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許星淼原本是想騎車回去的。
但是現在, 他的胸口處多了一支柔軟的,脆弱的花,就算騎行的速度再慢, 迎面吹來的風也難免會把花瓣吹散。
于是他最後打了輛出租車。
并沒有把終點定在了自己家, 而是舍近求遠的定位到了崔世榮那裏。
他住的地方離A大比較遠,預計車程一看居然要一個多小時,許星淼在半路就沒忍住雀躍的心情,給好友發了條信息過去。
【許星淼:你一定想不到我剛剛經歷了什麽!】
只可惜捏着手機枯等了幾分鐘,對面遲遲沒有回音。
【許星淼:......人呢?】
【許星淼:算了,等會兒當面和你說】
發出 去的問候都石沉大海, 許星淼想着這個點, 崔世榮估計是剛好在洗澡所以才沒看手機, 于是只好強壓下想要傾訴的心情, 把手機揣回兜裏。
車裏有點悶。
他後知後覺地貼上仍在升溫的臉頰,将車窗降下, 沒開太大, 感受到有風溜進來就停下了。
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有隙可乘地照射進來,使得胸口處顏色單調的粉月季呈現出更為缤紛的色澤。
他定定地注視片刻後把花捧了出來, 細細打量一番後倏然發現了某片花瓣上的異樣,不由得伸出手指在上面摩挲起來。
凹凸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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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撚着花瓣,用指腹感受着深淺不一的被她用指甲掐出來的印子,像是發現了埋在電影中的彩蛋。
駕駛座上,滴滴師傅透過後視鏡看到了傻笑中的青年,想要唠嗑的心在這一刻終于死了。
奇奇怪怪==
半小時後。
崔世榮聽見門口傳來的陣陣鈴聲,有些納悶地放下手裏的積木。
這個點還有誰會上門啊?
他推開門, 一入眼的是許星淼璀璨奪目的笑顏,過于閃亮了, 崔世榮感覺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
他閉了閉眼。
“差點以為太陽又出來了。”
他如此吐槽,側過身讓人進來。
“你沒去那個聯誼會嗎?怎麽這時候到我這來?”
“我去了!但是還沒進去,小夏就出來了。”許星淼一邊回答他的問題,一邊興沖沖地捧着手裏的月季給他看。
“我們一起去吃了烤肉,然後她送了我一朵花!就是這個!”
崔世榮看了眼他手裏的花,像是自鼻腔裏發出一聲疑惑的哼吟,“嗯?然後呢?”
“然後?”
許星淼一時語塞,愣愣地順着他的問題往下答,“然後我就過來找你了啊......”
崔世榮的表情一下就變得有點嫌棄,“那你興奮個什麽勁?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
他回到一開始的房間,撿起積木繼續裝飾自己的樹屋。
“丁點大的事你還特意跑那麽遠過來找我,許三水,你真的,我哭死。”崔世榮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動了。
許星淼不服氣地嚷嚷起來,“可是那麽多人她都沒送,就只把花送給了我啊!”
這難道不是一個極其重大的突破麽?
他還想解釋更多,但轉念一想,阿榮畢竟沒有經歷過這種事,無法共情到自己也很正常。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他表現得極其大度。
崔世榮:“......”
總感覺被冒犯到了。
你小子最好是沒有在腦補一些很失禮的事情。
他盯着還沉浸在粉紅泡泡裏的許星淼,擠出一個假笑,“你開心就好。”
“嗯。”許星淼用力地點頭,“多虧你告訴我聯誼的地點。”
他本來一下課就想過去找人的,只不過先被導員叫住了,幸好沒有耽誤太久時間。
“真那麽感激我就幫我拼一下這個。”崔世榮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看向桌上琳琅滿目的配件,“拼了幾天了,感覺指紋都要磨沒了。”
他甩了甩手,感覺大拇指的指腹還在隐隐作痛。
許星淼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臉上的笑意一僵,随即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你們社團是不是有個叫辛蔚的男生,你熟麽?”
“那是誰?”
“......所以你不認識?”
崔世榮努力抑制住想翻白眼的沖動,撈起一旁沒喝完的雪碧,“拜托,我們社團确實冷門,但也是有着好幾十個社員啊,你光說個名字有什麽用?”
“還不如說個網名呢,說不定我們線上交流過。”
許星淼努力回憶,“他高高瘦瘦的,皮膚很白,長得也很秀氣......她會不會喜歡這種類型啊?感覺和我差別有點大啊,如果是的話我得減肌,然後再......”
崔世榮冷眼看着他越說越偏,沉默的喝完加了半杯冰塊的雪碧。
嘴冷,心更冷,他看着杯裏堆疊的冰塊,開始思考把這些倒許星淼頭上讓他冷靜下來的可能性。
但最後,他稀薄的良知還是成功把這種沖動按捺下去。
“哦,對了。”許星淼終于意識到自己偏題,赧然地笑了,“他好像經常待在你們社團的活動室裏,也經常幫小夏照顧她的植物。”
說完,他唇線緊抿,雙眸晶亮飽含期待地看向崔世榮。
被盯住的某人緩緩放下水杯,面無表情道,“沒了?”
許星淼:“沒了。”
亂七八糟扯了一大堆,結果有用的信息根本沒兩句嘛......
崔世榮頗覺無語地別過頭。
但神奇的是他依着那點零碎的信息還真想到了一個人。
“有點印象了。”他掏出手機點進社團群聊的相冊,指着某張大合照裏一個小小的影像問許星淼,“是他嗎?”
許星淼湊過來仔細看了看,篤定地點頭,“是!”
随即又反應過來,“你有合照怎麽不早拿出來?”
崔世榮:“......”是哦。
和這人交流,智商都被拉到同一水平線了。
他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繼續開口,“雖然我也說不出個什麽所以然來,但優勢肯定是在你這裏。”
緊接着他拍拍許星淼的肩,随口說道,“加油喽。”
是很敷衍的鼓勵,但許星淼還是很鄭重地回了聲‘謝謝’,他頓了頓,還想和崔世榮說點什麽,就見他露出索然無味的表情,低下頭繼續搗鼓樂高。
見狀,許星淼只好自娛自樂的又捧着那朵花開始碎碎念,“要怎麽處理它比較好呢?做成幹花,還是做成滴膠?”
身邊的人專心拼積木壓根不搭理他,許星淼并不在意,自問自答道,“還是滴膠吧,比較好看。”
這時,房間的另一端有道悶悶的聲音附和他,“我也覺得滴膠比較好看,幹花都皺巴巴的,顏色也黯淡。”
“是啊是啊。”許星淼正贊同地點着頭,突然動作一僵,意識到房間裏居然還有一個人,被驚得‘嚯’了一聲,訝然地望了過去,“你怎麽會在這?”
榻榻米上隆起的被子蛄蛹了一下,一顆亂糟糟的腦袋冒了出來。
“和我爸又吵架了,來阿榮這待兩天。”顧雪照作勢要爬起來,但掙紮兩下就放棄了,趴在床上氣若游絲道,“本來都睡着了,但你倆說話聲音好大,我就醒了。”
許星淼飛快認錯:“對不起。”
“沒事,反正你不吵醒我,我也會很快餓醒的。”他側過臉,一雙睡眼朦胧的眸子對着兩人的方向,有氣無力道,“餓了。”
“餓了就自己點外賣。”崔世榮大喇喇地說,“還要我倆喂你吃嗎大少爺?”
顧雪照耷拉着眼皮,“餓得沒力氣拿手機。”
“怎麽又這麽久不吃飯啊?”許星淼信以為真,拿出手機問他吃什麽,順便也想給自己點個夜宵。
和雲聽夏一起吃烤肉的時候光顧着要矜持了,只在意自己吃相好不好看,也沒好意思吃太多。
“謝謝你,阿淼。”顧雪照由衷謝道,“随便給我點碗粥吧,沒什麽胃口。”
許星淼:“......又喝粥?”
他也不想像個老媽子一樣去操心,但架不住顧雪照時不時的就只喝兩口粥維持生命特征啊,“那種東西沒什麽營養的。”
顧雪照恹恹地嗯了聲,“別的也行,反正就是随便吃兩口......天有點熱了,實在沒什麽胃口。”
許星淼:“......”
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沒胃口是吧?
但不得不說,有時候許星淼真挺羨慕顧雪照的,對什麽美食都沒有欲望,吃得也少所以完全不用擔心體重超标的問題。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很快給對方點了份營養均衡的套餐。
然後給自己點了份沙拉。
在等待外賣上門的這段時間裏,許星淼找了個空的花瓶注了水把那支花安置好,又特意尋了處素淨點的背景和合适的角度拍了照片, 給雲聽夏發了過去。
【許星淼:看!我一定會好好養它的![照片.jpg]】
崔世榮看似是在專心拼着積木,但在許星淼忙活的時候還是分出幾分心神拍了他全程,不知道發到了哪裏,打字的時候笑就沒停下來過。
顧雪照躺屍了半天,還是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開始刷,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整個人垂死病中驚坐起。
“齊美娜要出院了?!”他近乎破音。
“是嗎?”許星淼抽空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失望?”
顧雪照沉默半晌,選擇承認,“如果我說是的話,會不會顯得我很惡毒?”
崔世榮噗的笑出聲,“難不成你本身是個什麽很善良的人嗎?”
說的也是。
完全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想法,顧雪照躺了回去,幽幽道,“她住院的時候,我身邊是真的很清淨。”可惜這種閑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
想起前一陣她發過的某條朋友圈,他漆黑的眼眸又忍不住燃起微末的期許,“但是她說過要換一個喜歡的對象了,所以出院後肯定也不會來找我了對不對?如果哪一天她真的有了男朋友,我一定要去廟裏虔誠地祈禱他們百年好合。”
崔世榮嘴角一抽,覺得這孩子都有點魔怔了,“她那種話說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什麽時候兌現過?”
他是看着齊美娜對顧雪照死纏爛打長大的,所以最近看齊美娜沒再纏上來,也并不覺得她是真放棄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最近真的變化蠻大的。”崔世榮咂吧着嘴,到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以前看到我都愛答不理的,前陣子居然會主動給我打招呼了。”
“我也覺得。”
一直沒等到雲聽夏回消息,許星淼終于把目光從手機屏幕移開,“上次我受傷暈倒在那犄角旮旯裏,她看到我以後居然還幫我包紮?我還以為她只會拍視頻發朋友圈笑話我呢。”
“還有我外公葬禮那兩天,她居然還給我發消息讓我節哀。”
雖然單方面對外公不喜,但他倆表面上關系還過得去,所以在葬禮舉辦的那兩天他收到了不少遠的近的各種親戚朋友發來的安慰的話,其中就包括了齊美娜的。
而且還不是短短的一兩句,言辭之懇切也極為讓人動容......只是一想到這消息是齊美娜發來的,許星淼的心情就有點複雜了。
“奇奇怪怪的。”
崔世榮深以為然地點頭,長籲一嘆,“人心莫測啊,簡直比我的股票還要詭谲多變。”
想起那一片刺目的綠,他閉了閉眼,忍住想要吐血的心悸,“所以說,三水,不要炒股,以我倆那手段根本把握不住。”
本來就沒炒股的許星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哦。”
然後對着依舊沒有回音的聊天界面露出苦惱的神情,“她現在在忙什麽呢?什麽時候才有空看手機啊?我如果又發條消息過去會不會很招人煩?”
崔世榮眼裏浮現微妙的嫌棄,用開玩笑的口吻回道,“什麽時候我股票紅了,她就回你信息了。”
許星淼大驚失色:“那我豈不是這輩子都等不到了!”
崔世榮一哽,狠狠瞪他一眼。
“許三水!你今晚最好睜着一只眼睛睡覺!”
-
自從知道自己種的花快開了以後,雲聽夏就一直惦記着,正好這天上完課以後沒什麽事,她就帶着付蓉一起去了活動室,打算把開了花的盆栽抱去宿舍。
“沒開花的時候就放在活動室讓別的社員幫忙照顧,開花了就帶去宿舍每天欣賞,誰能聰明得過你啊!”付蓉對着她豎起了大拇指。
聽到這話,雲聽夏特意觀察了一下付蓉的神情,來确認她是不是說的反話。
“是因為我本身是個無可救藥的陰暗比嗎?”她郁悶地嘀咕起來,“你誇人的時候我總覺得你是在陰陽怪氣啊。”
“正常的。”付蓉表現得十分坦蕩,“因為我就是喜歡裝成老實巴交的樣子去嘲諷人啊......不過剛剛确實沒在陰陽怪氣啊,你別誤會。”
雲聽夏聳聳肩,“無所謂,反正我說話也那樣。”
綠植社的活動室離兩人剛上完課的那棟教學樓還挺遠的,走到後面的時候,兩人原本輕松的步伐早就慢了下來。
雲聽夏看到有個金發的男生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她莫名覺得身形眼熟,就一直盯着,等他擡起頭的時候發現還真是認識的。
“哦,好巧。”崔世榮看到她的時候也很意外,将手機塞進兜裏沒有再看,“這是去哪兒啊?”
雲聽夏指了活動室的方向,“去拿我的盆栽。”
崔世榮眉梢輕擡,“我也是去那裏,一起吧。”
不等她問什麽,他就主動解釋,“聽說我的發財樹要死了,我去看看具體怎麽回事。”
雲聽夏點頭說原來如此,然後猶豫地看了眼好奇的付蓉,擡手介紹道,“呃,這是我......”
剩下的話還停在嘴邊,她的手就被付蓉一把按了回去。
“不用介紹我。”社恐屬性大爆發的付蓉看起來有點尴尬,湊在雲聽夏耳邊很小聲地說,“我不想知道他是誰,也不想他知道我是誰,反正以後也不一定能遇上了,這種互相介紹的環節你跳過去得了。”
“哦哦。”雲聽夏表示理解地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對一直看着她倆的崔世榮說,“沒事了。”
崔世榮表情複雜地嗯了一聲,然後別開了頭。
本身就沒有多熟,雲聽夏打完招呼以後就沒再找話題和人聊天,倒是崔世榮接着又和她寒暄了幾句,問她怎麽會突然去活動室拿盆栽。
“我種的花要開了,所以拿去寝室放段時間。”
“诶——”他睜大眼睛,表現得很是羨慕,“居然還開花了,真好,我種的花無一例外全都死了......所以你是有定期給花澆水施肥什麽的吧?”
“并沒有。”
雲聽夏想起那兩盆自打種下後就沒怎麽管的植物,沉默了片刻,直白地說,“其實沒親自去澆過幾次水,基本都是在群裏問有誰在就幫忙澆一下的,沒人在就不澆。”
崔世榮:“......”
他抹了把臉,頗為不甘地自言自語,“難道真是我植物緣不行?”
之後的一路他都在自我懷疑,直到抵達目的地,才迫使自己從中抽離出來。
活動室沒上鎖,他一推就開了。
數束夕陽的餘晖自半開的窗口照射進綠植環繞的教室,錯落有致的植物相映成趣,有道高瘦的人影抱着盆絢爛的仙客來穿行其間,清秀的面容在霞光裏映着柔和的光,連空氣中飛舞的粉塵也為那張臉增添了不少朦胧的美感似的。
崔世榮霎時倒抽了一口氣,頓感危機四起。
“哈哈,原來這裏有人在啊。”
他幹笑着猛的往旁邊跨了一步攔住正要走進的雲聽夏,然後啪的一聲打開了牆壁上的開關。
活動室頂端的白熾燈應聲亮起,驟然将室內氤氲的霓霞光霧同化成了普通的白光。
崔世榮再看向那人時,一下就覺得對方的面容平平無奇起來。
他臉上挂起如釋重負的笑,在接受到雲聽夏投來的困惑眼神後往旁邊退了兩步,讓她走了進去。
遮掩視野的障礙物移開後,雲聽夏一眼就看到了綠叢中抱着盆花的辛蔚。
“你也在啊。”
她開口打招呼時,辛蔚正面色有點古怪地望着崔世榮,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才将目光轉移過來,朝她露出一個溫吞的笑容。
“是啊,我沒課的時候就喜歡來這裏,你是來看你的美麗月見草的對吧?”
“嗯,你上次不是說它要開花了麽,我就過來看看。”
看着這相談甚歡的兩人,崔世榮暗覺不妙,同時 又慶幸剛才把人擋住了。
他麻利掏出手機發了條消息。
【崔世榮:在幹嘛?】
【許星淼:上課啊,怎麽了?】
【崔世榮:......專業課嗎?】
【許星淼:對呀,你有什麽事嗎?阿照沒課,你有急事可以找他先。】
【崔世榮:???】
【崔世榮:是你家要被偷了又不是他家,找他做什麽?】
【許星淼:什麽意思啊?】
【崔世榮:......算了,先幫你周旋一二,你認真聽課。】
【許星淼:?】
崔世榮沒再搭理他,裝模作樣地繞着自己的發財樹看了兩圈,就擠到了湊在一起看花的雲聽夏和辛蔚中間。
“這幾盆都是同學你種的嗎?”他輕輕撫摸其中一盆郁金香,真誠地誇贊道,“開得真漂亮啊,真厲害,不像我,種什麽都死。”
辛蔚的笑臉肉眼可見的僵硬起來,他往旁邊挪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然後才說,“只是平時花在這裏的時間比較多而已,如果你也常常來看看你的花,說不定它們就不會死了。”
“......”崔世榮垂下眼睛,繼續戳郁金香,“我也經常來這裏的啊,只是每次都沒和你碰上而已。”
辛蔚嘴角的弧度沒有一絲變化,“是嗎,那還能把花養死啊?真是遺憾。”
崔世榮禮貌地笑着回道,“可不嘛,所以我現在特意來這裏向你讨教呀,如果同學你有什麽養護的方法能告訴我真是感激不盡。”
雲聽夏聽這兩人一來一回的聊挺好,她對接下來的話題也不感興趣,就不打算在這礙事了,立馬拉着付蓉走向活動室的另一端,帶她看自己開花的那盆美麗月見草。
付蓉被拉走的時候還有點意猶未盡的,咂吧着嘴,“還想聽聽他們後面怎麽對線呢。”
“他們不是要聊養護綠植麽,你又不養,有什麽好聽的。”
很快,雲聽夏就在那條缤紛絢麗的花流中找到了自己當初種下的,現在已經爆盆的美麗月見草。
那些小巧的粉色花朵擠擠挨挨的生長着,簇擁着幾乎團成個球,從上方看,幾乎捕捉不到綠葉的蹤影。
花開得比雲聽夏想象中的更加茂盛,她對着花盆的各個角度拍起照片,注意到微微濕潤的泥土似乎才被人松過。
“誰幫我松了土嗎?”她滿腹疑窦。
辛蔚剛好走過來,欣然應道,“嗯,剛剛給我的花換盆的時候順便也給你的松了一下土。”
“是嗎?謝謝謝謝,真是辛苦你了。”雲聽夏連聲道謝,然後将花盆捧起來感受了一下重量,“拿回宿舍後放窗臺正好。”
“你要拿回寝室啊?”辛蔚眨了眨眼,溫聲提醒道,“那你定時給它澆水就好,不用再施肥了,有花謝了就盡早掐掉......”
他擡手丈量了一下花盆的寬度,“美麗月見草的根系很發達的,你這個花盆有點小了,等爆過一次花以後,如果之後變成那種稀稀拉拉的零散的花,那你就要快點換個大點的花盆了。”
“這麽麻煩。”雲聽夏聽得頭有點大了,但還是點頭應好,“我看看,到時候買個大點的盆試着換一下。”
買花盆是簡單,但換盆的過程一個不好,就可能損壞花的根部,她對此毫無經驗,突然要挑大梁又是緊張又有點躍躍欲試。
“你要是不放心,到時候可以拿到這裏來。”辛蔚撓了一下臉頰,像是對自己打包票的行為感到有點難為情,“我經常給我的花換盆的,很有經驗,所以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幫你換。”
猝不及防聽到這話,雲聽夏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崔世榮就率先做出回應,“這個就不用麻煩了吧——”
他敲了敲她的花盆,發出的沉悶聲響襯得他的聲音格外清亮。
“她又不止種這一盆花,能早點獨立換盆也能讓她更快得成長起來吧?這樣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就能應對自如了啊,總不能每次都找你吧?”
什麽鬼,為什麽種個花被他說得那麽高深......
雲聽夏暗自腹诽,聽他接着往下扯。
“至于她第一次換盆沒有經驗麽,”崔世榮緊擰着眉頭陷入沉思,半晌後靈光一閃,想出了一個絕妙的點子,“社長應該也很會換盆吧?大不了到時候你把花盆拿過來,讓社長和辛同學在旁邊看着口頭指點一下嘛,反正這也不難吧?”
“到時候我也過來,一起學習一下。”他不禁撫掌暗嘆于自己的機智,轉頭詢問雲聽夏,“你覺得怎麽樣?”
雲聽夏:“......不怎麽樣。”
很難想象這麽簡單的事情為什麽被崔世榮一說就變得那麽麻煩,她幹脆道,“我自己在網上找視頻教程看看就行,不用麻煩你們。”
崔世榮顯然對她的答案極為滿意,不住地附和,“對對對,自食其力是極好的。”
“......”雲聽夏沒理會這家夥的莫名其妙,對一旁垂頭開始撥弄綠葉的辛蔚說道,“對了,謝謝你之前幫我施肥。”
雖然他沒明着點出自己的功勞,但話裏話外的意思雲聽夏都能聽出來,也難怪那盆花她從來都沒打理過,居然還能長得那麽好呢。
“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謝你......”雲聽夏本來想說請他喝奶茶,但又覺得會不會有點輕了,她對于人情往來的那個度總是拿捏不好。
“沒關系,舉手之勞而已。”辛蔚擡起臉,朝她綻開一個溫和的,足夠包容的笑容,似乎并不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也寬慰她不必為此覺得心裏有負擔,“我心血來潮的時候就會給大家的植物澆水施肥什麽的,順手的事......但是如果你堅持......”
“哦,天吶,辛同學你也太熱心了吧!”
崔世榮将辛蔚未盡的話語堵了回去,語調誇張得像是在朗詩,深受感動的表情挂在他臉上怎麽看都覺得違和。
“原來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一直都是辛同學在默默照顧我們的盆栽啊——”崔世榮長着張看起來很聰明的臉,意味深長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細長的狐貍就會彎出狡黠的弧度,透着惡作劇得逞後的得意。
“那看來我的發財樹生病完全就是它時運不濟了,不然在辛同學這麽精心的照料下,怎麽可能還會生病呢?”
他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眼睛睜得圓了一點,對着辛蔚真誠發問,“同學你照顧這些植物應該都是一視同仁的吧?應該不是區別對待吧?”
辛蔚笑得有些僵,“當然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我能力實在有限,所以你生病的發財樹和別的死掉的花,我也有心無力。”
“能理解能理解。”崔世榮還是那副深受感動的模樣,看得旁觀的雲聽夏和付蓉都一愣一愣的,覺得他表演欲好生旺盛。
“我們的花受了你這麽多照顧,都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你好啊。”他撿起了雲聽夏之前抛出的問題,似是為此感到很苦惱。
“同學你買的肥料用完了嗎?新的一批就由我來買吧,總不能一直讓你花錢又花力啊,還有你平時有吃下午茶的習慣嗎?有的話接下來一個月的下午茶我來請你吧。”他看了雲聽夏一眼,“就當是我們對你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感謝嘛。”
聽到這話,雲聽夏不知道辛蔚是怎麽想的,反正她腦子是有點亂的,‘我們’?怎麽說得好像他倆很熟的樣子。
“不用。”辛蔚的笑容淡了下來,語氣認真,“我幫你們澆花施肥不是要圖什麽,就是不想看到它們這麽快枯死而已。”
崔世榮臉上也少了玩笑的意味,态度端正不少,“但是付出總該有回報的嘛......就算你不想要別的,肥料和養護工具就別拒絕了,以後等你沒空的時候,我們也幫你的植物松土施肥好吧?”
辛蔚語氣平平地嗯了聲。
一旁的雲聽夏聽他們終于讨論出了結果,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出來一趟真夠累人的,聽他倆說話都覺得費勁。
“那就這麽說好了,肥料我也會補 充,以後有時間我一定多過來坐坐。”
她抱穩手裏的花盆,回頭看了付蓉一眼,示意她道,“走嗎?”
付蓉做了個ok的口型往門口走去。
“就要走了麽?”辛蔚作勢要往前走一步,就立刻被崔世榮隔開,對上他不解的眼神,後者嬉皮笑臉地開口,“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太客氣了,我們自己走就行。”
辛蔚:“......”怎麽回事啊這個人,防得這麽嚴嚴實實的。
聽見這兩人的動靜,雲聽夏也以為是辛蔚要特意送他們出去,連忙推辭道,“就幾步路的事,不用送了。”
不管是崔世榮還是辛蔚,這兩人發生的所有對話以及空氣裏流動的異樣氛圍都讓雲聽夏感覺如芒在背,所以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帶這裏唯二的‘正常人’付蓉離開。
“就是啊,不用特意送我們。”崔世榮嬉笑着勸住辛蔚,不斷往外走去,然後追上了前面的兩個女生。
“重嗎?要不要幫你拿一下?”他指向雲聽夏懷裏的花盆。
她搖頭,側着身子把花盆抱得遠了一點,生怕他上手搶似的,“不用,謝了。”
崔世榮本來就是客氣一下,被拒絕了也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再回頭看一眼,辛蔚還定定地站在門口望着他們的方向,高挑的身影随着他們越走越遠而逐漸模糊渺小。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大獲全勝般的快意笑容。
與此同時,在校園的另一端,剛結束課程的許星淼看到了微信裏跳出來的幾條信息。
【崔世榮:你一定想象不到我剛剛經歷了什麽/微笑】
【崔世榮:為了你我真是付出太多了[可達鴨捂腦袋.jpg]】
【崔世榮:決定了,這周的下午茶都你來請[柴犬死亡凝視.jpg]】
【許星淼:?我剛上完課。】
他引用了崔世榮發的第一條消息,回複道:
【許星淼:經歷了什麽啊?你在哪,我現在過去還來得及嗎?】
看着他完全狀況外的反應,手機那頭的崔世榮無奈地搖搖頭,選擇深藏功與名。
【崔世榮:沒事了,玩去吧,已經不需要你了/攤手】
【許星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