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夜半私會

夜半私會

【31】

有那麽一瞬間,賀霁忱後悔謀劃了這一場刺殺。

若是他此刻還在驿館,必然不會聽到這種讓他心緒難平的話。

原來她果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暧昧的話脫口而出,毫不過心,不止是對他,對旁人也是如此令人遐想。

她對謝千陽說過這些話嗎

——我離不開你。

——我心悅你。

這種會叫人誤會的話,不止對他一個人說過嗎

是啊,說過的吧,畢竟景國的陛下,她的親兄長都覺得謝千陽是個合适的驸馬人選。

若她無意,就不會同她兄長選了謝千陽。

賀霁忱心裏酸溜溜的,不願再去細想她和謝千陽究竟到了哪一步,他此刻甚至希望後背的傷再疼些。再疼一點,心裏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殿下與謝大人情投意合,陛下也可放心了。”

姜雪一心都在想辦法看他背上的傷,聞言動作忽得一頓,她暗自咂摸了下他的語氣,眼底倏地燃起一道光,她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事,意外道: “哥哥這是吃醋了”

賀霁忱抿緊了嘴,将頭偏向一邊。他避而不答,作勢要将衣裳穿回去。

姜雪卻不準,她的手按住他的腕,不讓他逃避,笑着湊上去,盯着他棱角分明的側顏,含笑道: “吃醋了”

賀霁忱不理,他視線平靜地落在遠處,說什麽都不肯同她對視。

臉頰忽然被人碰上,他睫毛微微顫了下。

姜雪雙手捧住男人的臉,将他的頭扭了回來,強迫他看着她的眼睛,她輕聲道: “是不是啊”

再避無可避,賀霁忱啞聲: “……不曾。”

姜雪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他。

她知道他性格如此,很難能從他的嘴裏聽到幾句好聽的話。

竹瀝曾勸她說,那些嘴上慣愛花言巧語的文人墨客大多都靠不住,他們表面上裝得溫文儒雅,實際內裏一肚子花花腸子,賀公子不同,他朗月清風,人與心都幹淨得很。

竹瀝說他從不靠說,只看他做了什麽,才能窺見他的內心。

姜雪用心體悟了番,覺得自己應該沒想錯。

“就是吃醋了。”

她肯定道。

賀霁忱無言以對,只能沉默相抗,他不經意間擡眸,将她此刻的情态盡數收入眼中。

眼睛笑成了月牙兒,眸底盛滿揉碎的星光,繁星如雨般降下,又盡數落到他的心頭。

賀霁忱的呼吸亂了分寸,他有些狼狽地微微合眼,又加重語氣道: “說了沒有。”

“好好好,沒有呢。”

就算加重聲音也毫無說服力,若想撬開賀霁忱這張嘴,非得他自願不可,不然再怎麽同他争辯,他也是不會屈服的。

姜雪如今已逐漸摸透他說話的規律,若是他反複強調重複的,必定是在口是心非,她只要往反義的方向理解就好,不必太過較真。

畢竟……他明明很在意卻非要否定,也很有意思啊。

反正他的心在這裏就好。

姜雪自覺他們的未來一片光明,這麽一鬧,将她郁郁寡歡了一日的情緒都沖散,只剩下欣喜。

“好啦,可以給我瞧瞧傷了嗎夜已深,你還要早些休息。”

賀霁忱依舊別着頭,沉聲道: “長公主此刻便可離開。”

“那可不成,謝千陽明明告訴我背後有傷,怎可不看一眼就走你少糊弄我。”

聽到那個硌在人心頭的名字,賀霁忱心底的悸動驀地煙消雲散。

他周身的氣息都冷了下去,回過頭來,淡淡瞥她一眼。

姜雪歪着頭, “嗯”

“長公主看完了就離開。”

姜雪指天發誓: “嗯,絕不再纏着你。”

明明是遂了他的願,可不知怎麽,聽她這麽保證,心裏又無端生出一陣失落。

賀霁忱忽視心底那點悵然若失,微微颔首, “好。”

他垂眼看了看兩人的距離,已離得極近,沒法子再往前靠,于是他往旁邊轉了轉身子,将後背半側過去。

姜雪原本勾着的唇角忽得笑意凝住。

她怔愣地望着那一片鮮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背後人許久不曾出聲,賀霁忱蹙了下眉,他轉回頭,便見方才還笑意盈盈的女子,此刻眼底又蒙上一層霧,用心疼至極的目光凝望着他的背。

賀霁忱一瞬無措,很快平靜下來, “小傷而已,只是看着重。”

“你不是會武怎會傷成這樣”

姜雪強忍着情緒,一言不發,沉默了會,才道: “藥箱在哪”

“本宮知道的,你有那東西,你自己看不到後面,本宮幫你換藥。”

“太醫傍晚時幫臣上過——”

“太醫傍晚走時,你的血也滲出來嗎”姜雪忽然厲聲打斷, “賀霁忱,這是不是你方才自己撞得”

賀霁忱啞口無言。

姜雪被氣得渾身發顫,可她實在不能對他說過多指責的話,因為這些傷裏,大多數都是她的原因。

“若我不将你逼迫至此,你不會撞到傷口。”姜雪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原來你說的趕我離開,是真心實意的,我若不走,只怕還會害你更嚴重。”

賀霁忱驀地回頭,只見一直張揚明媚的少女此刻頭垂得極低,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她的臉隐在陰影裏,賀霁忱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猜到她此刻一定十分自責。

他深邃的眸中不自覺露出一絲擔憂,又因缺乏經驗,不知該如何是好,無措與焦急交織在心頭,最終都化為無能為力的自厭。

他只能編出蹩腳的謊言, “這傷與殿下無關……”

“你又騙人,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女子悶悶不樂, “快點将藥箱的位置告訴我,我……雖沒做過這事,但你會,你教教我,或者……你那小書童呢怎不見他人他應該會吧。”

賀霁忱猶豫半晌, “他被我訓斥過,鬧了脾氣,不願理我。”

姜雪擰緊眉心,不滿地道: “哪裏買來的書童這麽不懂事,趁早發賣了去,眼下你進了宮,身邊不缺伺候的人,實在不行我叫謝千陽再為你找個伶俐聰慧的小童,總比你現在這個強。”

賀霁忱默了默, “……不勞煩謝大人。”

有事沒事都愛提謝千陽,他當真這麽好嗎。

“罷了,我笨手笨腳的,還是讓你那小書童來吧,他若不聽話,你只管告訴我,我讓人教教他規矩。”

賀霁忱: “……好。”

“我這就走了,不在這礙事……我走後,你記得去喚小童,若他處理不好,要讓他叫太醫來知道嗎”

賀霁忱安靜地望着她, “嗯。”

這會兒倒是不跟她唱反調了姜雪的心情稍好了些。

“那你……”姜雪咬着唇,猶豫了片刻,她一狠心,閉上眼,驀地湊上去,在他臉頰上快速地親了下,她紅着臉, “你好好休息,本宮明日來看你。”

她自己做完撩人的事,自己羞個滿臉通紅,這種有心之舉做起來,難免會叫她慌亂不已。

姜雪忙不疊地往後退,想要趁着對方沒反應過來逃跑,怎料自己還未動,面前人忽然欺身靠近。

他随意抄起一件外袍,裹在身上,利落地系上腰帶。而後手臂攬向女子腰後,将人一把抱起,夾在自己的臂彎。

因事發突然,姜雪一下慌了神,她身體失去平衡,下意識便按在男人肩膀上,下一刻想起他身上有傷,又無措地擡手,無處下手,不知該抓着何處,只能紅着臉,小心翼翼地圈住他的脖子。

纏在腰間的手臂結實有力,分明不像看起來那般羸弱,輪廓鮮明性感的肌肉隐藏在那薄薄的衣袍下,是只有她能碰觸的地方。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抱她。

姜雪紅着臉想,哪怕他趕自己走,今夜也值了。

所幸賀霁忱沒帶她去太遠的地方,他泰然自若地将人單臂提抱起來,快步行至門前,将人放下。

手臂松開那一刻,賀霁忱克制地後退半步,不着痕跡地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努力忽視方才蹭在他身上的那抹柔軟,将腦海中那些不合時宜的旖旎心思驅散。

門邊的月光更加明亮,他們更加清晰地望見彼此。

賀霁忱看着面前羞赧得擡不起頭的少女,心中一片柔軟。總是要撩撥,卻又承擔不起後果,怪他定力不足,回回都被她擾得心煩意亂。

從前只會對自己因動搖而産生的無措感到羞恥,用冷淡的态度排斥她的靠近。

如今已能坦然面對這種感覺,習慣并沉迷她的靠近。

他想要争取的東西愈發得多,許多事已不得重新考量謀劃。

賀霁忱擡手理了理她淩亂的額發, “你的重量,還不足以将傷口壓裂。”

他垂下手,将外袍的袖子挽起,露出手臂。

層層包裹的紗布仍是一片雪白,沒有絲毫的血跡滲出。

他在向她證明,即便是方才抱起她走了幾句,即便用力,也不足以再次讓他受傷。

“是你來之前,我那小童莽撞,不小心撞到了我。他是男孩子,年紀又小,是最不知分寸的年紀。”

賀霁忱表情嚴肅,故意說得嚴苛,聲音也極冷淡: “自然,殿下也并非全然無錯。殿下一向如此,自己認準的事便會鑽牛角尖,只相信自己猜的想的,從不聽旁人辯解,只一心固執己見。這點……這點十分不好,該當改正才是。”

姜雪怔愣半晌,好半天才聽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似又如以前在教訓她,可似乎又有什麽是和以前不一樣的。

似乎……他在很認真地為她開脫,在安撫

姜雪怕自己多想,再深思些,她今夜又要舍不得離開。又怕萬一他真有這個意思,自己忽視了,他反而以為她理解不了他的好心,傷心了怎麽辦

她抿了抿唇,低低地“嗯”了聲,擡手拉住男人的衣角,扯了扯, “我知道了。”

賀霁忱垂眼看向衣擺上的那只手指,喉結輕輕滾動,半晌, “……嗯。”

二人相顧無言,氣氛又逐漸粘稠。

“時辰不早,送殿下離開”他道。

姜雪心中萬般不舍,也知道不得不離開了。

她仰着頭,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房門打開,賀霁忱先走了出去。

他看着人走近,聽她茫然地道: “……你出來作甚在屋中——”

話音未落,男人再次将她提抱起來,而後姜雪只覺得身體驟然一輕,耳邊冷風簌簌呼嘯而過。

尖叫聲被生生壓在喉嚨裏,她害怕得緊閉雙眼。

二人翻過宮牆而出,只片刻,雙腳再度踏回地面,周圍依舊寂靜,她的心跳如雷。

姜雪睜開眼,只見他回首望向狗洞的方向,微微勾了唇角,竟露出一個溫柔的淡笑。

“下回若走不了正門,就別來了。”

他會想辦法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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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嘴硬不坦誠,但是他真的很溫柔呀。舍不得她鑽狗洞,舍不得她責怪自己。

周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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