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皇城外的雨依舊在下,落過長街,灰蒙蒙的一片,像是給天浸染了層煙雨的青黛色。

一旁,在檐下躲雨的小貓半卧着身,只待那雙素白繡鞋踏出樓外的時候,才虛虛扯出自己的最後一聲哀叫。

桓月一低頭,就瞧見到這半大的小崽子,頓時憐愛之心突起。

她微俯下身,素手将它攬入了懷中,輕輕撫着那細軟的毛兒,模樣瞧着好不惬意。

那貓兒起初還撲騰了幾回,直到後來才漸漸在女子手下蜷着身體,打起了細小的咕嚕聲。

舒望也滿臉噙着笑,摸了摸貓兒的頭,歡快地問了一嘴。

“姑娘若是喜歡,不如我們帶回去養養?時常瞧着也歡喜。”

桓月聽完,蹙眉細想了片刻,越覺這法子可行。

坊內總是冷清非常,難得自己遇見了這小崽子,便是添個會蹦會跳的活物也好。

思及此,桓月心中主意已定,就想着從袖子拿出絹帕來替它擦擦被雨沾濕的毛兒。

可還沒等人細細擦完,舒望便又在耳邊咋咋呼呼一聲叫,直吓得桓月懷中的活物抖了幾番。

“姑娘,是那個人!”舒望伸手揚了揚,指向對側的遠處。

雨中,老馬馱着車架緩緩在路中走過。桓月望去時,偏是差半分沒瞧見人,直擺了一臉莫名的疑惑。

這下倒是把舒望急得團團轉,她幹跺着腳卻是半天說不出那人的名字。

“狀元。對,那個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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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還未盡,女子懷中的貓兒就“喵!”的一聲,似是被誰驚着了一般,撓着爪子飛身從桓月手中躍起跳走了。

可不知怎的,舒望看着面前女子的神色,只覺得桓月的驚慌程度竟也不比那貓兒少多少。

女子漆黑的瞳孔猛地收縮着,追上去的腳步微微一頓。她緊繃着身子,像是被什麽綁住了一般,挪動不了半分,只能任由貓兒叼着物件跑遠。

也不知是不是剛才吃痛了一番,那崽子便也顧不上旁的許多,直愣愣地沖進落雨中。下一刻,就又擺着身子不見了。

而另一邊的宋景玉二人,顯然是對此間的一切半點無所察,只匆匆掃了一眼馬車後就打着傘走了。

雨絲飄渺着,又跟着人打了一路,最後皆是片羽般紛紛雜雜地掃在宋景玉的花帽上。水色下,他那一襲大紅的衣袍又深豔了些,似鴿血樣重色。

其實認真說起來,盛京并不常有這樣的好顏色。

因着是座山水城的緣故,平素裏大家都偏愛素色,所以獨獨這抹亮色又引得人多看了兩眼。

言雲低垂着眼,将油傘又壓低了三分,幾欲擋住傘外的種種窺探。

但身旁的男人卻擺着手,面上的笑容越發肆意了些,活脫脫一副招搖過市的得意模樣。

“怕什麽,既然入了這龍潭虎穴,我就沒想着安然離開。”

“而且這般草包的蠢樣,不正和他們意嗎?”

宋景玉烏黑的瞳中藏着戲谑,勾起嘴角的弧度又正了正冠發。

他只覺自己越發難耐了起來,半身在外半身在內地割裂着,又口舌焦渴着聲聲喘息不止,冷眼看這可笑恩寵。

言雲默踩了一腳的鞋濕,打眼望着面前這條長長的道,心中一陣澀澀然。

如今的元帝行事并不算昏庸,甚至可以稱得上賢明。此番面見,他幾番種種求賢若渴的示好雖都被公子以自己無所功績一一回絕,但到底江山社稷在他手上并未出分毫差錯。

只是他不懂,那當初的千萬般又是為何?

不同于言雲的心存疑慮,傘下的宋景玉定定靜默了一刻,而後才眉眼微折着邁步向前走了許久許久。

男人眸色晦澀,籠着暗色,直到雨絲飄落進眼眶時才猛地閉上眼,他緩緩舔舐着獠牙,攏在袖中的手微微發抖,輕聲喃喃低語。

不急,不急,景必浴血加身,盼爾日夜交徹,久長不寧。

忽然,二人無所察的身後,傳來一陣奚奚索索的聲響,不大的聲音,細微幾下起。

宋景玉的目光徒然變得凜冽非常,一番面目莫測後,他輕掀眼簾向後掃去。

不想,竟是一只渾身濕透了頂的奶貓兒。

那崽子暈乎着腦袋,利口裏還不知叼了個什麽物件。它腳步微晃,像是吃醉了酒般踉踉跄跄地站不穩,似是要再撞上一番。

宋景玉腳邊的衣擺僅就被這活物輕靠了一陣,那布料便滴滴嗒嗒地滲着水,可見這崽子應是在雨中獨行了良久。

言雲視着這還沒有他腳底板大的貓兒,心中的憐意疊起,多少有些不忍。他将傘微挪了幾分,虛虛地遮着那奶貓的大半身軀。

但如此一來,倒讓這本就不大的傘面瞧上去就更加勉強了點,既要兼顧傘下兩人又要勻一塊陰給貓兒,那場面卻是怎麽看怎麽滑稽。

可宋景玉又豈會不知言雲心中所想,他狹長的眼眨了眨,看着言雲被雨打濕的肩頭。片刻後,男子才緩緩蹲一步,伸手将貓兒抱入臂彎處,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

誰知,那奶貓居然也如同生了靈智般,在男子的手中安安分分地弱叫着,偏像是拿捏準了誰能掌握自己的生殺大權一樣。

宋景玉細細摸了一陣,片刻後才漸覺手下觸感不對,他俊眉擰了一番就再度凝眸望去。

男人眼望下,那貓兒的神色恹恹,通體雪白水亮的毛發被雨打透,層層間隔着,又簇簇濕成一團。

它嘴裏還咬着個物件,看上去應該是布料什麽的。宋景玉作勢伸手扯了扯,奶貓卻也奇跡般的聽話,張口就由着他拿下。

宋景玉将其放在手中鋪平,審了番。琢磨着這應該是哪個女子的繡帕,逗貓不成卻反被此頑劣的主兒搶了來,而後又叼着走了一路。只不過雨水泥濘下,那物也早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他原是想找到這小崽子的主人将他送回去的,可此一遭卻讓他突然改變了想法。

既然自己已經遇上了,又見它着實是識趣得很,不如就留這貓兒在自己身邊,長長久久地伴着往後歲月。

宋景玉似水墨畫般的玉面越發意味不明了起來,他眯着眼,慢慢摩挲着繡帕上髒兮兮的刺繡。

日光下,那凸起的印記清晰可見,是一個扭扭曲曲的“月”字。

有主又如何,不願又如何,我偏要奪你在我身邊,躲哪兒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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