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葡萄?

是因為她全身紫色所以看起來是葡萄?應該感謝他沒說自己像是紫薯精麽?

明明他  的目光已經沒有放在自己身上了, 但雲聽夏還是感覺臉頰又被沾了腮紅的刷子輕輕掃過。

“咳,別傻站在這了。”她有些不自在地側過身子,指向驗票處的閘門, “我們進去吧。”

許星淼嗯了聲, 跟在她後面,笑得很安靜。

周末的植物園的人流量很多,來往的游客絡繹不絕,不少人扛着長槍短炮對着綠鬓紅顏一頓猛拍,看起來相當專業。

雲聽夏翻着游客指南,計劃先去看郁金香。

“郁金香花海比較近, 看完以後我們再去看繡球花好了。”她扭過頭, “你覺得呢?”

放眼望去, 周圍淨是些不熟悉的面孔。

“诶?”人呢。

這也能走散?

他是什麽不時時刻刻盯着就撒手沒的小屁孩麽?

雲聽夏左右張望了一會兒, 實在沒找到人,皺着臉走到路邊, 低頭給他發信息。

【雲聽夏:你人呢?!!!】

她在自己存的表情包裏翻了翻, 企圖找到一個最能表達出自己憤怒心情的發過去,可惜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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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發出去的就只有一個啊啊啊亂叫的土撥鼠。

表情包成功發出去的一剎那, 她的頭上突然一重,有什麽東西圈住了她的腦袋。

熟悉的被捉弄的感覺化作羞窘漫上心頭,她鼓起臉,“又是什麽東西啊!”

她擡手往上摸了摸,指尖觸及到柔軟的,好像一用力就會揉碎的花苞,心裏隐隐有了猜測, 動作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許星淼笑嘻嘻地繞到她身前,“剛剛看到那裏有賣的, 所以我買了一個。”

雲聽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将頭頂的花環輕輕取下。

這是一個由栀子花、粉月季和美女櫻,還有一些她認不出來的藍色粉白色小花紮成的花環,做工一般,但看起來很适合拍照。

“真是的,就算是要去買東西,也該提前和我說一下啊。”她順了順頭發,把花環戴了回去。

許星淼歪了歪頭,“可是提前和你說了,就沒有驚喜了啊。”

“......那等你買完,找不到我人了怎麽辦?”雲聽夏看着自拍模式裏的自己,調整了一下花環的角度,“這裏人那麽多,我混在裏面你也找不出來。”

“才不會。”他斬釘截鐵地否認着,言語中竟含着幾分得意,“你那麽顯眼,我在人群裏一眼就能看到你好不好?”

雲聽夏輕哼一聲,“你最好是說到做到。”

腦袋上多了個花環,她好像也因此多了點包袱,不敢再大幅度晃動腦袋,怕它會掉下去,整個人都不自覺地端了起來。

但這種被束縛起來的姿态也僅僅維持了小片刻而已,在目光接觸到大片争奇鬥豔的郁金香後,她不禁放輕了呼吸,頭頂的花環早就被她忘到了十萬八千裏以外。

“初中的時候,我跟着老師去過一個花卉小鎮寫生,那裏的郁金香就沒這裏的多。”

她舉起手機,看着鏡頭裏攢動的人頭,咋舌道,“人也沒這裏多。”

許星淼輕笑兩聲,從包裏掏出來一個相機塞給她。

“試試用這個拍吧。”他說,“你們那個專業,應該有攝影課吧?我不太會用這個。”

雲聽夏沒想到他居然還帶了相機,有些驚喜,“确實有教過,但我其實沒認真學......”

她調了下參數,将鏡頭對準最近的那一片粉色的郁金香。

咔嚓——

許星淼立刻湊過來看她剛才拍的照片,相當捧場地誇贊道,“好看!”

速度快到雲聽夏懷疑他其實根本沒看清。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看啊?”

雖然拍出來的效果确實不錯,畢竟景物是美的,她技術也還算過得去。

但是這種态度還是讓她覺得有點敷衍。

“認真看了呀。”他把眼睛從取景器移開,迎上她不滿的目光,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根本不會說謊,“就是拍得很好看啊。”

他說話時,雲聽夏明顯感受到一股濕熱的吐息緩緩拍在了她的臉上,漣漪般擴散開來,也是這時,她反應過來他們貼得好像有點太近了。

為了能更好看清相機裏的畫面,他特意俯下了身子,嘴唇正好與她的腮處在同一水平線上,她看過去的時候,甚至能看清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太近了吧......

她屏住呼吸定了定神,往旁邊挪了兩步,木着臉讓他站到對面去。

“我......我試試拍人像吧,你站到花叢前,我幫你拍一張。”

許星淼愣愣地指向自己,“拍我?”

雲聽夏篤定地點頭。

“可是我不知道擺什麽pose啊......”他有些苦惱地撓撓臉頰。

雲聽夏不為所動,“你參考一下別人的姿勢嘛。”

她眼尖的發現有一處角落被空了出來,招呼着許星淼移步到那裏。

見推辭不了,許星淼誇張地嘆了口氣。

“這裏被拍的都是女孩子啊,我參考她們的姿勢......會不會有點奇怪。”

“不要在意啦那些小細節啦,拍得不好看删掉就是了嘛。”

她舉起相機做出要拍照的架勢,催促道,“快點——”

許星淼接受了這殘酷的事實,只好坐在了坪上,想了想,對着鏡頭比了個‘耶’的手勢,老土得要命。

雲聽夏拍的時候一直在笑,手抖了一下,拍出來的影像模糊到不行。

見她不再按快門,許星淼就以為拍完了,作勢要爬起,卻立馬被她叫停了。

“等一下啦!你急什麽?”她把拍糊了的照片删掉,讓他繼續擺pose,“你不用這麽僵硬,放松一點啊。”

許星淼面上滿是無奈的笑意,只好坐了回去,他也覺得剛才的拍照姿勢有點傻,正思考着要換成什麽,斜斜的日光就刺向他的眼睛。

他被曬得有點不舒服,就伸手擋了一下。

‘咔嚓’一聲,正好被雲聽夏拍了下來。

拍出來的畫面意外的好看,他姿态放松,呈現出來的狀态沒有剛才的緊繃感,抵在額頭的手指骨節分明,日光自指隙濾過,将他的瞳孔照射成了一種很奇妙的金棕色,閃着跳躍的火星子。

背後盡态極妍的郁金香,也成了合格的背景板。

雲聽夏對這張照片還算滿意,并将它的優秀歸功于自己按下快門的時機恰到好處。

許星淼看她不再舉起相機對準自己,兩手撐在草坪,求饒似的出聲,“是不是可以不拍我了?”

雲聽夏頭也不擡地點點頭,“嗯,反正我主要是拍花。”

給他拍照主要也是想多看看他的窘态而已。

“我這次來植物園,可是帶着很重的任務來的。”她煞有介事地說道。

許星淼起身,拍拍身後沾到的草屑,恍然道,“任務?我說你怎麽突然就想來植物園了。”

他皺了皺鼻子,似有怨念,“明明我一開始邀請你來的時候你還不願意呢......是什麽任務啊?”

“算是取材?”她貼近一叢郁金香,蹲下來仰拍,“接了個膠帶稿,以花卉和小物為主的,但我最近沒什麽手感,所以想多看看現實裏的花,說不定漂亮的大自然能刺激我的靈感呢?”

聽到一半,許星淼就迫不及待地為她鼓起掌了,“是商稿,好厲害!我就知道你的畫那麽好看,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和你約稿的商家真有眼光!”

雲聽夏竭力憋着笑,面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裏卻很是受用他的吹捧。

雖然她對于自己具體有幾斤幾兩了然于心,也清楚這樣的成就實在擔不起他這樣不留餘力的誇贊......但是好聽的話誰不喜歡呀?

“還好吧,畫得馬馬虎虎啦。”她飄飄然道。

怕自己再聽他繼  續吹自己的彩虹屁會失去自知之明,她清了清嗓子,把剛才拍的幾張照片給他看。

“你覺得怎麽樣?”

許星淼這次沒有第一時間就閉眼誇,而是看着照片,似端詳了片刻才出聲,“這個構圖!好巧妙,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是一看就知道拍照的人很專業呀......”

無所謂啦,反正她又不靠拍照吃飯,就算聽再多浮誇的彩虹屁徹底迷失自我了又怎樣?

她一手撐在膝蓋托着腮幫子,虛僞地推辭,“也沒有啦,主要是景好看,所以怎麽拍都好看。”

“嗯,說的也是。”

他的眼皮動了動,澄淨剔亮的眼珠緩緩轉向她,随即,整張臉也側了過來,輕聲道,“漂亮的事物,随手一拍都是賞心悅目的啊。”

他的目光長久地凝滞在她的眼睛上,與她四目相接。

這樣近的距離,他甚至能看到她被刷得纖長又卷翹的睫毛上沾上了什麽亮晶晶的粉末,應該是從眼皮上掉下來的,正在陽光下折射出很細碎的閃。

數息之後,最先落荒而逃的也是他。

說不上是什麽心理,反正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視線移開了,重新注視起相機裏的景物,雖然什麽都沒看進去。

反而是雲聽夏,從始至終都沒有移開過眼睛,雖然剛接觸到他的視線時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他的眼神就開始逃竄,反應挺好玩的。

餘光裏,他的耳朵似乎燒起來了。

她的注意力瞬間跑偏,像是被逗貓棒吸引住的貓,追尋的目光帶着想要戲弄一番的頑劣。

“你的耳朵好紅。”她盡量不帶任何情緒地陳述,“你是不是很怕曬啊?”

因為語氣是很認真的關切,所以許星淼并沒察覺到她任何捉弄的意味,摸了一下耳朵,也确實很燙。

“應該是太曬了吧。”他對自己這種關鍵時刻掉鏈子的行為很失望,用體溫稍低的手背貼着耳朵,企圖這樣讓耳朵恢複常态的動作當然只是徒勞,“沒事,等會兒應該就會自己變回去了。”

他有些自暴自棄地揉了一下耳垂,透着光的肉粉色被他捏出了更靡麗的緋紅。

看起來很有肉感的樣子。雲聽夏眯了眯眼睛,覺得有點手癢。

許星淼又把相機塞給她,“你繼續拍照吧。”別再盯着我的耳朵看了。

雲聽夏有些意猶未盡地移向相機,重新欣賞了一下自己拍的照片,然後随意地對準一株紅色的郁金香,機械地按着快門。

沒了她如有實質的注視,許星淼的肢體明顯松弛了不少,見她專心地拍着照片,便拿出了手機看了眼。

然後就看到她前不久給他發的信息。

是他去買花環的時候,她找不到人,問他去哪兒了。

看着那個尖叫的土撥鼠,他樂不可支道,“原來你那個時候還給我發了信息啊。”

雲聽夏終于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重新望向他,“是啊,誰叫你突然沒影了。”

他的耳朵還是那麽紅,而且是深一塊淺一塊的,被揉過的耳垂,還有耳骨夾夾住的耳廓,明顯要更紅一點,是透着血色的紅。

看起來更好玩了,她漫不經心地想。

許星淼對她這樣的心思渾然不覺,還在對着那個表情包傻樂,“配上這個表情包,好好笑啊。”

“你還好意思笑?”她瞥向他的手機屏幕,看着聊天界面她發出的表情包冷哼道,“都是因為誰啊?”

“對不起。”他嘴上在道歉,但臉上的笑就一直沒停下來過。

雲聽夏撇撇嘴,倒也沒真因為這個就不高興。

她拍夠了郁金香,正想叫他走人,從他屏幕一掠而過的視線突然滞住。

“等等,你給我備注的什麽啊?”

聽到這話,許星淼驀的一個激靈,飛快将手機屏幕往下扣,不讓她繼續看了。

“就......”他眼神游移,“就備注的名字啊。”

雲聽夏微微眯起眼睛,揚唇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擅長說謊啊?任誰都能看出來你現在是在心虛啊。”

許星淼沒吭聲,捏着手機小聲嘟囔,“真的是備注的名字啊,我又沒騙人。”

“那為什麽不能給我看?這也算是隐私嗎?”

“因為你也沒給我看你的備注啊。”

他振振有詞道,“要看肯定要互相看才公平啊。”

......這種小學生互相交換日記一樣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雲聽夏二話不說地掏出手機,半點不心虛,“我給你備注的就是名字啊,但你的肯定不是。”

許星淼湊上前,定定地注視着她手機屏幕上的那三個字,連名帶姓的,切切實實的是他的名字。

他瞬間目露失望,“好普通。”

“所以你給我的備注有多不普通?”她反問。

他沒作聲,只抿着嘴笑,眼睛彎成細細的月牙,堅持道,“就是你的名字啊。”

在她不解的注視下,他終于将亮着的屏幕移到她面前,她追問了好久的問題終于被揭開了神秘的面紗。

雲聽夏:“......”

看着聊天界面頂端的那幾個emoji,她露出不理解的神情,轉向許星淼,“你認真的?”

他從鼻腔裏發出很輕快的一聲哼吟,“嗯。”

......一個雲朵,一個耳朵,一個太陽還有一瓣西瓜的emoji,你跟我說你備注的就是我的名字?

“呃,這個雲朵我知道代表我的姓氏啦,耳朵也勉強算是‘聽’”她捏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這個太陽和西瓜......?”

“夏天就是很大的太陽啊,然後......”他的指尖輕點着太陽的标志,再慢吞吞地指向末端,“是西瓜味的。”

“雲,聽,夏。”他一字一頓地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咬字清晰,很認真地傳達到了名字主人的耳朵裏。

“是不是很貼切。”他眉眼彎彎,帶着點想要邀功的得意。

雲聽夏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他,“你要這麽說,那你的名字......”

她點了一下許星淼的頭像,删掉原來的備注,改成了一個做出‘噓’的手勢的小黃臉emoji,還有一顆星星,三滴水。

“嗯,就是這樣。”

她頗為滿意地點點頭,“以後你的備注就是這樣了。”

“什麽啊,居然照搬我的創意!”他狀似不滿地開口,然後對着她改的新備注笑個不停,“幸好我叫這個名兒,不然你想改還不知道怎麽改。”

雲聽夏想了想,“是诶。”

就像她室友付蓉的名字,把那些emoji翻遍了都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去诠釋她的名字。

兩個手機并在一起,同系列的備注并列着,說不出的诙諧好笑。

“你給別人備注都是這樣嗎?”她戳了戳他的頭像。

他搖搖頭,迅速切到通訊錄的界面給她看,“一般都只備注姓名。”

雲聽夏看着他的屏幕,呆滞了兩秒後敷衍地回道,“哦。”

雖然他動作很快,但是退出她聊天框的時候......她的名字是在最上面吧?下一條就是他的班級群聊,兩個框比其他的框都要深一個色號。

是置頂?

雲聽夏感覺自己好像挖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不能再深挖下去了,不然呈現在自己面前的寶藏越多,她也會愈加貪婪的。

但是心髒被蜜意填滿的欣喜做不得假,她引以為傲的面部控制能力在此刻完全潰散了,連遏制住不斷上揚的嘴角都做不到。

她只能自暴自棄的,任由笑意在臉頰擴散,甚至沒能忍住笑出了聲。

許星淼還以為她是看到了自己給朋友的備注才笑的,有些不解,“很搞笑嗎?”明明都那麽普通。

雲聽夏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含糊其辭道,“可能吧。”

她低頭撩起垂在身前的一縷長發別至耳後,耳垂上小巧圓潤的珍珠安靜的散發着柔和的光暈,許星淼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突然開口說,“你今天戴的耳釘好低調啊,很容易讓人忽略掉。”  “嗯?”話題轉向了意想不到的方向,不過雲聽夏接受良好,“可是如果用更浮誇的耳飾,那視覺重心不就轉移到我耳朵上了麽?”

“不會的。”他咬字很輕,但給人很鄭重的感覺,“你都能壓的住的,再浮誇的飾品在你身上,只會變成合格的陪襯。”

唰——

一陣風恰來,花海翻湧,葉片貼着地面發出沙沙呓語,一支郁金香斜斜探來,柔軟的花瓣貼着雲聽夏的小腿輕拂着,奇妙的癢意似電流一般蔓延,刺得她的心髒也跟着打了一個哆嗦。

她突然覺得腿好麻,一定是蹲太久了的緣故。

“是嗎?”她摸了摸耳垂,感受到了他不久前才經歷的窘迫。

“嗯。”他移開眼睛,輕聲道,“所以下次可以嘗試戴更誇張一點的耳釘。”

她光聽着,實際腦子一片空白,眼睛也只盯着腳邊的花,讷聲道,“是嗎。”

失神的幾秒,腿部的麻意不斷在擴散,她終于抵不住,按着膝蓋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小腿,換了個話題。

“接下來我們去看繡球花展?”

“好啊。”

許星淼笑着點頭,起身的剎那卻看到她的腦袋很明顯的歪了一下,盯着他的背後,表情變得有點奇怪。

正疑惑,就聽她遲疑地開口,“你......還約了別的朋友一起來植物園嗎?”

“怎麽可能?”他本能地答道。

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驚疑不定地順着她的視線扭頭看過去。

隔着一條曲折的小徑,兩道颀長的身影正與他們遙遙相望,見他看來,戴墨鏡的黑發青年立刻給了金發青年一個肘擊,後者随即揚起活力的笑容,興沖沖地朝他們打招呼。

“哈喽!”

許星淼:“......”

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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