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艾夏從洗手間出來，車子已經加滿了油。她拿出手機準備付款，加油員笑着說：你男朋友已經付過了。
常遠顯然很滿意加油員對他的稱呼，笑得意味深長。
艾夏即刻否認，“誤會了，我們不是情侶。”
“哦，不好意思！”加油員笑了笑，“你們看着挺有夫妻相的。”
艾夏一臉疲憊地打了個哈欠，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加油員捕捉到艾夏的表情，自知又失言了，略尴尬地撓了撓頭，轉身走了。
常遠走近駕駛室，“我來開吧！看你挺疲憊的。”
昨夜沒睡好，今天又起了個大早，艾夏此刻确實有氣無力的。
她沒拒絕，徑直拉開後座的車門，快速坐了進去。
常遠看着空蕩蕩的副駕駛，調侃道：“這麽不願意坐我旁邊？”
艾夏不知道怎麽回答，沉默着扯過一旁的抱枕抱在懷裏，合上眼開始睡覺。
*
這一覺睡的很沉，艾夏眉頭緊鎖，一臉的不安穩。
方池那張讓人厭惡的臉又出現在她的夢裏。
他明明是陽光一般的存在。
卻突然變成了惡魔。
她奮力地掙紮、反抗、叫喊......
眼淚不知不覺糊了眼睛。
常遠聽到艾夏的呓語，卻聽不清她究竟說了什麽。
感覺到她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甚至有些痛苦。
常遠輕喚一聲“艾夏”，沒有應答。
他眸光黯淡了一瞬，将車順勢開進了附近的服務區。
車子停穩後，常遠扭頭看後座的艾夏。她頭向右側歪去，靠着車門，眉頭緊鎖，眼眶周圍濕漉漉的，看樣子還在睡夢中，毫無清醒的跡象。
他探過身子，動作極輕地從艾夏懷裏将抱枕抽出，寬大有力的手掌托起她的頭，将抱枕墊在下面。
餘光瞥見副駕駛位上放了一個折疊抱枕，常遠拿起來把拉鏈拉開，鋪展成一床小小的薄被，輕輕地蓋在艾夏身上。
艾夏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下，依舊沒有醒來。
*
艾夏已經很多天沒有睡好覺了，這一覺夢魇纏繞，昏昏沉沉，睡得時間很長。
待她睜眼醒來的時候，四周天色一片昏暗，車窗外暴雨噼裏啪啦地砸向地面。
“啊！這是哪？車為什麽停在這？”艾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駕駛位上的常遠。
“野花溝服務區。”常遠收起手機，“持續暴雨，前邊路段塌方，車開不過去。”
艾夏瞬間睡意全無，徹底清醒過來，“那，我們回不去了？”
“嗯，目前是這樣。”
手觸到身上的薄被，艾夏心也跟着軟了一下，“謝謝！”
“什麽？”常遠回頭，對上艾夏的視線。
艾夏迅速別開眼，言簡意赅，“被子。”
常遠會意，輕笑一聲，“樂意效勞。”
随後将一個面包和一瓶礦泉水遞了過去，“沒吃午飯，餓了吧？先墊墊，這個服務區沒有熟食賣，你将就一下。”
艾夏接過食物，“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一直在這等？”
常遠已經将周圍一片的情況都摸清了，淡然道：“這附近是野花溝鎮，鎮上有民宿，要不我們今天先在這邊住一宿，明天路應該能通。”
艾夏啃着面包，沒有立刻回答。
常遠補了句，“你看這樣行嗎？不行的話還有另一個方案，咱們往反方向繞路走，需要多花幾個小時，但晚些也能回到雲城。”
艾夏看着車窗外絲毫沒有減弱趨勢的暴雨，搖了搖頭，“住民宿吧！雨太大開車不安全。”
*
野花溝并不出名，距雲城約六十多公裏，雲城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地方。
這裏目前還是原生态風光，尚未被開發成景區，只有一些熱愛徒步露營的驢友熱衷于來此處。
車子在暴雨中緩緩前行，艾夏隐約覺得下腹部有些疼痛，随即一陣濡濕的暖流湧出。
艾夏一驚，皺起眉頭，這......
以往月經都挺準時，就算偶爾提前或者推後，也就相差一兩天，她都會未雨綢缪地在包裏備好衛生棉。
可這一次，提前了四天，她真是毫無準備。
在車載導航的指揮下，車子緩緩駛到了野花溝鎮。
鎮上種了許多樹，長得高大挺拔，枝葉繁茂。
艾夏一路看着，卻都叫不出名字。
暴雨中的小鎮很靜谧，被厚重的雨霧籠罩着，朦朦胧胧的很好看。
車子停在一家民宿門口，招牌上印着四個大字“花間小屋。”
常遠撐了傘打開後座車門，一眼瞥見艾夏的手正摁住下腹部的位置，臉色有些蒼白。
一抹擔憂浮上常遠的臉，“肚子痛？”
艾夏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跟常遠解釋，總不能對着一個認識沒多久的男人說：我肚子疼是因為我來月經了，我需要衛生棉吧！
她尴尬地笑笑，“我沒事，你先進去，我一會來。”
艾夏瞥見民宿旁邊有個小超市，心想應該有她需要的東西。
常遠沒動，“還有傘嗎？”
一股溫熱的液體再次湧出，艾夏感覺自己快要扛不住了。
別一會搞的一褲子都是......
那就麻煩了。
她一臉漠然，語氣低沉，“有有有，你快走吧！”
常遠感覺到了艾夏無名的怒氣，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
艾夏稍微整理了一下睡得亂糟糟的頭發，起身看到坐墊上隐隐有一絲紅，不是很顯眼，她松了口氣，撐着傘直奔小賣部。
買好衛生棉和內褲，她撥電話給常遠，“開好房間你先上樓，我的自己搞定。”
“行，我先上去，房我已經開了兩間，你的房卡我放在前臺，記得取。”常遠輕笑一聲，“這麽怕我，我難道會吃了你不成？”
艾夏肚子隐隐作痛，沒什麽心情和常遠開玩笑，“好，謝謝。”
民宿沒有電梯，艾夏爬到四樓的時候覺得小腹更痛了。
她找到402房間，刷卡進屋，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頓時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房間布置很簡單，整體呈原木色系風格，沒有太多的裝飾。但窗邊放了一盆白蘭花，枝葉間有四五朵花在盛放。
艾夏走近白蘭，怡人的清香萦繞鼻尖，她忍不住将鼻子再湊近些，突然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窗外暴雨如注，屋內花香滿溢。還真是花間小屋呢！
艾夏進洗手間換了內褲，墊上衛生棉。正打算穿上長褲，卻看到褲子屁股的位置有一些血漬。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她根本沒有帶備用褲子。
艾夏在衛生間站了幾秒，左看看又看看，突然抓起洗臉池旁邊的洗手液，擠了一點在血漬上。沾了水便使勁搓揉。
血跡很快被搓洗掉了，褲子卻也濕了一大片。
艾夏拿紙巾反複的擦，卻是杯水車薪，一時半會根本幹不了。
她拿起吹風機正準備吹褲子，就聽到一陣敲門聲。
艾夏看了看自己光.着的雙腿，瞬間警惕起來，“誰？”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是我，常遠。”
艾夏默默松了一口氣，“什麽事？”
常遠聲音柔和又富有磁性，“給你送飯。”
艾夏匆忙套上褲子，門嘎吱一聲開了一條縫，她伸手接過餐盒。
常遠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砰的一聲，門光速般關上了。
他看着門上的402數字，忍不住彎起唇角，輕聲笑了出來，“趁熱吃！”
門板隔音效果一般，艾夏站在門後嗫嚅道：“有什麽好笑的！”
常遠問：“你肚子還痛嗎？好些沒？”
艾夏抿了抿唇，答：“好些了，沒事。”
縱使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時此刻，艾夏心裏還是感激常遠的。
*
常遠來到前臺，問服務員：“你們這有沒有紅糖生姜什麽的，想借廚房煮碗姜湯。”
前臺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她笑了笑，放下手裏的水杯，站起身，“跟我來！”
民宿一樓有公共廚房，和衛生間對立着，分部在院落的兩端。
前臺姑娘一陣翻箱倒櫃，找出了紅糖、大棗、枸杞和生姜。
她将一堆東西放到桌子上，問常遠：“你會煮嗎？要不要我來？”
“會。”常遠回答的時候明顯底氣不足，他笑了笑，補充道：“我試試！以前沒煮過。”
姑娘拿出一個小鍋遞給常遠，“這個很簡單，你先試試，要是不會，就喊我。”
常遠：“好。”
姑娘繼續去前臺坐着，只留常遠一個人在廚房裏搗騰。
常遠打開手機，又看了一遍小藍書上某個博主的做法，就開始動手了。
不管怎麽說，他也是做過飯的人，不至于連一碗紅糖姜湯也煮不好。
*
艾夏吃完飯給王黎打電話報平安，告知她今晚回不去了。
王黎笑着說好，沒有多餘的一句話。
從前事無巨細都要親自過問的老母親，今天沒問她住哪，也沒問她安不安全。
艾夏好笑又好氣，感情老母親為了快點把她嫁出去，她和男人在外住宿也不管了。
電話挂斷，艾夏聽到一陣敲門聲。
她以為是常遠，徑直走過去開了門。前臺姑娘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站在她面前。
姑娘一臉誠摯，臉上帶笑，“你男朋友讓我送給你的，他說不知道好不好喝，讓你喝點暖暖身子。”
艾夏接過瓷碗，看到深色的糖水裏有大棗、枸杞和姜片。她心中一暖，甚至忘了否認他和常遠的關系。
“謝謝。”艾夏笑笑，準備關門。
“你男朋友真是又帥又體貼，現在這樣的好男人不多了！”姑娘留下一句話，轉身走了。
艾夏在原地怔愣了幾秒，關上門之前，無意間看到女孩胸針上的兩個字：方語。想必是女孩的名字。
回到桌前，用勺子在碗裏輕輕攪了兩下，一勺一勺慢慢喝起來。
“味道怎麽樣？第一次煮糖水。”常遠發來消息。
姜的味道太濃，艾夏平日裏并不吃姜。今天不知不覺喝完一碗，莫名地，她竟然覺得姜的味道好像也沒那麽不可接受。
艾夏抿了抿唇，粲然一笑，回了兩個字：好喝。
常遠放心地笑了笑，目光瞥見窗臺上的白蘭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