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寥寥無幾
第28章 寥寥無幾
李曉宇在面對陳瞿西的時候,不在像之前那樣拘謹,十幾歲的年齡小孩兒稍微熟點後話就開始密起來了。
晚上一大家子人都在客廳,李曉宇湊在陳瞿西邊上,她奶奶拉都拉不回來的那種。
“我們班女生說你長得可帥了。”她想獻寶一樣将不算秘密的秘密告訴陳瞿西。
“她們見過我?”陳瞿西回憶,“那次我去接你的時候嗎?”
“嗯。你的那個朋友也很帥。”
現在的小屁孩都格外早熟。她說的是池柘,這點陳瞿西沒法否認,而且他是那種長相挑不出錯的,要說缺點可能就是太過精致。
過會就要吃晚飯,池柘在卧室裏,沒有露面,大概是見到一夥人心煩。池柘沒有一點客人的自覺,對兩位老人是愛搭不理的,就這副不懂事外加白吃白喝的人還說不得他。
“你下周五能去接我嗎?我想回來住。”
起初,陳瞿西沒太懂,心想不用他去接,她爺爺奶奶都會親自把她送過來,對上她期待的目光,尋思這事沒那麽簡單。
這眼神太熟悉,和賀一一那丫頭如出一轍。
“有事說事。”陳瞿西直來直去慣了,懶得猜這些小丫頭們的千回百轉的小心思。
“我朋友們想再見你。”
“我有什麽好見的?”
“也不是,就,反正你能來就來嘛。”
“啊,行,到時候看。”她這周才放假,好像還有一個星期。
池柘的點掐得還蠻準,陳瞿西話音剛落,他就從卧室裏走出來。他輕飄飄地瞅了這邊一眼,走向餐桌邊,但沒有坐下,等人齊。
這時候他又格外知禮數。
爺孫三人住了一個周末之後回到縣裏,那天家中的玉米在日落前剛好種完。
結束後陳瞿西沖了個熱水澡回到房間看到炕上全是池柘的衣服,行李箱被打開攤在地上,旁邊是上次他給池柘取的易碎物品的快遞,池柘一直都沒有拆開。
陳瞿西的目光在這個紙盒上停留的時間要久點,有些好奇,開口問道:“這什麽東西?”
“相機。正好,你幫我給拆了。”
陳瞿西用美工刀喇開膠帶,一個黑色的尼康單反相機,大概率是池柘新買的。
“相機?你那個徕卡呢?”綜藝錄制到後半段時,陳瞿西就沒怎麽見過池柘用他那個膠片相機了。
“寄回去了,沒膠片了,這邊買不到我想要那個牌子。”
這種小地方能買到才怪了。
他的這件卧室不大,能下腳的地方幾乎都被池柘的東西占滿。
陳瞿西蹲在他他的快遞盒邊接連打了幾個哈欠,惹得池柘看過來。
“很困?”
“是的,我這農民幹了一天活,現在只想睡覺。”他在暗示池柘麻利點将床上的東西收拾好。
“別睡,你趕快收拾東西。”
陳瞿西樂了,炕他都不能躺,收拾什麽,給少爺他疊衣服嗎?
“你今天怎麽這麽勤快?”池柘似是要将這些東西裏裏外外收拾一遍。
“離開前收拾下不是很正常嗎?”
陳瞿西大腦宕機了幾秒,讷讷地問道:“你要走?”
“不僅我要走,你也要走。”池柘冷漠道。
他将自己的衣服放進行李箱後站起身,居高臨下得望着他,冷冷開口:“你不跟我走嗎?不是你自己提的?”
在能把人剝了一層皮的視線下,陳瞿西怎麽都不會否認。
“不是,走走走。什麽時候走啊?”
“明天。”
“這麽快?”
“你說雨停後就走,這都停了多少天了?”
“能在等幾天嗎?”陳瞿西想起自己答應過李曉宇過幾天接她放學的。
“不行,車我已經租好了,明天去縣裏拿鑰匙,然後直接出發。”
最近幾天陳瞿西在田裏幹活,根本不知道池柘在忙些什麽,對方從始至終都沒同他商量過,現在撐死算臨時通知。
“跟車行老板商量推遲幾天行嗎?”
“陳瞿西,你還有什麽事要幹?”池柘抱臂但他沒給陳瞿西解釋的機會,直言:“接李曉宇回家,她今年三歲嗎?”
陳瞿西一愣,不知道池柘怎麽知道的。
他剛要說話,又被池柘打斷:“你這兩天在盡孝,盡完孝了,怎麽?心想血濃于水,又要豎起兄友妹恭的旗子?”
“然後呢?有什麽用?”
聰明人說話,一個引子冒出就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
強求不來的東西,陳瞿西從來就被沒打算求。
他做就做了,純粹就是順從自己的心。
陳瞿西抓不住那點淺薄的親緣,轉頭被池柘話裏話外一頓笑話他虛僞。
“但是我答應她了。”
“誰說答應的事情就不能反悔?”
“……”陳瞿西一時無言。
“而且被放鴿子這種事又不會怎麽着,難不成心裏記恨上未來十幾年都不見不到的哥哥?既然都見不到記恨記恨着呗,不礙事。而且忘了你這個人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一點。”
池柘字字誅心。
他看人準,在這住了這麽長的一段時間,這家裏長家裏短的那點破事他早就摸清了。
“你媽放了你多少年的鴿子?”
陳瞿西的撫養權在他老爹那,小孩子的戀母情結是誤解,他也有過哭着喊着要媽這個階段,陳母那時答應會每周見一次,但很快她回了內蒙,三年五載都見不上一面。
雖然他在這住了将近一個半月多,陳母對待他不像最開始的那般拘謹,但始終會有一絲客氣,是母子兩人永遠都會有的一道隔閡,不會消除。
“可是在李曉宇過去十幾年中你媽從沒有缺席過。”
“我至于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計較這個嗎?還争寵……”
池柘不置可否,“你想見她爺爺奶奶?”
那兩位老人陳瞿西斷然不可能相見,他們在家住時,是能躲就躲着。
“不。”
“那為什麽還要憋屈地見這一面為什麽?會讓你心裏好過?還是讓你那位妹妹心裏好過?人家有親爺爺奶奶寵着需要你這個便宜哥哥幹什麽?還是說你覺得這個妹妹特別重要?”
池柘一連的幾個問題陳瞿西不知道從何答起。
那兩位老人是自然不樂意見到陳瞿西,可能心裏還害怕他将自己的寶貝孫女給拐賣了。
“你讨厭李曉宇?”陳瞿西對這個妹妹無感,但池柘似乎對她有惡意。
“不讨厭。我想說她不缺愛,把你那泛濫的愛收一收。”
“我在你嘴裏怎麽就像是個聖母?沒事到處獻愛心?”
“你以為你不是?”
池柘大多時候搞不懂這個人。
陳瞿西的眼神幹淨的要泛着某種愚蠢,這是池柘對他最初的印象。
他在進機場那個廁所時就知道裏面有共同拍攝的嘉賓,畢竟攝像大哥就在外面等着。
這個人嘴裏說着停止共情,是因為他不會計較,所以無所謂。
他所有的“良義”舉動都是下意識做出,沒有任何考量。
“陳瞿西,你先和我說好的,我不管你後面又答應了什麽事什麽人。”池柘輕描淡寫,但陳瞿西就是聽出了一種不容違逆的味道。
“做人沒道德點的時候會很爽,陳瞿西,你要不要試試看?”池柘像是個誘惑人心的混蛋。
“滾犢子。”
過了半晌,陳瞿西突然來了一句,“像你一樣嗎?”
“什麽?”池柘沒反應過來。
“你的确是個沒什麽道德的玩意兒。”
然後他每天過得是挺爽,最起碼在陳瞿西的眼中是如此。
“那你到底走不走?”池柘耐心告罄。
“走,走。”陳瞿西連着說了兩個走字,不知是說給池柘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從門後将自己的行李箱拉了出來。
炕上還有池柘的幾件衣服,陳瞿西拿起順手抖落
“啪”。挺輕的一聲,從衣服上掉下的東西正好落在他的腳邊。
陳瞿西彎腰将地上那個小卡片摳起來,翻個面,證件照上的池柘格外青澀,可能只有十七八歲,燙了一頭小卷毛,看着要比現在乖不少,沒那麽欠揍。
要說年齡池柘還比他大上兩歲,但他兩要站在一塊,池柘更顯小。
他抖落的外套正好是池柘最近幾天常穿的一件。
陳瞿西捏着身份證,看向站在一旁從剛剛開始沉默的池柘,明知故問:“這是什麽東西?池柘。”
空氣仿佛都沉默了幾秒。
“哇,你從哪找到的?”
“原來是在這件衣服裏面嗎?之前都沒注意到,我當時沒看見。”
“……”
池柘蹩腳的演技陳瞿西不想做評價。
他嘴裏沒一句真話,要是沒有身份證,租車哪會那麽順利。
陳瞿西是被池柘臨時通知的,所以他更不可能提前告訴陳母自己要走。
兩人要趕早上去縣裏的那輛大巴車剛好和出門上班的陳母碰見。
“我走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陳瞿西喊媽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
“不多住段時間?”
“不了,還有事。”
幾句意義不大的客套話,最終二人還是在村口處分道揚镳。
陳瞿西情緒難得低落,在池柘将車鑰匙抛給他時依舊不見好。他坐到副駕駛覺得有必要疏解一下自己司機的心理狀态,以免出現不必要的交通事故。
池柘打了個小盹兒醒來,車子已經開上國道,慢悠悠開口:“有一天你會忘記她的模樣,你也會忘了她。
“哈?啥?”
“上個月的時候你有想起我嗎?還記得我的樣子嗎?”
他說的是節目錄制結束的那一個月,的那段時間你想起過我的模樣。
從真人秀四周都是攝像的環境換了一個環境,陳瞿西最初有些不習慣,總覺得自己無論做什麽都有人盯着。
至于有沒有想起池柘——他沉默的時間稍微久了些,池柘也不太在意他的答案,轉而跳到下一個話題。
“有些東西沒有反倒是一種解脫。”
“說得輕巧。”
“我媽在我十歲那年就去世了。”
短短一句話突兀地炸的陳瞿西腦靈蓋疼。
“抱歉……”這是他晚上睡前想起會覺得自己真該死。
“沒事,很多年前的事了。”池柘本人不在意,“至于我爸,我到挺想親手弄死他的。”
池柘在說這話時臉上閃過一絲狠絕,跟他吊兒郎當的語調截然不同。
他話音剛落,車子一個急剎,瞬間熄火,陳瞿西重新發動車子沒有反應。
“有必要這麽大的反應?”池柘不解。
“靠,是不是你大逆不道的話被老天爺聽見了,現在遭報應了?還得拖着我。”陳瞿西扭動鑰匙。
車子應該是抛錨了,坦克200在平價越野車裏的性能還是比較好的,但陳瞿西才開了幾十公裏就這樣,只能說明池柘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