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裏面的信很短,或許是安陸不知道該和他說着什麽,僅僅是一個“通知”罷了——

“展信佳——”

“或許對你來說有些突然,但這其實是我思考了幾年的結果。這次去美國,也算了了我自己的終身大事,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在家裏要照顧好自己,不必擔心我。”

沒有落款,沒有署名,但字跡确實是安陸的手筆。

安思遠神經質地捏着信角,像個剛識字的一年級小學生一樣,低着頭反反複複地讀了好多遍。

“我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他不死心地把那短短幾個字翻來覆去地嚼,想着寫這封信時那人的心情,想着那人說這些話時的語氣,想着這些字串聯起來是什麽意思……

“終身大事——”

安思遠的手抖個不停,但仍像拉着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攥住了安陸給他的信,生怕一眨眼就掉了。

“你最近有打過他的電話嗎?”

——對了!電話!

安思遠的手機放在書包裏,但他今日偏偏掏了幾次都沒掏出來,慌急之中便把所有書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前幾天因為和安陸吵架的緣故,安思遠總拉不下面子主動找他,胸口憋着一股少年人的傲氣,好似要證明自己就算沒了他也過得很自在。

但現在,這股氣也跟失去骨頭似的,倉惶地散了。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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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對不起……”

“對不起……”

直到撥了五十多個電話過去都沒人接聽後,安思遠的眼淚才安靜地流了下來。

“安陸……”

他像個孩子一樣無措地跪坐在了地板上,安陸寫的那封信不知不覺被他揉爛了,上面全是濕黏的汗。

安思遠堅持打了一會兒,還是不相信安陸就這麽抛下他走了,手指哆嗦地撥通了安陸秘書的電話。

“您好?”對方很快地接通了電話。

“安陸他……”安思遠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想讓人聽出他話裏的艱澀。

“噢,是小遠嗎?”孫秘書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糾葛,以為安思遠需要他幫忙。

“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不…不…沒有……”安思遠恍惚地落了一滴淚。

“安陸……去美國了嗎?”

“是呀,安先生上周六就到洛杉矶了,我以為他和你說過的。他短期內應該不太可能回來了,還交代我照顧好你。以後你有什麽無法解決的問題或者麻煩都可以來找……”

——安陸真的不要他了。

在這一瞬間,安思遠仿佛失去了他的所有,但又好像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那些東西。

他只是個求而不得的可憐蟲,用血親的身份享受着那人的關懷與縱容,并沒有認真思考過安陸究竟是怎樣看他的。

“不必擔心我。”也不必來找我。

安思遠曾經擔心安陸不接受他的愛,不接受十年以來珍之藏之的一片心,但直到今日才明白,那人不是不接受他的愛,而是根本不需要他的愛。

“你不是……喜歡我的嗎?”

安思遠捂着手機,聲音洩出了一絲哭腔,胸腔像個風箱般痛苦地一起一伏。

“你明明喜歡我。”

“為什麽還要跟別人結婚……”

電話那頭沒有人回答他,只有令人心碎的機械忙音,如同一段不斷循環重複的魔咒,把他搖搖欲墜的心直接判了死刑。

“安陸,你是不是……是不是生我氣了。”

眼淚越流越多,整張臉像要燒起來一樣,就連大腦也開始昏沉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跟你賭氣的……我……我一點也不想趕你走……”

“是因為演出那天你沒來我才會這樣的——!”

安思遠徹底崩潰了,眼淚和鼻涕糊了滿臉都顧不上擦,只是緊緊握着一部無人接聽的手機與一封殘忍的信。

“我想你來!但是你沒來!我才……才不理你的……”

“我根本沒有生你的氣……我怎麽可能生你的氣……我愛你……”

“我愛你……”

見對面仍然沒人說話,安思遠便開始難過地自言自語起來,短期內巨增的腎上腺素讓他的腦子失靈了。

“噢……我知道了——”

“是那天……那天在浴室裏,我親了你……讓你為難了……”

“我也不想的……可是太喜歡你了……我忍不住……”

“如果你……如果你不想和我變成這種關系……我可以——”

安思遠傷心地噎了一下,聲音也放輕了,好像對面真的有人在聽他說話似的。

“我可以……只做你的侄子,做你最親的親人。”

“我什麽都不想了……我也……不愛你了。”

“你不要結婚,你回來好不好?”

冥冥之中,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跌跌撞撞地往安陸的書房跑去。

房間被收拾得很幹淨,桌上只留了一盆多肉和一張相片。

——安陸與他的合照。

安思遠看着那張照片,癡癡地走近了。

照片上的他剛考進十三中,入學典禮上騷包地穿着學校的禮服,一手攬着他叔叔的肩,一手朝鏡頭潇灑地比了一個“耶”。

安陸偏過頭看他,陽光正好打在正臉上,晃得看不清神情。但安思遠卻莫名覺得,那人的表情一定是溫和的。

“就算你要走。”

安思遠把那相框小心翼翼地捂在胸口,沿着牆角無力地坐了下來。

“……為什麽不把照片、把我也一起帶走。”

“為什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為什麽不帶我走……”

“安陸。”

他把頭緊緊縮在自己懷裏,像個被扒了殼的烏龜,從頭到腳都赤裸得鮮血淋漓。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這晚之後,安思遠整整過了三天才接受安陸離開他的事實。

爆發與崩潰并不是最痛苦的,日複一日的遺忘才是最殘忍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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