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回頭時正逢溫綽主仆二人從老屋出來,紅衣少年眉頭微蹙,像是與照野在說着什麽正經事。
“如何?溫少主可察覺到到有什麽?”沈窈還是決定上前一問清楚。
方才花婆婆的兒子雖然說花婆婆的病已經奇跡般的好了,可總讓人覺得他還在隐瞞些什麽,不對,與其說是隐瞞,倒不如說像是什麽不能開口的事。
所以她猜測,此事就算不是蠱蟲所致,也沒有他說那樣忽然便好了那麽簡單。
見到她,溫綽卻突然變了一副神情,揚眉得瑟道:“本少主已經看過了,屋內現在并無人中蠱。”那邀功的模樣,跟個第一次考試拿了甲等回家給家長炫耀的孩子似的。
沈窈心裏嘀咕,你是苗疆少主,會看有沒有蠱那不是應該的事嗎?有什麽好驕傲的。
但想了想,還是覺得既然是她請人來幫忙,也應該給人幾分面子。
拱手敬道:“不愧是溫少主,果然才貌雙全,技藝過人。”
既然他想聽,那她就誇總行了吧。
不過聽到他這樣斷言,沈窈還是松了口氣,雖說本來就是帶溫綽來驅蠱的,但既然無人中蠱,那自然是最好的。
溫綽很滿意她的反應,點點頭卻又故意似的反轉:“但只是現在沒有,之前曾有過,約莫就三天前。”
蠱雖走了,但留下的氣息卻騙不了人,那花婆婆的确中過蠱,可現在已經好了,所以自然也不需要他驅蠱了。
“曾有過?”沈窈反問道。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也就是說蠱蟲已經走了?走哪去了?是死是活?那金陵城現在到底是安全還是不安全?
她滿肚子疑問,可面前之人卻看起來完全沒有想跟她說道清楚的意思,反而目光也被在地上打滾的三人吸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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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見書雖處弱勢可并不準備放棄,口中還喊着沈窈想讓她過去幫忙,莊恭吉則一邊捂住他的嘴也喊着沈窈別過來。
知道的以為他們是在搶木杖,毫不知事情緣由的,還以為他們是在搶沈窈。
溫綽自然是不知事情緣由的那個,盯着瞧了會兒熱鬧,意味深長的回頭朝沈窈道:
“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受人歡迎。”
沈窈:“?”
話說出口,溫綽卻忽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他誇她做什麽,就算有再多人争搶她又和他有什麽關系,她不會誤以為他也喜歡她,也會為她做出這種在地上打滾的丢人事吧?
不可能,絕不可能,他得讓知道她這一點,就算她期待着也沒有用。
而且她方才誇他的時候,雖然眼神裏滿是隐忍,但他還是從中看到了她暗藏在心底的熱烈激動之意,難道她剛才是在借着誇他的名義告白?
想到這他別過頭去,急忙解釋起來:“咳...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了,本少主不是在誇你。”
沈窈無奈眨巴眼:“我知道溫少主不是在誇我。”受歡迎算個鬼的誇贊,再說了,本來那兩人也是在搶木杖,根本就與她無關。
誰知,她眨巴眼的神色自覺是無奈的,可在別人眼裏卻看起來像是受了委屈,小姑娘本來就眼睛圓圓的,清澈漂亮,再一眨巴,更有了幾分可憐的味道。
她怎麽還委屈上了!他被她一見面就打暈帶來他還沒說他有多委屈呢。
溫綽自認拒絕過百花千朵,也沒有想過要傷人自尊讓人難過成這樣,一時覺得手足無措起來,他誇,他誇總行了吧。
原本別過去的臉又紅着扭回來:“行了行了,其實硬說的話...”瞥了眼她的眉眼又立刻将目光移向別處:“你長得也還可以。”說完也在原地站不住了,直接從她身側走過,來到地上三人面前。
照野在一旁都怔了住,少主竟然一連誇了這個中原女子兩句!
沈窈:“?”
還可以這個詞...也不算是誇吧。
她正想上前再問溫綽剛剛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就見面前的紅衣少年突然蹲下身,趁地上三人還沒反應過來,抽走了那根模樣古怪的木杖。
端詳片刻,随即扔出了院外對身後照野道:“點火燒了。”
他方才就覺得這東西看着古怪,沒想到還真是蠱引。
照野随身帶着火折子,急忙聽命上前就找了枝葉作引将木杖點燃,木杖上興許是塗了一層什麽油料,火苗點跳上去霎那,火光忽地漲起數寸高,但很快就焦灼,成了一塊烏黑的木炭。
“溫少主為什麽要燒了這木杖?”
沈窈沒有阻攔,但也百思不得其解,這木杖又礙他何事了?
也虧得地上三人還在打着沒發覺,不然要起來鬧了吧。
“為何要燒?這恐怕就要問問,這位大娘了。”溫綽應道看了她一眼,對上她那灼灼目光的眸子,又看向屋門。
沈窈也才發覺屋門前還站着人,是個粗布衣裙的婦女,看樣子應當是花婆婆的兒媳,只是她現下臉色卻不太好,失神望着燒木杖的地方,連沈窈跟她搭話,都沒有聽到。
直到沈窈走到她眼前伸手揮了揮,她才跟回了魂似的渾身顫了一下,握住了沈窈的手,滿是惶恐道:“沈小姐,你帶來的這位少年真的是驅蠱高人?”
沈窈不明白她在怕什麽,但還是回握了握她的手,點頭介紹道:“這位是我特意請來驅蠱的苗疆二少主殿下和他的仆從。”
照野一聽又想反駁根本不是請來這回事,擡頭卻瞧自家少主似乎對特意請來這四個字頗有些得意,下巴都眼見着微揚了幾分。
他似乎聽到被這樣介紹,還挺高興?
照野有些不知所措,也只好老實跟着點頭。
誰知聽完沈窈的話,婦人反倒眉目成川:“又是苗疆之人?既然這位是沈小姐帶來的,那應當無事,但前幾日,也曾有幾個身着奇異的苗疆人來過,治好了婆婆的病,但他們......”
婦人欲言又止,仿佛有什麽難言之隐。
沈窈覺得此事有蹊跷,之前有苗疆人來給花婆婆瞧過?剛剛花伯伯怎麽沒有提到這個。
“大娘不要慌,盡管說便是,我既然帶二少主來,自然就是來幫忙的,有什麽事您慢慢說。”
婦人左右瞧瞧路上來往無人,這才長舒一口氣,娓娓道來:“前幾日有幾個身着異服的人突然來到了院中,那時我正好在晾衣裳,為首那人帶着獸紋面具,上來就同我說婆婆她是不是已經病倒幾日了,他們說那其實不是怪病,是中了蠱,留下驅蠱的法子後,幾人便走了。”
沈窈剛放下的心又立刻懸在了胸口。
花婆婆果然是中了蠱!
“那與那木杖又有什麽關系呢?難道那木杖是那些人留下的東西?”方才溫綽也說了,屋中現在已經無蠱,也就是說那群人已經幫忙驅走了吧。
婦人搖搖頭否認道:“那木杖不是那些人帶來的,是婆婆祖上便傳下來打粽糕用的,因為傳了幾代人,極為珍貴,所以...”
她邊解釋着,聲音反而越來越小,到後面沈窈都聽不清了,只能重複道:“所以什麽?”
“所以那人說的驅蠱法子,便是将家中珍貴的東西,扔到街頭巷口,等見到有人将那物件拾走了,蠱就跟着誰去了,然後花婆婆身上的蠱,就自然而然好了,是也不是?”見她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溫綽便向前一步替她說出了實情。
“這确實是一個驅蠱的法子,可這也就代表着是将引到了別人身上,自己雖然沒事了,卻會害了那個撿走東西的人。”如果他沒料錯,這一點,那些人也是與她說過的吧。
婦人擡眼有些震驚,沒想到他竟然什麽都了如指掌:“不虧是沈小姐的朋友,那些人确實是這樣說的,可我和老陳原本并不想這樣做的,只是婆婆她日漸虛弱,前幾日我也忽然有了和婆婆一樣的病症,無奈之下,只能,唉。”
“不是沈窈的朋友,是才貌雙全,技藝過人的苗疆二少主,溫綽。”他義正言辭糾正道。
一旁正聽得認真的沈窈:“......”
這根本不是重點好不好。
剛才她不是已經跟大娘介紹過他了嗎?
再說,他只是想強調他才貌雙全,技藝過人吧。
虧她還覺得他正經了一會,結果真的只有一會兒,于是沈窈思考着問道:“所以,大娘是将那木杖扔到了何處?”
“我和老陳商量着不能扔在金陵城的巷口,婆婆賣了大半輩子粽糕大家都是熟絡人街坊鄰居的,所以最後就将那木杖包着扔到了隔壁洛城的一處巷口。”
婦人如實回道,當時也沒想到真的如此靈驗,前腳她和老陳在拐角瞧到有人撿走,後腳回來婆婆都已經下了塌能燒火做飯了,身上哪還有什麽病的影子。
說來也巧了,現在竟然又回到了城南這裏。
話音剛落,衆人身後便傳來一聲哀嚎。
“不能扔在金陵城,那你便扔在洛城了?洛城又做錯了什麽啊!?”
是莊恭吉,顯然他也聽到了剛才的那番話。
沈窈回頭望了望,三個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雖然身穿不同樣色的衣袍,可灰頭土臉的程度倒是默契的如出一轍。
特別是程見書,原本就寡不敵衆,還沒有幫手,鼻子額頭都蹭了灰,沈窈都能想到他回家又得挨程伯伯多少戒尺了,又菜又愛跟人皮着打,他倒也是活該。
程見書一聽蠱是跟在木杖上的,吓得趕緊離莊恭吉就是十步遠,站到了溫綽身旁,但仔細一想卻又覺得晚了,他都抱着那木杖緊緊不放來着......
于是哭喪着臉問照野:“小跟班,本少爺不會這麽年紀輕輕,就駕鶴西去了吧?”
程見書古文學得一塌糊塗,自然沒意識到駕鶴西去這個詞,只能是耄耋之年以上的老人才能用的。
而照野只是會說些中原話,很多詞卻并不精通,一聽他說駕鶴西去當其皺起眉頭:“怎麽會呢?你這麽沉,哪有鶴能駕得動你飛啊?”
程見書欲哭無淚。
有被安慰到,但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