景燊指節輕叩桌面仍在冥想。
隴西無論是氣候還是土壤,又或是百姓與軍事,一直以來都是大梁不可輕易放任之處,但如今……
周景燊嘆氣一聲,單手扶額輕揉太陽穴已作休整。也罷,不如就趁此番巡幸,一來可前去驗收戍邊要務,二來也可視察隴西看看能否想個治理的萬全之策。
哪知他才将此事初步拟定吩咐給李蒙,腳邊又出現了一團“東西”,周景燊随即把“它”拎了出來。
周珲此時的後衣領被周景燊揪得老高,整個人小小的陷在裏面,着實有些滑稽。
但他全然不知,笑起來露出一口小白牙奶聲奶氣喊道:“皇帝叔叔…是珲兒。”
周景燊看他的樣子忍俊不禁,總算把他放了下來,“珲兒今日怎麽又跑來宣室殿了?”
周珲瞬間耷拉下來頭,皇帝叔叔很忙,仙女姐姐也很忙,他們都有事情要做,所以他找不到人可以一起玩。
但想到剛才皇帝叔叔和李內侍說的話,他睜着一雙明亮的大圓眼睛:“皇帝叔叔…出宮…帶珲兒…一起玩!”
“胡鬧!朕出宮是去辦事的,又不是玩,再說了你還小,出去誰照顧你?”周景燊當下就給他否決。
周珲的表情皺了起來,怎麽皇帝叔叔每次都是出去辦事,上回不帶他,這回也不帶,還不如仙女姐姐對他好。對了,還有仙女姐姐!
周珲的眼睛裏有亮光一閃而過,“皇帝叔叔…仙女姐姐…照顧…珲兒。”
沈元慈?周景燊看向他的神色有些錯愕,倏而又恢複了過來,周珲聽她的話,其實有她跟着一起去也不是不可以。
但沈元慈自回來後還是把看書、修書放在第一位,他其實也想讓她好好休息幾日,若是讓她騰出半個月的時間陪他們一起去隴西,也不知會不會答應。
周景燊回憶起昨晚在天祿閣,他閉目養神的時候分明感覺到沈元慈在接近他,似乎還看了他許久,也不枉費他昨日刻意着裝才過去,他不信沈元慈對他就一點感覺也沒有。
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了,怎麽能半途而廢呢?他的嘴角突然往上勾了勾,要放沈元慈在這裏十天半個月見不着面,他自然也是不肯的。
周珲摸不着頭腦,只看到皇帝叔叔獨自傻笑,是不是又想到什麽好玩的東西了?
剛準備問,皇帝叔叔就在他面前蹲下來,于是此刻兩人都埋在桌案下,像是在密謀,“珲兒要想跟去可以,不過必須讓你的仙女姐姐一起去,否則朕可不放心。”
周珲聽到能出去玩了以後心花怒放,用力點點頭。
“但要仙女姐姐出去恐怕沒那麽容易,若她不肯去呢?”周景燊又故作為難。
周珲馬上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佯裝掩面揉眼睛假哭,“仙女姐姐…珲兒珲兒想你…出去玩…珲兒…吃飯…哄睡…”
周景燊滿意地笑了笑,伸出大掌在他頭上一頓揉搓,揉出了呆毛來,“不愧是朕的好珲兒。”
養侄兩年,用在一時。
于是當天到了晚膳時分,周珲就興致勃勃地跑去天祿閣找沈元慈,可真要在仙女姐姐面前一頓撒潑打滾,他還是猶豫了,情緒要醞釀一會兒的。
只能先道出想讓仙女姐姐陪着一起去隴西的想法,誰知沈元慈聽後思忖了片刻便答應下來。
驚得周珲目瞪口呆,皇帝叔叔不是說要她一起出去沒那麽容易嗎?不過好歹目的達成了,高興得吃了兩碗飯。
沈元慈沉默不語,雖是在進食,可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
她還從來沒有主動去追求過一個人,做不到像周景燊從前那般直白,也不知道喜歡該如何表達。可自從知曉自己心意之後,她也是想更靠近周景燊更多一點,所以随同他一起去隴西自然是願意的。
修書和準備殿試的事情,只能等回來再多用點時間補回來。
桃杏相繼,綠蔭漸濃,雨潤萬物,如油如酥。
幾日後的長安暖意盈盈,銮駕從宮裏驅使出來,後方跟随軍隊整齊一排。
此番出巡畢竟是去隴西視察,又豈可與微服下江南相比,否則周景燊也不願如此聲勢浩大驚動百姓。
不僅如此,令他心裏更不爽的是後面一座馬車上笑聲連連,唯有他這裏看着富麗堂皇但孤家寡人一個……真是便宜周珲那小子了。
隴西因在隴山以西而得名,屬涼州隴西郡,郡治狄道,乃西域互通往來必經之地,也是幾百年來兵家必争之地。
已至境內便可見山巒疊起,溝壑縱橫,地處高原。目光所及之處确實可見水源匮乏,縱然春深意濃也不見綠草茵茵。
幸得前幾日終于下過一場雨才使幹裂的土地稍作縫合,這樣的環境與氣候也難怪居民流失嚴重,稍有年輕活力些的都遷至外郡謀生去了。
因此除卻西域往來商賈之道,其餘沿路都是人跡罕至。
聖駕莅臨乃戍邊之處,不像城中那般繁華,而随駕衆人也在官署停留下來。
這裏的郡守名為杜承平,以他為首,與一衆官員早早跪在地上恭候聖駕。
但在瞧見皇帝身後跟着的女子時,他略微有些驚訝,他早在皇帝來前便特地打探過,聽聞皇帝登基已有二載還從未冊封過什麽妃子,那這位看上去年輕貌美的女子又是?他暗自觀察,直到在陪同皇帝用膳席間發現了端倪。
“姐姐…陪珲兒…吃飯飯。”周珲奶聲奶氣地把飯碗遞給沈元慈。
原來只是個宮女不是什麽妃子,杜承平心下松了松,随即給下人使了個眼色。
不多時,便有一名女子走上前來,只見她姿态曼妙,妩媚臉龐又不失楚楚動人,眉目之間顧盼生姿,在周景燊面前微步折腰将果盤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