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堵嘴
第八十四章、堵嘴
但周珲若是肯聽便不是周珲了, 再者就算知道了魏旭是個好人,可他的臉總是兇巴巴的,周珲看了害怕, 最後還是跑回了沈元慈與周景燊的身邊。
随後成了周珲騎在周景燊脖子上, 沈元慈在一旁跟着,魏旭與其他侍衛扮作尋常百姓混入人群中跟随。
這裏靠近西域,連攤販的貨品都是新奇的玩意兒, 像一些金銀器皿,琉璃燈盞, 還有編織的羊毛氈, 香料、瑪瑙、玉石, 精巧絕美。
此時一同置放在攤上,被日光照得炫彩奪目,連沈元慈都被吸引過去,更別說周珲了。
“叔叔,珲兒要, 快點!”周珲看到前方賣吃食的攤子圍了好些人,但他沒見識,不知道是什麽吃的, 騎在周景燊脖子上還不忘雙腳往前蹬。
沈元慈咂嘴, 這普天之下敢在皇帝頭頂上作威作福的也就只有周珲了。
周景燊寵溺地笑了笑,走了過去問向攤販, “這是何物?”
眼看過來的這三位衣着氣質皆不凡, 非富即貴, 攤販是個有眼力見兒的, 忙說道起來,“我這賣的是羊奶糕, 今兒早現做的,公子要不要來點嘗嘗?”
周景燊沒能騰出手來,便由沈元慈代吃,“确實不錯,還請老板多打包幾份。”
沈元慈原是想多買些也分給後面那些侍衛,難得讓攤販來了個大生意,手上忙活,嘴裏還樂呵說道:“這位公子真是好福氣,讨的夫人像天仙似的,就連小公子都是一副機靈樣兒。”
周景燊聽後竟大笑了起來,沈元慈突然想到下邽那次,兩人也是莫名其妙被人當做夫妻,她忙不疊解釋:“不是,我不是……”
“老板真是好眼力。”周景燊笑着打斷沈元慈的話,還從腰間拿出一錠銀子給攤販。
沈元慈側目擰眉看向他,這會兒就能騰出手來了?
攤販看到銀子頓時兩眼放光,遞上東西時還不忘說幾句讨好的話,“多謝公子!公子慢走,小的祝公子阖家美滿,來年再多添一位小女君!”
周景燊聽後笑得倒是愈發爽朗了,可沈元慈面如霞飛,這個攤販說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話,索性東西也不想接只管讓周景燊自己提着,而自己往前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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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周景燊分明就是故意的!
“叔叔!表演,表演!”周珲有了吃的還不夠又發了話,兩人便又依着他往前面簇着人的地方走去。
直到逛累了才在館子裏尋了個位置坐下,眼下正是吃晌午飯的時候,因此很快座無虛席。
旁邊一桌便有人趁等上菜的時候閑談幾句。
“诶,杜承平的事你聽說了沒?”
“這事兒早就傳遍了,咱們鎮上哪兒還有人不知道啊。”
“要我說啊,杜承平的報應還真是來得快,這狗官仗着一方郡守,素日可沒少幹混賬活。咱們這地兒也就做點小本買賣稍好些,種地的原就每日勞作辛苦,結果産量少不說,還得給狗官交那麽多稅,這兩年窮死餓死了多少人。”
“可不是嘛,我家有戶親戚便是從隔壁鎮上過來的,實在是待不下去,每年就結餘那麽些,根本養活不了自己一家,前不久就只能來這裏謀點生意,每日都盼着杜承平不得好死。”
“不過也幸虧這位皇上,若不是難得來一趟咱們地兒體察民情,也不知道杜承平仗着天高皇帝遠,要作威作福到什麽時候。”
兩人唏噓一番。
沈元慈在官署裏也聽得一些,但究竟無從知曉到這些細枝末節。他們只看到杜府搜出來的白花花銀子,也看到了所有的罪證供詞。
但印象都不如從百姓口中傳來的深刻,細究聯系才驚覺每一錠銀子背後都辜負了多少條命。
而那兩人再說道起來。
“對了,現在有新官上任,杜承平也伏法了,你家那親戚還肯回去嗎?”
“巧了,昨日他還同我說不打算回那邊陲之地了,這麽往來折騰麻煩不說,他們在那兒也就一間破屋子,再說了咱們隴西這裏耕地也不容易,水源少,地質也差,還不如倒賣些小東西養活自己來的快。”
“這說得也是。”
此後菜上來了,二人也沒再說下去。
沈元慈思緒收回,也将目光放在周景燊身上,他正在替周珲倒茶,面容和悅盡是慈愛,也不知聽到他們的談話沒有。
其實哪怕他們方才一路走來,也在人群中聽到不少這樣的談話。
她記起前不久周景燊問她的話,想他此番來隴西一是為了巡視戍邊軍隊,二也是為了了解隴西農事與人口流失,及時想個應對之策。
而杜承平則是正巧碰上了,雷厲風行當場捉拿,也算是為民除害,也出了一口惡氣。
于是她看向周景燊:“周公子,今日說是出來玩,恐怕也是為了來這裏聽一聽吧?”
周景燊放下茶壺,轉過頭勾了勾唇,不置可否:“看來何事都瞞不過你。”
“若真是要想個解決對策,整日居于廟堂只聽那些人說的話到底太過片面,一昧埋頭處理死氣沉沉的折子終究尋不到頭緒,我以為既是治之為民,自當取材于民。沈女君覺得如何?”
沈元慈眼眸彎彎,露出個淺淺的笑,“那周公子的目的可達到了?”
周景燊拂了拂衣衫,佯裝正經擺了個譜,“算是。”
沈元慈看到他唇邊抑制不住的玩味依舊,可有了身份加持,已和當年那個無所事事的閑散王爺相去甚遠。
雖說作為皇帝當以天下為先、愛民如子,這些話早已是陳詞濫調,可真的說起來,這幾個字足有江山的分量,行之又是艱難。
現下覺得,周景燊大概也想一步步去做到,心裏也不自覺地升起一股熱忱。
“你在想何事?”周景燊再次轉頭朝她笑看過來。
她看着眼前那個氣宇軒昂的男子,他唇角揚起時,便如沐春風,能使這裏的泥磚土瓦都将擁有雕欄畫棟的色彩。
沈元慈的心跳仿佛漏了一瞬,眉眼柔和,話不語而先微笑。
誰知周景燊後頭又補了一句:“可是在想來年能否得個小女君?”
沈元慈再看他的神色,又從穩重的模樣變得語氣欠欠,還十分惡劣地朝她挑了挑眉仿佛在暗示什麽。
她的眉眼驟然耷拉下來,就不應該覺得這人如今地位不同就會有所轉性,皇帝是皇帝,周景燊還是周景燊,天生的無賴就是無賴,如何都改不掉。
沈元慈被屢次挑逗早就受夠了,趁上菜的時候幹脆心一橫拿起雞腿往他嘴裏一塞,“吃東西吧你!”
周景燊被雞腿塞了滿嘴,根本合不上,但不知是不是笑的,他味嚼幾口順便嘗了嘗味道,“味道尚可,但你若真不想我說話,建議下次換個東西堵。”
換個東西堵?沈元慈愕然擡頭看了眼他的神色,不小心瞥到了那張盈泛水光的嘴,突然就又心虛地低下了頭去,私心覺得只要她裝作聽不懂,周景燊就拿她沒有辦法。
但周珲不是她,他大約聽出來皇帝叔叔說還有別的東西比雞腿好吃,于是扯起來周景燊的衣袖,“叔叔,還有好吃的?比雞腿好?”
“那是自然,那東西比雞腿還要好吃。”周景燊強忍笑意摸了摸周珲的頭。
周珲兩眼放光,“那珲兒,也要吃!”
才兩歲半吃什麽吃!周景燊輕咳一聲瞬間正色道:“那東西得等珲兒長大了才可以吃。”
“那好喔……”周珲霎時殃了下來,只能憋屈得去扯桌上那盤雞,聞着好像沒有原來那麽香了。
這番對話驚得沈元慈拿飯碗的手抖了抖,差點都往桌上撲了過去,這對叔侄真是一個敢問一個敢說。
她現在完全相信,周珲第一眼見到自己走不動路以及四處跑的性子,都是得了周景燊真傳,為了大梁的将來,她日後一定要把周珲教引上正途。
今日有了周景燊帶着,沈元慈只管和周珲二人在城鎮間逛步嬉鬧,他們騎過西域的駱駝,也在日落時分見過西北的華燈初上,甚至還在入夜後數過浩瀚星空一顆又一顆。
也不知道等下一次再來這裏,會不會遍地豐收,這裏的百姓也不用再為了生計四處流離奔波。
隊伍于第二日再度啓程,回到長安已是七日之後的事情。
沒過多久,朝廷對于隴西一帶頒布了一系列政策。
凡遷徙隴西與河西的貧民,都給予爵位,供給衣服和食物。強制遷移的罪犯及其家屬,可以免罪成為自由民。不僅沿路各郡縣都提供交通工具與糧食,還在到了遷移地後賜給數畝田地,分發給已經建好的住房、家用器物,給予農具,借給犁、耕牛、籽種、口糧,在一定期限內免除田租和稅負,只讓移民安心開墾荒地,種植糧食。
不僅如此,還有軍事屯田、修築溝渠……
才不過頒布數日,關中沿路便随處可見百姓遷徙。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距離殿試不過大半個月時間,因此沈元慈一回來便又開始了沒日沒夜地呆在天祿閣。
就連有時候周景燊想過來看她都被晾在一旁,他暗自腹诽,果真女子絕情起來比男子更甚。
他們在隴西那晚明明還吻得如火如荼,現在看來倒像是個意外,整戴好衣服出了門便不認人了,沈元慈這個負心女,真是給他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