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又一回他低頭看着兩條小狗的時分，躍魂靈悄悄掏出一沓現金來，想要偷偷塞進他衣服的口袋。躍魂靈當然不會幻想自己的積蓄絕對比如今的E多，更何況這寥寥一小部分現金。但海盜那些錢，是不義之財，躍魂靈期待當E發現這筆現金時，能意會到自己是想表達，要是E樂意放棄犯罪行當，要是E的行為有為錢走險的成分，躍魂靈願意一直給他錢花，讓他從那條路上回頭。

然而鈔票還沒降落進目的地口袋中，E就擡起頭，不經意地向側邊斜了斜身體，躲開他的關懷，叼着煙說：“那就這樣啦。永別了寶貝。”

躍魂靈眼底淚意一閃。

E說：“謝謝你，看你買煙的習慣，我猜你通常不帶現金。走了。”

“等一下E！”躍魂靈匆匆說，“我都不知道……我不記得了，那時你要求所有人叫你E，我都不記得你的姓名了。……你也不記得我的名字了吧？我現在在使用葉浮現這個名字，體檢資料上寫着這個名字，它不是真的。”

這時有另一個陌生的男人在朝他們站立的方向走，不過沒有引起躍魂靈太多注意。公園廣場總會偶有行人。

“是不記得了。”E側着頭說。

“我叫——”躍魂靈想說。E迅速搖搖手指阻止了他，說：“到此為止。”

躍魂靈無奈。

躍魂靈啞然。

這時那一名陌生男人走近了，停了步，竟然不是擦肩而過。躍魂靈陡然一警覺：對方塊頭很大，發色很淺接近灰白，表情冷悍，衣着有些邋遢，瘸着一條腿……如此符合大衆刻板印象的海盜，惹得躍魂靈恍然去看E的臉。E表情不變，只是那名刻板印象狀海盜對上躍魂靈的目光，卻忽而恨聲說：“看什麽看？我是人！指揮，你個磨蹭貨。”

E方失笑說：“咦，你真不怕抛頭露面，老瘸子。”

老瘸子說：“不準，罵我，瘸子！不是你信得過你的朋友嗎？雖然你識人眼光一點也不準……啊算了！總之你不準再叫我瘸子，現在整個宇宙，能原諒你的海盜也就只剩下我了！——和半個絕對零度。你還喊我瘸子！”

E說：“啊？嚴霜迷？”

老瘸子說：“嗯，對，前陣子他幫……”

老瘸子吵吵嚷嚷的，躍魂靈插不上話，也聽不大懂聽不大清他的話語。只見說了幾句，E不說話了。老瘸子自顧自說上一會，夾帶罵罵咧咧，突地又急剎車問：“又不說話，傷心了？”

E的嗓音開始朦胧如微風。他的神色似乎考慮了一下，嗓音似乎在說：“讓你的能力給我隐形。”

老瘸子依舊大着嗓門，躍魂靈不明白是不是自己的誤解和刻板印象使然，聽上去對方的語氣莫名其妙似乎既迷惑也含有炫耀。

“我的能力？”老瘸子說。

“對，”E就也自如了音量，說道，“你能變化出此地過去曾真實發生的畫面和聲音，就練習找到一個安靜的最酷似現在的時刻，制造出差不多但是沒有你和我的畫面。這在迫不得已要馬上逃脫的場合會有用。我能對你做的就這麽多了。”

老瘸子說：“……我感動得快自殺了，你是在說你想到過我靈魂力的其它用法，一度故意不告訴我，船長。”

E說：“噢心愛的，我——”

老瘸子咆哮：“他媽的我沒那麽熟練的技術，你還不站得靠我近一點！”

E仰頭大笑幾聲，輕輕瞥一眼躍魂靈，再然後身影就突兀地不見了。沒有走遠的過程，沒有更多的留戀，沒有下一次告別。

躍魂靈完完整整地聽見了他們讨論的瞬間隐形的辦法，知道如果沖着E瞬間隐形的方向狂奔幾步，手心說不定都還能抓住他的衣袖。

躍魂靈沒去抓。

而是轉動腳步，左拐，沖着另一邊方向繼續遛狗。

最後，誰的眼淚也沒有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