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章

第 76 章

宋景玉不言不語,踱步繞着人走了幾圈,可任雲直又怎會肯自己這般伏低做小的狼狽模樣被他全然瞧見?

男人又跪直了些身軀,好讓自己看上去還留有些一縣之主的風範,他高昂着頭瞪了一眼面前的宋景玉,聲音就似是那淬了毒的銀針般狠厲道。

“不知宋大人是查到了些什麽實證,也好快些拿出來叫我們這些個父母官看看。”

“總不能是從哪裏聽了些污言穢語就平白冤枉了我們吧。”

任雲直說着,還擺眼朝四周望了去,幾個和他私下裏串通一氣的官員對上眼,也頓時吵吵嚷嚷了起來,生生要向人讨個說法。

元帝眼見此也沒說話,只是一改剛才盛怒的模樣依舊穩坐在高臺上,那喜怒不改的神色仿佛在說此事他已不再插手。

任雲直自是将這一切都盡收眼底,不過他也只當是宋景玉拿了些捕風捉影的事就給聖上胡說八道,實則內裏根本也沒什麽真憑實據。片刻後,他突笑一陣又面色不善地追問道。

“宋大人一直久久不言是為何?難不成是沒話可說了?”

男人歪了歪頭,明明面上是一副小人得志的狂傲樣,但話裏話外卻偏偏要裝作似是極為惋惜的語調輕道。

“大人在我等面前胡言亂語幾句便也罷了,我們只當你是年紀小不懂事也可草草過耳,但如今聖上在此,你這污蔑朝廷官員的罪名可不小啊!”

一聽此話,席下不知情的人群也頓時鬧哄哄了起來,他們雖不太清楚事情原委,但也不願看着這少年郎僅僅因為幾句閑言碎語就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忙不疊又在人耳邊勸慰了幾句。“宋大人年輕氣盛,想要争出一番功績是好事,但是也不可這樣輕易給人亂下結論啊。”

“說的也是,萬不能像從前那宋氏一樣,好些年我們都差點被他的人面獸心給蒙蔽了過去。”

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入耳,宋景玉早已是面色森森,寒氣逼人,一時之間連四下的動靜都很配合的放輕了不少。

貓着身子躲在一旁的桓月眼瞅着男人這般面孔,早就識趣的在心底默默地替這群官員燃了一炷香。

沒成想這群盛京的官員竟也是個十足十的碎嘴子,比之繡春坊的姑娘們也好不了多少。這事倘若他們不說還好,這一說不純純是斷了自己的後路嗎?依照那厮睚眦必報的死性子又怎麽會輕易饒過他們?

女子望了望眼前衣冠楚楚的任雲直又掃了掃四下和他蛇鼠一窩的官員,直在心中暗道。

不過也是這群人活該,撿什麽話說不好偏偏往人痛處一個勁兒地猛踩,那話不正是明晃晃地戳人肺管子嗎?

可誰料,下一刻宋景玉卻一改反常,依舊不溫不怒的負手而立,眉眼帶笑地走上前緩緩回道。

“景玉,只是不想讓任大人失望的太快。”

“畢竟好歹大人都對我關照了這麽久,我也不好厚此薄彼,太過随意地處置了大人啊。”

話音落定,任雲直就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他揪緊了身上的布料,心中沒有哪一刻如同現在一般,覺得自己身上的料子實在硌人難挨。

男人擡眼,望向宋景玉那雙漆黑的瞳,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全身上下都被人扒光了一樣,什麽計謀算計都無濟于事,無處遁形。要知道,頭一次給自己這種感覺的人還是那位公子……

任雲直勉強從恐懼中回過神來,他壯着膽子,嗤笑一聲又諷刺道。

“宋大人既然信誓旦旦如此說了,那就不要再故弄玄虛,浪費大家的時間。”

“否則本縣令定會讓你知道,我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人!”

恰逢此刻一陣飛沙走石掃過,夜風卷起院內的花草簌簌作響,燭火也在幾人的談話間悄悄淚折了腰。

宋景玉面無表情地慢慢垂下眼睫,忽而又不知為何,他突然擡眉對上任雲直的眼,嘴角在不知不覺間勾起一抹淺笑,輕嘆道。

“那我便讓你死個明白。”

“将那人帶上來吧!”

男人一個眼神給去,身後就上來了幾個侍衛,他們手臂處還挾着一個人,蓬頭垢面的,任雲直一時也沒瞧清楚,只知道那是個男子。

他一邊上下打量着人一邊又擺出一副毫不在意宋景玉這烏煙瘴氣的動靜一般,對着主位的元帝就是一句,直喊道。

“聖上可千萬不能信了他這颠三倒四的話語,也不知是從哪裏尋來了一個刁民就敢拉上來給人瞧。”

任雲直撣了撣衣袖,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得令就站立起身,直往又遠了宋景玉和那男人幾分。

“怎麽?任大人居然不認識此人了?”

宋景玉緩緩開口,聲音中還略帶着些許疑惑,那話語中的意思好像合該任雲直就應知道此人一樣。

他微微皺眉,又轉頭憂心忡忡地望了一眼男人,輕笑一聲說道。

“既然任大人都如此說了,你還不趕緊識趣點,早些亮明身份也好叫大人知道知道你是誰。”

此話一出,那男子身形微動,雙手就扒拉開遮擋住自己面部的縷縷發絲,他一口黃白的牙哆嗦着,氣喘道。

“也不怪任大人不知,您貴人多忘事,又怎會記得當初上位時自己腳下踐踏的石頭呢?。”

待那男子面容一現,久久蹲在下側的桓月也呆住了,她雖說是比任雲直快一刻先認出了此人。但這男人……這男人不就是他們初來江水縣時,給自己領路的麻七嗎?

女子心中是有千百個疑惑也問不出口,只得在心下細細琢磨了幾趟來回,好些日子不見,麻七這又是什麽時候和任雲直攀上了關系?

麻七見任雲直不敢答話,緊接着又一句一句地講了起來。

“大人不記得我也無妨,可你總該知道金月城金氏吧。”

“當初大人可是靠着他的錢財才能讓你和你母親過上好日子的啊。”

豈料任雲直一聽到這人的名字,就如同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哆哆嗦嗦地捋不直舌頭,話也好半天說不完口。

“你……你是那金氏的什麽人?明明當初我不是将他們一家人給……”

“給趕盡殺絕了,對嗎?”

宋景玉适時開口,一句話接上任雲直未盡的言語,好像什麽事在他的眼裏都避無可避一般。

男人聞言險些踉跄着站不穩,這般陰私的陳年舊事明明不該有人能知道啊。

此時,院內的涼風恰好卷着枯葉掃過宋景玉的眉眼,任雲直瞧見這一幕,便突然急急尖叫了一聲,而後就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顯然已經是一副恍惚到神志不清的模樣,只一味的在口中喃喃自語道。

“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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