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桓月跟在宋景玉身後走出來的時候,才明明白白将自己身處的這地界好好看清一遍。
昨日晚間未曾瞧見,如今看來,只是個三兩層高的普通客棧。
從頂上看下頭,就是一個四方端正的“井”字形。中間大堂裏頭,此時正坐着好一號人,雖人多但卻半點也不嘈雜。
宋景玉打眼向下瞧了一眼後,就從樓上一擺衣角順着樓梯而下,桓月也跟在他身後如小媳婦見不得人般扭捏着衣角。
倒也不是桓月在害怕什麽,只是她昨日還混在歌舞伎堆裏鬧騰,今日又裝作宋景玉的侍女相伴左右。
這…這也只怕當那群姑娘們是聾子啞巴,才能如此明目張膽的招搖吧。
宋景玉腳步定定的未停,一頓将人拎到了人前,也不管自己的錦服被桓月揪成什麽鹹菜樣。
堂下的衆人不察,但元帝卻率先有所感。他那雙鷹眼敏銳地掃過宋景玉身後的女子,思索再三還是抿唇沒有開口問。
那邊的桓月還木讷着,自己才剛走到大堂就突感一股窒息撲面壓來,這讓她不由得又拉緊了宋景玉的衣角。
宋景玉這會兒才察覺到人不對,悄摸摸從身後勾了勾桓月的手指,安撫她定神。
男人垂着頭,朝一旁盯着人許久的元帝擡手作揖。
他的聲音不卑不亢,不帶任何的谄媚讨好之意,仿佛也根本不屑于此。
“聖上,我們該啓程了。”
此話畢,元帝未言其他,只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一群人便又這樣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客棧。
桓月貫愛鬧騰,待面頭上的威壓一散,她則又蹦跶着不安分地搖了搖手臂,直拿黑珠子樣的眼掃視着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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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誰料這回,女子甫一轉眼便看見了那群圍擁成一團的燕燕莺莺。
桓月想躲閃卻已來不及,早被她們群群掃視過來的眼神給打了個正着。
!真是個活要命的祖宗,怎麽就和自己過不去呢!
唐千婵第一個看見桓月,揚着手半天張着嘴,咿咿呀呀的偏叫不出人的名字。
她一大早還正納悶着,怎麽那個賤種還能在一夜之間不翼而飛,原來是去偷會情郎了。
唐氏如今看着遠處的桓月有些怒不可遏,連帶着瞧宋景玉都不順眼了起來。
她本不是個輸不起的性子,只是自己看上的人寧願選一個下賤胚子也不肯多看她一眼,這不是把她唐府嫡女的面皮直往腳底踩嗎?
唐千婵偏不讓這二人如意,等自己告發到聖上面前去,就等着看他們跪地哭吧!
還不待人要走,黃衣女子就厲聲呵斥了句,面目沉沉的,說話也帶着上位者的穩重。
“站住,你要去幹什麽。”
女子有些急,話語間也管顧不了自己大家閨秀的和善氣質了。
“文穗姐,你可還記得昨日那騷賤貨兒?她這一轉眼的功夫就扒在了宋大人的身邊,我又怎能服氣!”
“待我去向聖上告發,那種東西竟也配和我們相提并論?”
唐千婵本想着楊文穗應也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于是便急急要走。
可下一秒,自己就被人一手拉了回來,女子面色凝重異常,帶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森感。
“閉嘴!你若是将她告發了,你自己的命便也活不長了。”
楊文穗這句話倒是也沒想錯,按照桓月那不依不饒的性子确是極有可能和她們同歸于盡的。
堂堂朝廷官員塞人到聖上左右可是死罪。雖說是宮中人人知曉而心照不宣的事情,但你大可偷偷摸摸地幹,偏若是擺上了門面就犯了忌諱。
楊文穗見人還是一副腦袋混沌的愚昧樣,又驟壓下升起的煩躁,緩緩說道。
“有時間在這兒鬥氣不如多用用功,想想往後家中百年的富貴。一個狀元而已也值得惦記?将來還不是得聽我們的安排!”
她說着,昂頭又望了望遠處的宋景玉,确實不得不承認那男子的顏面是頂頂好的存在,但…
但那又如何?
再好的容顏都抵不過時間推移,它會衰老,會腐朽,會變得不堪一擊。
可權利不會,只要你擁有了它,便就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存在,誰也輕易奪不走。
唐千婵像是終于聽懂了個中邏輯,也不再鬧着要去告發,只是面色越發下沉,死死盯着二人遠去。
桓月一步一定地回頭,勾着身旁的宋景玉難定心。他面上神态卻波瀾不驚,沉默良久才輕飄一句開口。
“伸着腦袋,呆頭呆腦的看什麽呢?”
這厮是在唾罵她像龜,別以為自己聽不懂!
桓月當即就猛掐了一把男人手心,癢癢的一下,甚至并不算傷人。
“聖上這是去江州幹什麽?”
女子撓了一爪子宋景玉,生怕他又記恨上自己,忙轉移話題問了一句自己感興趣的。
但宋景玉又怎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不過沒點破也由着她,溫吞着聲,反而絲毫不避諱天子龍威回答道。
“他?怕是想抓幾個手腳不幹淨的老鼠吧。”
“老鼠?”
“那地界可是個比盛京也差不了多少的富饒地,我們月娘去瞧了便知道。”
桓月長睫微垂,心中又狠狠呸了一番梁氏兄弟二人,早知道此趟如此兇險,自己是說什麽也不肯和他們交易。
眼下已經步入了這狼窩,她也只能安分地跟在宋景玉身旁,好好當他的貼身随侍了。
桓月如此想着,身體卻很誠懇異常。她雙手雙腳并用着攀上馬車,如挺屍樣,直仰面扒睡在座位上裝死。
就是說苦了誰也不能苦自己啊!
女子閉着眼睛,酸溜溜地想。不得不說這當官的就是好,自己先頭苦巴巴的和十幾個姑娘擠一窩确實是難為了。
馬車一搖一搖地悠悠走着,車內宋景玉煮一壺熱茶在咕嚕嚕直響。此刻,二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想打破如此氛圍,皆靜默不語着。
半響過後,桓月忽睜開眼,恰逢簾外的清風吹起布料,卷着拂過人面。
所以她也并未發覺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只是手虛空地抓着風,輕輕嘆了一句。
“我還是第一次出盛京呢。”
“确實,那地方太小,容不下你翻騰的水花。”
宋景玉接過她的話,神色淡淡,言辭輕緩。如此反倒叫女子摸不準他的意思,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這厮道行頗高,怎麽看都是自己落下風。一想到這兒,桓月便沒了再和他說話的勁頭。
早上都還尚未睡飽,如今這車駕小幅度搖擺着就更催生了困意。
于是桓月偏頭瞥了一眼男人,随口極為熟練地囑咐了他一句。
“到地方記得喚我。”
此話一出,一時之間叫外人直看不清這二人誰是主,誰是仆。
桓月才不管自己聽沒聽到宋景玉的答應,便直接伸手扯過他垂到地上的衣角疊三疊,枕着布料睡了過去。
這回可是宋景玉自己要把桓月留在身邊的,若是中途抛下了她還正好和女子意。
可他不會,宋景玉不會。
從他說出那句“元帝知曉也沒關系。”之後,桓月就知道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