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溫綽前腳猜完她會有所動作,下一刻馬車帷裳便被晃晃掀開了一條縫。

是沈窈拿着吃的送了進來。

“這個,嘗嘗吧,可好吃了。”少女将煎餅送到照野手中指了指,秀氣的眸子晶亮亮。

未等他道謝,她便轉身離去,剩下車內二人一時都啞了言。

“少主果然料事如神!”這下,照野算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去去去,佩服你就把這都吃了。”溫綽此時卻有些莫名的燥意。

溫綽這十六年過得鐘鼓馔玉,養尊處優。因着是二少主,寨裏上下無人敢對他有半點不敬,因着容貌天生過人,無論在苗疆何處,都不乏有姑娘對他暗送秋波。

每逢跳月,花山節和贈帶節,向他表白心意的女子,源源不斷的贈禮和花帶,多到他往回還都要廢上好一頓的功夫。

什麽好東西他沒有見過,只是這煎餅卷大蔥......

他還真是平生第一次收到。

雖說送他金銀珠寶他不缺,玉石琉璃他也根本不稀罕,可送這煎餅是什麽意思,在她心裏,他就是煎餅卷大蔥一般的存在嗎?

毫無美感可言!

庸俗,極度庸俗,就她這樣的誠意和覺悟,還想追求他?未免也太草率。

雖對她并無意,可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名叫被随意打發敷衍了事的煩悶心情。

可以這樣說,作為追求者,她絕對是最不合格的一個。

Advertisement

正氣憤着,照野突然舉着煎餅遞到了他面前。

“少主不嘗嘗嗎,味道是真的不錯。”

照野也在長身體的時候,那麽久沒吃飯一碗肉粥怎麽可能飽腹。

他沒吃過中原的這種小吃,原本只是想嘗一口,沒想到這金黃的煎餅口感筋道,新鮮細蔥的辛香中伴着秘制豆醬的鹹甜,各種奇妙風味的碰撞,越嚼越香,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照野吃的有些上頭,哪注意到自家少主在莫名氣憤。

“怪不得沈姑娘自己一人拿了兩個。”

用料簡樸,卻意外的可口。

溫綽則在話中聽到了別樣的意義。

“她看起來很喜歡吃?”

“應當……是吧,瞧她自己拿了兩個呢,走的時候還吃得正香。”顯然是真的愛吃。

“啧。”

溫綽這下算是明白了。

這沈窈,不是在草率敷衍他,或者覺得他配不上更好的。

而是,她只是想把她自己喜歡的東西,給他而已啊。

多麽純粹而真摯的愛意。

這個蠢笨的女人,說她羞怯吧,她卻能幹出第一次見面就将他打暈帶回家的大膽行為,可說她果敢,她卻又做這種隐晦而含羞的舉動,要不是他聰明絕世,換誰能明白她的心意。

只是,她越是這樣,他越發拒絕起來會有些棘手。常言道,只有感情深鐵杵磨成針,只要感情深不喝酒也真。

她對他這樣用情至深,他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徹底讓她放下呢?果然他還是得趕緊走才是。

心想着,溫綽暗自神傷嘆了口氣。

果然有時候太聰明也不好,會庸人自擾。

-

兩個煎餅實在太多,沈窈慢條斯理的只吃了一個半,便撐得不行。

想了想,沈窈決定把剩下這半回去帶給程見書家養的小狗金豆子吃。

習慣性取出了荷包中的薄荷香葉含在了口中,蔥葉的香辛味便很快在嘴中淡了去。

程見書則搖頭晃腦着看不下去:“多此一舉,吃都吃了,早怕味兒你不吃不就得了?”

要不上次打賭輸給了她才被迫吃的,他是真的對蔥一丁點好感都沒有。

聽說沈家好像也只有她喜歡生吃這大蔥卷餅,該不會她才是她爹撿來的那個吧?

他越是這樣吊兒郎當,沈窈就越不想看他樂得自在,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這樣,天生一開口就有種想讓人給他來上兩拳的欠揍。

所以她當即改變了主意,把剩下的那半帶着蔥的煎餅,趁他沒注意一股腦按進了他手中沒吃完的糯糕裏。

“現在糯糕也有蔥味了,你吃是不吃?”

程見書哪想到她做這麽絕,目瞪口呆完也幹脆仰起脖子寧死不屈。

“不吃!打死我也不吃!”

嘴上硬嚎着,心裏卻在想,其實把被蔥污染的那小塊去掉,剩下的也應當不礙事。

“好!你不吃我吃!”

好歹一起長大的,沈窈怎麽能料不到他那點心思,抓起剩下的那最後一塊糯糕,不由分說送進了嘴裏。

盡管她已經吃得,煎餅都撐到嗓子眼了。

直到馬車緩緩停在了花婆婆家的院門口,幾人接連下來,照野才發現好像除了自己,其他三人都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

先是滿面愁容的少主,再是臉頰鼓的像只松鼠一樣的沈窈,最後則是…失魂落魄的看起來比上車之前臉色還要臭的程見書。

忽地想起中午的事,照野趕緊湊上前去,想給這張臭臉再添上一把火。

跑到他跟前擡手自顧自煽了煽風,滿是嫌棄道:“什麽味道這是,真臭!”

程見書擡眼瞥了他一眼,心情實在太糟糕,以至于他現在都不太想說話,所以并沒有理他。

他不想理照野,可照野卻不想如他所願:“我說這裏怎麽這麽臭呢,原來是你的臉臭!”

怎麽樣這下沒話可說了吧,再叫你罵小爺醜,再叫你說小爺是小跟班!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下惹得程見書也忍不住了。

“到底誰臭?帶着你大蔥味的口氣離本少爺遠些。”

程見書說罷還捏住了鼻子,仿佛照野的口氣真的熏到了他一般。

雖然知道他應該是誇張的語氣,但照野還是當即捂住嘴嗅了嗅,實際上只是一股淡淡的味道,并不算太重,但是隐約還是能聞到他吃過蔥。

“你別胡說八道了,根本就沒什麽味道……”這下照野雖辯解着,氣勢卻明顯弱了下來。

他就不信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很重,而且要是少主的話,肯定是絕對不會嫌棄他的。

于是他回頭又喊着溫綽,想尋求少主的慰藉。

“少主……”

沒喊還好,他這剛喊完,溫綽當即退後了兩步。

一旁看戲的沈窈差點笑出聲來,你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小小的動作傷害卻那麽大。

這不就是現在照野一臉絕望的真實寫照。

看得出這主仆倆是有感情的,但是不多,還得再看看。

“原來就在此處。”

空氣安靜了片刻,一直沉默的紅衣少年卻突然開了口,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古怪的氣息,沈窈還是第一次看到溫綽正經說話。

比散發自戀魅力時,不知順眼了多少倍。

花婆婆年過花甲,是金陵城中最早在集市賣粽糕的一位婆婆,她的手藝極好,做出來的粽糕清香軟糯,讓好幾代人飽足了口福,金陵中人幾乎沒人不知道她。

沈窈不愛吃粘糯的糕點,但程見書卻愛吃,所以她也總是會跟他一起路過集市時光顧花婆婆的粽糕攤。

直到前些日子有傳言說花婆婆病了,程見書想粽糕想的睡不着覺,非要和她一起來花婆婆家探病,聽說請了不少大夫也無能為力,了解症狀之後沈窈這才想起來還有蠱病這回事。

花婆婆的屋子在金陵城南的最邊角落,也就是位在金陵城于一旁洛城的城門交界,這裏并不是出入金陵的正門,所以城牆邊只有一個半米窄的門洞供行人方便,但也是因為太偏僻平日裏來往的人并不算多,更是無人看守。

這樣看來,花婆婆家也确實是投蠱的最佳之處。

花婆婆只有一個兒子,平日裏就和兒子兒媳住在這老屋裏,這屋子雖然看着老舊實則卻□□了不少年歲,要說為什麽一直屹立不倒,沈窈覺得這應該和種在屋旁但枝桠卻都盤繞在房頂的石榴樹,脫不了幹系。

但也正是因為石榴樹的枝節都攀附在上面,也總給人一種十分壓抑的既視感,沈窈不懂風水,卻也隐隐覺得似乎就這樣任由石榴樹生長,也不是什麽好的處理辦法。

“溫少主可看出哪裏怪異了?”沈窈見他眉頭緊縮,急忙上前詢問端倪。

按道理來說,這人雖然性格上和書中完全不同,但業務能力上應該不會弄虛作假吧。

“別跟來。”

扔下一句,他便闊步上前推門進了老屋的院子裏,甚至連人家的大門都沒有敲。

花婆婆的兒子正望着天好準備上山砍柴,一出屋子就冷不丁撞見了這個擅闖他家院子的人。

“你誰啊?誰讓你進來的?”

這紅衣少年看起來穿的富麗華貴,也應該不是來偷東西的吧。

直到看到站在門口的程見書等人,他這才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哦,原來是和程府小少爺一夥的。

可和他一夥的,也不能擅闖別人家的院子啊,于是他還是準備攔住溫綽。

程見書見狀上前解釋道:“花伯伯,這是我和沈窈特意請來給花婆婆驅蠱的苗疆大師!”

沈窈說這是苗疆二少主,應該可以稱是大師吧,反正肯定很厲害。

花婆婆的兒子聞言點了點頭,剛想說他并不姓花,就見原本站在程見書身側的烏袍少年跟個突然被點着了火的爆竹似的,激動地跳起腳來反駁。

“狗屁!你再說你是請我家少主來的?”

分明是綁來的。

花婆婆兒子:“......”看來或許也不是一夥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