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夜色漸深,節日的氣氛早已被愈漸濃厚的夜色帶走了大半,街道上只餘三三兩兩的行人。

“砰——”的一聲響起,身體被拍到了一旁路邊停靠的車架上,散落了一地的碎屑。

突然受了一掌,白方術來不及反應勉強站起了身,桓月也立在一旁愣住了,顯然是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還沒有準備,待她回過神轉頭望向了來人。

月光下,那人背對着月,慢悠悠的走着,一步步不緊不慢,似乎是好給時間讓他們接受剛才所發生的,又或者是說接受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一切。

終于他不再背對月光,側着臉,冷白的錦衣上身,墜着個素色香囊,香囊上繡有小字,看不太清但針腳粗糙稱不上上品。桓月眉頭皺起,挪着步子向後移,無他,只因為她識得那個香囊也識得那人。

好幾日不見,他模樣是更勝從前,愈發清越,眉眼間多出的狠絕也叫人不敢認——宋景玉。桓月挪步的幅度越來越大,甚至于已經開始向後跑去,略顯狼狽,但還是被宋景玉三兩步抓了回去,拎着手臂,桓月拼命地掙紮着,雙臂再次被禁锢着,還有明顯收緊的跡象,讓人完全掙脫不開,桓月索性也不再掙紮,任由他處置。

桓月停止掙紮之後,手臂的緊繃感卻在逐漸減弱,但宋景玉的眸子卻仍緊盯着桓月,神色複雜,意味不明的,讓人心裏發毛。

突然,喉嚨被大掌掐住,一瞬間的窒息感立馬湧上了桓月的心頭,她雙手扒拉着宋景玉掐她的手臂,喉嚨裏的聲音也斷斷續續,視線開始模糊了起來。

一旁,好半天才緩過來的白方術看到如此情景,立馬提步沖了過來,卻又被宋景玉一腳踢倒在了地上,一時氣血上湧暈了過去。桓月在意識的最後只聽到宋景玉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你不該這麽不聽話。”聲調古怪,毛骨悚然的,随後嘴角一痛。

她想“我真是瘋了。”

“小蹄子,來了這裏可由不得你”刺耳的罵聲響起,桓月被猛的推了一把,踉跄間倒在了地上,額頭結結實實地撞上了桌角,一陣刺痛。

她用手捂了一把痛處,拿下一看,糊了滿手的豔色。臉色瞬間沉了半分,下一瞬又是一副怯弱模樣,揚着張半大的臉望去時,血跡順着額角流下,染紅了一片麻衣。

身上面上紅白交織的樣子映着倒恍若鬼魅初現。

桓月掙紮着想要再次向門口沖去,但又被推回來按住了身子,是兩個略高于她的小厮。瞧着幹瘦不經風,但腳下步伐松弛有度,想來也是個練家子。她擡眼,反壓着手望向門口站着的那女人。

她雙手環抱,頭高仰着,體态豐臀,一臉精明算計。桓月在被壓來的路上,聽着身旁的人都喚她金娘,心下還好一陣猜測。如今瞧着她樣子暗審了一番,樣貌卻也實在稱不上好看,勉強能入眼的腦子也是,繡花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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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娘一擺一擺搖着手上的香帕,任由身邊服侍的丫鬟攙着她坐下,随手拍打了幾下裙擺上不存在的塵埃,一改剛才的刺耳模樣轉而換了一副面孔,微微扯出了點笑。

“你也莫怪,你爹已經把你賣到了這裏,左右你是走不了的。雖說我這裏不算什麽好去處,但好歹還能讓你吃飽,你要是在這裏好好幹,我自是不會虧待你的。”

桓月暗暗在心裏呸了一口,“你這兒什麽勾當我能不知道嗎?”

但現在雙拳難敵四手,憑她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是不能夠了。眼下這遭兒可真真是玩火自焚,自個把自個套進圈裏去了。只能暫且妥協,待日後尋到機會再作打算。

金娘瞧見桓月像是歇了心思,笑意深了些許,讓人撤了壓着她的手,又親自扶她站好,伸手捋了捋桓月被推亂的發絲,裝出一副良善模樣。

“好妹妹,你能想通自然是最好不過了。”說完又朝後傾了傾身子,後頭有腳步壓在她身旁耳語了幾句,轉頭又接回了話茬“不若你暫且先去青丹身旁伺候學着點,過些時日再讓你接客。”

桓月在身前揉着被壓了許久的手臂,但擡眼的一瞬間還是捕捉到了金娘眼裏閃過的一抹暗色,未來得及深想就被她身上的脂粉味熏的頭暈,無奈彎了彎嘴角,狀似應允。

金娘笑意深了幾許,朝一旁瞥了一眼,後頭立馬來了個人迎到跟前,領着桓月朝裏堂走去。

小厮在前頭領着,桓月一路跟在後頭四處張望着,饒是她讀過點書也能識得幾個字卻也難以形容這堂內的奢靡,紅柱繞綢,勾欄嵌玉,形形色色的人散座堂內,衣冠楚楚,推杯換盞,絲竹之樂在堂外半分也未曾洩漏。

好半響的時間裏,她都還在震驚中。桓月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她蹲守了這麽久,為逃離精心謀劃,布置了許久的一個局竟生生把自己給套了。

她臉色變了幾瞬,放緩了聲音道“坊內如此奢靡,着實是讓我開了眼。”

“奢靡?那是自然,此處是供達官顯貴尋樂子的地方,揮霍大些也是應該。”小厮轉頭上下掃了眼桓月,眼含戲谑。

桓月被他眼神視過來的樣子勾出一陣惡寒。此刻,她深覺自己就是那城東頭豬肉販子案板上挂着的肉,正待價而沽。想了只一瞬,桓月立刻就決定了她得逃,走離這個地方。但現下她還得再耐心些,得壓着性子再套出點有用的東西出來。

靜默了片刻,桓月又開口“這坊內都有哪些貴人到訪?可有宰相權貴?”

許是瞧出了桓月的不安分,小厮沒輕易開口回,反而說起了其他“不該你問的別多嘴,你只顧好生伺候着,幹好了少不了你的好處就是。”說完聲音又低了半分補充道“不過是岔開腿,眼睛一閉一睜的事,鬧出事還有人收拾。但只一點,可千萬別想着跑,若逃了金娘可不會輕易放過你!”語氣暗含威懾。

桓月看着小厮大咧咧敞開說話沒一點避諱的樣子,好似這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女人進來了這裏就是件任人随意擺弄的玩意兒,毫無自尊憐憫可言。

她伸手從腦後捋了一縷發絲到胸前摩挲着,一下又一下,心道“原以為踩一腳清水就能走,倒是我犯蠢了,趟進了這渾水裏。可惜了,我可不是條任人宰割的魚,再清的池子,也得攪上一攪。”

面上老實的回應着小厮的威脅,桓月眼神卻鬼靈精地轉着打量着。從前她只道美人鄉英雄冢大多是世人誇大不堪信,今兒也算是切實見了一回。玉骨冰肌,身段婀娜的美人在梁下跳着,繞着。饒是地府手下刀劍無眼的羅剎閻王來了此處性子都得軟上三分。

還沒待桓月細細品完底下這舞,那邊就被小厮一聲呵斥給叫走了。随後她便被拎着來到裏堂院內一道門前。

天抹黑,燭火投下倩影映于窗棂上。桓月看着窗上的身影,腦中還神游地想着剛下小厮同她囑咐的話。

“這繡春坊內大大小小的姑娘有不少,但論起身份地位只兩位你須得小心伺候着。打頭的是赤秀姑娘,當數第一人。”說完還不忘用手比劃個大拇指示意。

“再接着就是你将要面見的這位青丹姑娘了,柳眉杏眼,性柔似水,最絕的還是那一曲鴛鴦啼,唱的人如癡如醉。”

小厮伸手輕叩屋門,低聲喚了句“青丹姑娘,金娘送了個新人來您這兒,還得勞煩您調教調教。”

桓月別過眼瞧他,伏低做小的模樣半分不似剛才同她講話的氣勢,狗腿的很。引得她更想瞧一瞧這青丹的好本事了。

半掩着的門從裏面拉開,一張美人面探了出來,倒也不怪小厮誇大。那女子貌比西施,身若扶柳,一派弱不禁風,惹人憐愛樣。

桓月看了看她又用手撫了撫自己的臉,再一低頭瞥見自己的粗布麻衣,對照着人家的绫羅綢緞。品了幾番,确實是不堪可比。

小厮見青丹出來,忙上前腰身又低了幾分“青丹姑娘,這是……”

剛開口就被青丹伸手打斷“怎的又往我這兒送人,赤秀那處可留了人?巴巴地送來這裏讓我勞心勞神。”女兒家語氣雖含怨,但神情卻松了口。性子溫馴的人再急也說不出重話。

桓月也在心下嘀咕着這青丹看上去就是個好拿捏的人,性子軟和聽話,八成那赤秀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果不其然,小厮下一句開口“赤秀姑娘那兒您也知曉……,再說這金娘的吩咐……”貫會裝出一臉為難樣,要不是知道他們根本沒去赤秀那處,桓月說不定也信了他這一出,當真好本事。

“好了,好了,我應下便是。”

許是看透了他這心思不願虛與委蛇又或是不想與他這外人多費口舌,青丹伸手推開了門表示同意,小厮見狀立馬推了一把桓月。桓月也很識趣的,乖乖巧巧地低着頭跨步走進了房內。

一進屋,迎面就有一股暖香撲來,連日來的費心周折算計耗了她不少心神。桓月難免被缭繞的生出了困意,心思也松散了許多,卻不想一個不察被身後的青丹得了手偷襲。再次跪伏于地壓着雙手的時候,桓月正在內心唾棄自己千萬遍到底是為什麽又瞎了眼,竟錯把利貓看成幼兔,白白沾了一身腥,落了半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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