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35、永生花
35、永生花
他頓了頓, 突然笑了,唇揚着,眉梢挑起, 盯着她的眼睛。
“還是說,歲歲。”他慢慢悠悠喊她名字, 又是那句暧昧不清的“歲歲”,對視之間, 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不斷擴大,“你……”
“你心動了嗎?”喬歲安搶在他下一句開口之前率先抛出了提問。
心跳加速,在緊繃的神經上跳舞, 她盯着他的眼睛, 這次沒有挪開。
丁斯時一頓,喉結滾動。
喬歲安輕輕地、試探性地, 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手指帶了顫,指尖蜷着, 目光卻仍然直視。
先開口的人占據主導權。
她這次學會了。
沉寂半晌,他嗓音模模糊糊的,“嗯”了聲。
瞬間, 她抓緊了他的衣角, 睫毛也在顫, 恍惚了下, 總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麽?”
他卻模棱兩可開了口:“你舞蹈一直跳很好。”
丁斯時直起了身子,把手機遞換給她, 她便也松開了他的衣角, 卻不知道目光要放在哪裏, 愣愣的,随着他。
丁斯時扭過頭時,她看見了他的耳根。
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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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小姨領着表弟過來見親戚,拎了盒車厘子,表弟人才兩歲半,個子差不多到喬歲安膝蓋,牽着小姨的手,眼睛黑溜溜的,緊緊靠在小姨身上,似是有些怕生。
喬媽見了小姨眉開眼笑,摸摸弟弟的腦袋,扯着嗓子喊:“喬歲安,帶你弟弟玩去。”
得了令的喬歲安踩着拖鞋過來,禮貌地叫了聲“小姨好”,蹲下身剛要握握表弟的手,表弟臉往小姨身上一扭,沒有任何前兆,“哇”一聲哭了。
喬歲安手在半空中一僵,随後小姨幹笑着拍着表弟的背:“他有點怕生。”
表弟的尖叫哭聲響徹整個屋子,捏着小姨的手要往她身上爬,口齒不清:“抱抱,媽媽抱抱。”
尖叫聲直刺耳膜,喬歲安太陽穴“突突”直跳,直覺不太妙。
三個人,手忙腳亂聯手哄了表弟半個小時,又是抱又是拿玩具,最後喬歲安給他播了動畫片,哭聲才漸漸止息。
播了半小時,表弟抱着她的手機不肯松手,當代年輕人喬眼巴巴坐在他邊上跟着看了半小時動畫片,局促不安,幾次想要伸手把手機拿回來,表弟黑溜溜的眼睛望過來,奶音模糊:“姐姐。”
喬媽道:“再給你弟弟看會兒吧,你也別一天到晚玩手機。”
喬歲安狠狠後悔,卻只得幹笑着收回手:“你繼續看吧。”
不知道過去多久,沒有手機的喬歲安簡直度秒如年,手機屏幕驀地一暗,緊接着振動,重新亮起時屏幕上閃着“嬌嬌丁公主”這幾個字。
有了正當理由的喬歲安瞬間喜上眉梢,奪回了手機,按了接通鍵:“喂。”
靜了兩秒,她聲音大了點,問:“現在嗎?”
電話那頭一頓,随後熟悉的嗓音傳過來:“我還沒說話。”
喬歲安充耳不聞,繼續大聲道:“什麽?拿卷子啊?新買的啊?”
丁斯時忍不住笑了聲,“你那邊是不是有人?”
“好,那我現在馬上過來。”喬歲安挂了電話,沖着三位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語之中。
聽說是學習的事,加上來電人又是丁斯時,喬媽眉眼舒展,揮揮手:“那你去吧。”
她松了口氣,把手機往口袋一塞,立刻大步出了門。
總算解放。
隔壁的門開着,丁斯時倚着門框,細框不規則眼鏡架在鼻梁骨之上,抱胸揚眉,瞧着她關上家門,迅速兩步飛了過來,待“砰”一聲合了門,她肩膀一塌。
“怎麽了?”
“天吶,你簡直不知道。”喬歲安睜大了眼睛,擰着眉抱怨,“我表弟過來了,那個哭的啊尖叫的啊!我耳朵都要聾掉了!剛又拿着我的手機不肯松手。我過來避避難!”
喬歲安換了鞋,張望了下:“叔叔阿姨不在?”
“出門了。”
她“哦”了聲,又問:“那你剛打電話是想說什麽?”
丁斯時踩着拖鞋進了房間,沒一會兒,抱着一疊卷子出來了,遞給她,下巴微昂:“拿卷子。”
喬歲安低頭看看卷子,再擡頭看看他,左眼寫着不可思議,右眼寫着喪心病狂。
她忍了又忍,最後客氣地問:“大年初二,你禮貌嗎?”
丁斯時忍着笑,聳了下肩,佯裝事不關己:“是你自己要的卷子。”
防盜門“篤篤”兩聲被敲響,她忿忿不平地瞪他一眼,才走去玄關處開門。
一打開門,她便頓了下,門口站着三位,喬媽、小姨,還有那位不低頭壓根看不見人影的表弟。
“卷子拿好了?”喬媽目光掃過她懷裏抱着的那疊,“拿完了一起去超市買點菜,好久沒見你小姨了,我午飯燒點好的。”
喬歲安視線下移,落在弟弟身上,默了兩秒,深吸一口氣,随後一把拉過了邊上的丁斯時:“他說他也想去,他爸媽不在家,家裏正好也沒東西吃了。”
喬媽詫異,想了想,欣然接受:“也好,小丁過來也能幫咱們拎拎袋子。”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丁斯時:“……”
這段時間天氣漸冷,連續零下了幾天,枯草奄着,河裏的水面結了冰。邊上有幾個人蹲着,從河裏撈了幾塊碎冰,撿來玩,揚手丢進河裏,幾米遠。
表弟噔噔噔邁着小短腿跑過去,仰着小腦袋盯着人家丢碎冰看了半天,蹲下身子,從地上撿了塊人家撈上來的,用力往河裏一丢,力氣太小,不過就丢在面前,他卻依然開心,蹦跳着鼓掌。
小姨過去拉了他一把,柔聲道:“寶寶,咱們去超市。”
表弟嘴一撅,小身子扭得厲害不肯走,小姨哄着拖着,他嘴一鼓,眉毛一皺,“嘎”的一聲叫,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行了行了,你讓他在這裏玩一會兒吧。”喬媽在邊上道,“你讓喬歲安在這兒看着,咱們去超市買菜。”
喬歲安不動聲色往後退了一小步,在心底偷偷搖頭拒絕。
小姨猶豫:“這小孩難搞,我怕喬喬一個人哄不過來。”
“那就讓小丁也留下來。”喬媽道,她挽着小姨胳膊,勸,“哎呀,他們兩個人還搞不了一個小孩嗎?咱們好久沒見了哦,正好敘敘舊。”
小姨被喬媽拉着,不放心地一步三回頭,見表弟玩得不亦樂乎,便也就走了。
她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口,喬歲安視線移過來,落回表弟身上,臉一垮,手指點了兩下胸口,默默祈禱:“阿門,希望他不要鬧。”
表弟站在河邊,玩完了別人撈起來的,四處望望,低了頭小碎步往邊緣走,拿腳尖輕輕往前伸,要試探底下的冰塊。
喬歲安被吓得險些魂飛魄散,生怕一不小心他就掉下去了,忙彎腰拉住他的胳膊往回扯,表弟被扯得後退了兩步,見自己離河邊遠了,身子拼命往河邊扭,回頭又是“嘎”的一聲尖叫,氣鼓鼓地瞪喬歲安。
她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指指邊上的丁斯時,哄他:“你讓哥哥給你撈冰塊行不行?你別往邊上走了。”
小孩子好像聽不懂人話,扭得更厲害了,手腕擰着要掙脫她,嘴裏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咿咿呀呀,喬歲安一句都聽不懂。
丁斯時蹲下身撿了塊大的,往地上一砸,瞬間裂成了好幾塊小的,他從地上挑了塊,在表弟面前晃了晃,表弟終于眉開眼笑,不扭了,伸手握住冰塊,往自己身前一砸,嘿嘿笑,給自己鼓掌,回頭看看喬歲安跟丁斯時,原地蹦跶兩下。
喬歲安敷衍地豎了個大拇指,看着表弟玩得開心到跺腳,兩眼絕望,按了按太陽穴,喃喃:“好恐怖,我以後絕對不要生小孩。”
她轉過頭,苦着臉,尋求贊同:“是不是?好難搞啊小孩。”
丁斯時站在她身側,仍然圍着那條紅白相間的菱形格圍巾,手揣在口袋裏,凜風吹過,他額前碎發有些淩亂,沉吟片刻,他垂了眼,望向她。
他笑了聲,好似漫不經心的随口一提,卻又像是在暗示,意味不明。
“我的話,得看未來會和我寫在一個戶口本的那位了。”
喬歲安對上他的眼睛,一愣,驀然間,心髒漏拍,她放在口袋裏的手指動了動,扣着手套上的毛,她下意識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半句話。
他瞳孔漆黑,睫毛垂着,下巴隐在圍巾裏,只這麽望着她。
半晌,他錯開了視線。
“如果她不想,那就不要。”他聲音低低的,風一吹就散在風裏面,攜了點笑意,把她溫柔包裹在其中,“你知道的,我們家很開明的。不需要傳宗接代,只要她開心就好。”
喬歲安脖子慢慢吞吞扭回去,視線空空地落在前面那位玩得瘋的表弟身上,手指僵着,凜風吹不開炙熱,她感覺自己簡直整個人都在發燙。
寂了很久之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哦。那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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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從冬入了春,又從春入了初夏,天氣還不算特別炎熱,只是白天的時間明顯越來越長了。
喬歲安最近的成績一直在不斷進步着,基礎穩紮穩打了很多,幾次測驗下來,擠進了年級前十,偶爾人品大爆發一次,能進前五。
作文競賽的成績也下來了,丁斯時全國第三,喬歲安差了些,第二十一。
明明早就知道排名不會高,在得知之後她仍然有些失落,數了數,跟他整整差了十幾名。但很快她又重新振作起來。
就像餘清說的那樣,丁斯時這種人的成績,适合作為目标,但絕對不能比。喬歲安覺得自己盡力了,沒有遺憾了。她也已經足夠優秀了,她還有舞蹈,這種進步只要一直平穩地進行下去,進入S大舞蹈系是十分穩妥的。
周末,她照例去舞室練舞,休息時刻,舞蹈老師問她:“集訓快要開始了吧?”
她算了算時間,道:“還有一個半月。”
“好好努力,你一定行的。”舞蹈老師拍了拍她的肩,又感慨,“如果林中緒還在國內的話,我還能一起送你倆進S大。”
喬歲安笑了笑,側過臉去望窗外的太陽,陽光熱烈的,刺眼的,穿破了雲層,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落下來。
她被陽光恍了下神,突然想起林中緒離開的時候也是夏天,她就是坐在這個舞室裏,給他發了再見。
後面他再也沒回她消息。但是她想,他應該過得很好,舞蹈也肯定進步了很多。
他們都在自己要走的路上,為自己的夢想努力着。
晚上,照例是丁斯時來接的她。他的接人等待所已經從巷子口挪到了舞室樓下。喬歲安給舞室鎖了門,正要扭頭跟他說“走吧”,突然看到對面的花店還亮着燈。
隔了會兒,一個老奶奶走了出來,花店滅了燈,她給店鋪上了鎖。
喬歲安驚訝:“花店什麽時候換老板了?”
她記得之前的老板是個二十出頭的姐姐。
丁斯時也沒注意到這件事,雖說就在舞室對面,但他倆都沒有刻意留意過。于是,他想了想,道:“估計就前段時間吧。”
喬歲安盯着老奶奶,思索:“我總感覺這個奶奶看着好眼熟。”
老奶奶鎖好了門,彎着腰拎起地上的袋子,轉身負手沿着馬路朝東邊去了,城市的夜晚車來車往,輪胎摩擦瀝青的聲音不止息,她的背影卻在車影交錯間安靜又祥和。
那種孤寂沉靜的氣質讓喬歲安靈光一閃:“啊,我想起來了,是上次賣我山茶花別針的奶奶!”
丁斯時驚異于她居然過了那麽久還能記起那個賣她別針的奶奶長什麽樣,喬歲安解釋:“因為當時她給我的感覺很深刻,所以記了很久。”
那個老奶奶慢慢消失在了視野盡頭,成為了茫茫人海中的一員。
人海中太多人擦肩而過,又有很多人從相識到分離。實際上到最後,記不起長相、聲音、味道。大部分人只會留下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
某一天相遇了,哪怕記不清相貌音容,只要看見,你就會知道是她。
喬歲安扭了頭問他:“那個山茶花別針,你最後是扔了嗎?”
“沒扔,做成幹花書簽了。”
夜裏的燈火很亮,她和他并排走着,聞言一愣。
“哦。”她又低頭看影子,心裏很癢。
他越是這麽說話,她心裏想要表白的沖動就越猛烈。
她平時不碰他的書,便沒看見幹花書簽,但她前兩天在他家寫作業的時候,在抽屜裏看見她之前送的那個兔子戒指了,完好無損地躺在抽屜裏,用一個透明的小圓盒裝着。
心跳如鼓,推着她,要她再勇敢一點,試試再進一步。
片刻後,喬歲安下了個賭注,以開玩笑的口吻問:“那小時候我送你那朵粉色玫瑰呢?”
如果還在,她就立刻籌集表白方案,挑個黃道吉日。
但是怎麽可能在呢?這麽多年了,早該枯萎了。
喬歲安不由得吐槽自己,好慫啊,說白了她還是不敢。
“情人節你賣不掉的那朵嗎?”身側那人聲音低低的,順着夜風爬進來,語氣輕描淡寫地道着重磅,“我做成永生花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我的弟弟給了我這章的靈感。
“嘎”,他平時不高興的時候就是這麽叫的。
後面幾章還沒買的讀者先別買,後面幾章要大修,等2.3號以後再買。我鎖定不了章節,所以只能在這裏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