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也希望我成為火影。只是我們彼此都清楚,那并不是我的人生理想,所以也不會主動追求。
然後在四戰前夕,于一系列戰争的鋪墊事件之一,他犧牲了。再也沒有那樣一個人,他認可我的一切,不把我當成學生,卻又時時教導我,又站在我身前,替我遮風擋雨了。此外我對死亡的恐懼也在那一刻爆發出來。我當時十分畏懼對手的忍術。我們當時的對手,怎麽也殺不死,頭掉了,還能講話,随便讓人接上,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又難過又害怕,心裏亂糟糟的,雖然該做的都做好了,就像你一樣,但還是逃了他的葬禮。
我老爸,不懂得安慰人,但他還是出面幹涉了一下。說是讓我陪他下棋,卻聒噪地自顧自地講話,搞得我煩上加煩,情緒失控。不過我被他這樣一攪,的确是把堵在心裏的怨憤都宣洩出來了。後來也明白這就是他的目的,也是他安慰人的方式。最後我累了睡着了,醒來之後就開始想怎麽替阿斯瑪報仇了。
雖然那時戰争尚未開始,不過大事件一件接着一件,我有我的責任,不能逃避到某個地方,等感傷随時間消亡。”鹿丸笑了笑,“不像你,和平年代,還可以在棋室裏躲一下。”
鹿生漲紅了臉。
“後來,我對死亡的恐懼徹底消退,是在未來出生的時候。阿斯瑪遺言交代我照顧未來,并告訴我木葉的‘玉’,是擁有着木葉未來的孩子們。當我将未來抱在懷裏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我終于意識到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護他們,這便是我比他們先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為了他們所擁有的美好未來,我心甘情願,先行離開。”
看着鹿生臉頰上的緋紅尚未退去,鹿丸禁不住再次調侃道,“還好,我成功為你守護住了一個可以讓你躲在棋室裏的和平年代。”
“別說了!”鹿生羞憤,急切地叫了出來。
“其實我也沒資格笑話你。我也是一樣趁着有人庇護,才可以暫時逃避的。”鹿丸收起笑臉,繼續道,“再後來,四戰開始了。我父親也犧牲了,在戰争進行的正當中。他是忍者聯軍的總參謀,實際上,每個人都是他麾下的戰士。他在戰場上犧牲,他的那份責任責無旁貸地落在了我的身上。就是為阿斯瑪複仇的那次,我也不小心被一些大人物打聽了解。在非常時期,甚至允許還只是中忍的我,擔任遠距離部隊的實際指揮官。指揮那麽多上忍。然後在我父親犧牲後,他們把對他的期待又統統放在了我的身上。
這一次,是真的再也沒有人庇護我了。所以我也徹底沒了沉浸在悲傷中,逃避現實的機會。
這是我,而你是你。我希望我能幫你走出困境,所以我告訴你我的故事給你參考。可是你我不同,是否要走出來,能不能走出來,這都是你自己的決意。”說完,鹿丸扣上黑棋棋盒的蓋子放在棋盤上,轉身離開棋室。他前腳剛邁出門,便聽見鹿生在背後呼喊。
“再下一盤吧!我贏了,講你當年十二歲升中忍的故事給我聽。”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捉蟲。
☆、第 10 章
鹿丸身形一滞。升中忍的事……對于他來說,那并不僅是成為中忍的過往。那更是他與手鞠,一切的開端。不知何故鹿生執着于此,都已經是上忍了,何必惦記他的陳年舊事。
從前夥伴們總是會明裏暗裏揶揄他和手鞠的關系。其實也并沒有怎麽樣,只不過拜他的某位青梅竹馬所賜,明明只是捕風捉影,也能成為全村的談資。後來,他們選擇讓這段暧昧不明的關系徹底結束,讓愛變成愛過。
Advertisement
可是哪有說不愛就不愛的,又不是電腦程序,關了就停了。那可是在他心裏開荒築宅的人,地基直接打入靈魂深處。若想拆了這房子,就只能把他的靈魂撕碎。那個名字牽動着他的每一處神經,每一寸體膚,只是思念,都覺得疼。她是長在他心裏的一顆樹。
他還沒有準備好,将他和手鞠的故事,講給別人聽。想來這些年,關于他的想法,他的夥伴們并非完全不懂。如果曾經的那些真的只是捕風捉影,他倒也不必選擇這麽麻煩的人生。或許正是因為他逆着本性選擇了麻煩,他的本心才昭然若揭。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就沒有現在的他,也沒有現在的鹿生了。盡管收養鹿生的方式有些戲劇性,但不能否認,是他把鹿生卷入他的人生。
鹿生應該知曉,他和手鞠的過往,和他的夢想。并不是鹿生歪打正着想要知道,他就會講,而是因為他把鹿生卷入到他的計劃裏,無論他是否願意,鹿生都有必要了解他這樣做的理由。更何況,鹿生已經長大,成為了出色的忍者。
“就這麽想知道?”鹿丸問,“我很好奇,為什麽這麽想知道?”
鹿生頓時窘迫,低下頭去,“其實我對你的所有故事都感興趣……可是不知道怎樣才能聽你講。你好像很不願意提起你小時候的事。至于中忍考試,那只是……”
好像以前很在意,就在意成了習慣。不過未來老師說,那是她母親心中最棒的比試,所以他就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比試。
“剛好想到那裏,就那樣說了……”這樣解釋,也不算說謊。
“好。再來一盤,你贏了就告訴你。”頓了一頓,鹿丸補充道:“以後你每贏我一次,都可以讓我講一點過去的事給你聽。”
這樣也好,其實他也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把與風的使者糾纏在一起的那些年,說給鹿生。
于是,從十五歲到二十歲,鹿生斷斷續續地,在棋子的起落間認識了一位來自風之國的女子。
她的名字他并不陌生,風影的左膀右臂,被稱為“奇跡的建設者”。有人說砂隐村如今的繁榮,都是靠了她。成為上忍之後,鹿生也有機會參加一些高層會議,她的名字是會議的常客,以榜樣的身份出席。那樣閃亮的人,是鹿丸心裏的人。以她的才華,想必在哪裏都能取得了不起的成就,可是唯有在她的故鄉,才能創造那般奇跡的複興。
茫茫人海中,真正茕茕孑立,孤獨一生的人恐怕并不存在。人生在世,總是會與他人有這樣那樣的聯系。他幼年父母雙亡,卻也有了鹿丸作為養父;七代目火影少時孤獨成長,後來也有了他的夥伴們;五代目風影過去是令人恐懼的存在,可是他的手足從未放棄他,後來火影大人也成為了他的朋友,風火聯盟如今才這般穩固。想要真真正正只做自己,是很難的。
當年在人生的岔路口,為什麽鹿丸和手鞠都選擇後退一步,他明白的。他們都不僅僅是他們自己。後退一步,也是彼此成全對方的海闊天空。或許愛到深處,就像他們一樣,把對方的人生,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鹿生還沒有遇到一個人,像手鞠之于鹿丸。他擁有的,唯一笑容難以忘懷。那點朦胧的情愫終究不同于他擁有的任何一種羁絆所能成就的感情,但僅憑借這麽一點點淺淡的情思,他也能體會當初鹿丸和手鞠的心境。
只做自己很難,一點也不做自己也很難。可是人往往在自己期待的自己和別人期待的自己之間搖擺不定,任何一方面做得多了,另一方面都會覺得痛苦難耐。要麽,受壓抑的本心在靈魂深處尖叫,要麽,違逆社會責任的約束讓內心飽受道德煎熬。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幸令自己對自己的期待和他人對自己的期待達成一致。那些不幸人生理想與社會期待産生偏差的人,也不一定都能像鹿丸一樣,将自己的人生活得如此割裂。
通過鹿生小事一件一件地向鹿丸提問他的過往,鹿丸回答這些問題,并向鹿生傳達了他選擇這樣的人生,都是因為當時沒有辦法選擇那個女人。除了承認他的感情,許多想法他并沒明确地向鹿生表述,但鹿生還是能明白。他是鹿丸的孩子,比任何人都能明白,如果鹿丸一旦不計較麻煩地投入某件事情當中,那麽這件事對他來說有多麽重要。在了解了鹿丸的過往,鹿生眼中的鹿丸,花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迂回着,不計較因繞路而生的任何麻煩,只為了保留那一點可能性。
他的人生,如果沒有鹿丸,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不會有小蝶和亥陣作為常規夥伴,不會有未來作為老師,不會在二十歲的這一年,繼承家族。沒有人知道他是何處的誰,或許在火影大樓謀個閑職,做為奈良家的某某,碌碌一生。
鹿丸心中始終對他懷有一點愧疚。鹿丸覺得他自己幹涉了他的人生,強行讓他成為了家族的繼承人。可是他對鹿丸只有感激,甚至覺得,這是自己的幸運。鹿丸擴展了他人生的寬度與深度,帶他領略這世界的風采。
他今天二十歲了,到了報恩的時候。
他是三人中第一位成年的,家族和豬鹿蝶的盟友為他舉辦了隆重的成人禮。他邀請了工作上的同事、夥伴、師長參與儀式,那些人是因為他參與了鹿丸的人生而相識,他認為他們應該見證他繼承鹿丸所背負的責任這重要的時刻。
沖天的束發換成了發髻绾于頭頂,鹿生半跪于地,虔誠地等待鹿丸為他加冠。行過大禮後,他在衆人的注視下走上高臺,右手握拳高高擎起,在半空中停駐片刻,重重落于胸前。
宣誓——
我的生命屬于奈良,
我的忠心屬于同盟,
我将肩負起族人的期待,盟友的信賴,
我将,傾盡一切。
一如當年的鹿丸。
他接下鹿丸背負了二十餘年的責任,接下了這世界對奈良的期待。一道視線帶着灼灼的熱度從臺下傳來,鹿生循着視線望去,發覺它屬于一位戴着眼鏡的黑發女士。他嘴角微擡,不着痕跡地扯起一絲微笑。
莎拉娜,我先走一步了。
木葉十二忍的子女們大多要繼承父輩的傳承。而宇智波莎拉娜的夢想則是成為火影。作為三忍中兩位結合的女兒,她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忍道,加之自幼便纏着七代目火影,可謂集三忍之大成者。目前身為上忍,可能是木葉最強的忍者之一。
可是七代目火影大人尚健在,他後面還排着猿飛木葉丸。木葉丸還是莎拉娜的老師,實力不遜于她,論經驗可比莎拉娜豐富多了。不知她的夢想何年才能實現。難怪她那樣盯着他,燃燒着戰意。
“期待你來到我身邊的那一天。”鹿生默默在心中念道。
鹿生正式成為奈良一族族長,也順手把鹿丸從火影首輔的位置上擠了下去。帶着銳意風發的氣場,向世人宣告屬于他的時代開始了,木葉從今,加持的便是他奈良鹿生的智慧了。只是這世界上最了解鹿丸的人目前是鹿生,路人并不能理解鹿生這番行動實乃報恩,卻将其解讀為鹿生叫鹿丸養老去吧。
鹿丸從他住居了四十三年的老宅裏搬了出去,住在了吉乃曾經住過的小屋裏。像是不放心鹿生似的,又密切關注了鹿生好幾個月,直到新豬鹿蝶三人中年紀最小的亥陣也加冠成年,繼承井野的族長身份。
然後,鹿丸從木葉消失了蹤跡。
後來,陸續有人向鹿生打聽鹿丸的去向,他說他不知道。但其實他知道的。這也是鹿生報恩的一部分,盡管他能做得不多,但他要幫助鹿丸實現他的夢想。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捉蟲。
☆、第 11 章
鹿丸不敢相信時間竟然真的走到了可以允許他再次啓程的時刻。從多年前那個分別開始,他苦苦等待的便是将奈良之名妥善交付于他人的瞬間。他不曾後悔自己的選擇,堅信這是最為正确的道路。可二十年還是漫長得超乎想象,而支持他走完這一路的,唯有那個金發的身影。他時時刻刻清楚地知曉,那人所背負的重量更甚于他。
家族對他的期待無非是能夠帶領一族前進的可靠族長,而木葉更是只需要值得信賴的幕僚,在這風雲變幻的世界,守住木葉的利益。都不是非他不可,卻是他當仁不讓的責任。在他的輔佐下,本不擅長政事的鳴人也蛻變為成熟穩重的火影。于是鹿丸也完成了少年時對鳴人的承諾。
縱然木葉自建村伊始便飽受戰争摧折,可終究均成為了勝利的一方,村子切實在一代代人的努力下,不斷繁榮。沒有哪個人對于成熟的忍者村木葉來說,是不可或缺的。而砂隐不一樣,它曾在三戰之後一度走向凋零。二十多年前,那個村子看似繁榮,實際上卻千瘡百孔,殘敗的忍村結構無以承受任何人才的流失。她的人生與她故鄉的興衰糾纏在一起,她無法抽身而去。相較之下,雖然空間狹小了些,他仍可在他人的期待與自己的理想之間騰轉挪移,尋求矛盾的雙方和睦相處之道。而她沒有,村子的期待與她個人的願望激烈地沖突,水火不容,她選擇了一邊,便意味着放棄另一邊。她沒有妥協的餘地。
所以,如果他們之間還存在一絲一毫的可能,那個可能性就在他的一念之間。那年的分別于他也是另一個序章,可是于她,恐怕就是真的結束了。只是,他并非富于技巧的敘事者,一個序章,啰啰嗦嗦地講了二十年。他也曾被望不見盡頭的無力感淹沒,生活如頑劣的孩童,屢屢天真無邪地丢給他炸彈似的難題,叫他全力投入。他彎下身去,低着頭,做出服從的姿态,只緣拆彈失敗的後果是他無法承受的。他跌入一片黑暗之中,憑慣性前進,而鹿生是意料之外的慰藉。
如果這世界上有另一個鹿丸,所繼承的家業是寫作的話,那麽那個鹿丸斷然窮困潦倒,饑寒交迫吧。他是真的詞窮,不知除了“好孩子”,要怎樣描述他的孩子。只是在心中念起他的名字,便有融融暖意,萦繞心間。他不能與他希冀共度一生的人組建家庭,于是也不再期待子女的存在。他需要的,只是一個繼承人。至于這個繼承人是誰,叫什麽,是什麽樣的人,與他之間是怎樣的關系,在他最初的構想裏,都是不存在的。沒有必要說什麽漂亮話,鹿生最初只是他實現夢想的棋子,一個道具。
但當鹿生第一次用憧憬、向往、敬佩、愛戴的目光望向他時,他看見一雙澄澈透亮的眼睛。宛如一汪清涼的山泉,濯洗去他被淤泥侵染的軀體。那是很容易懂的孩子,鹿生想成為像他一樣的人。一瞬間他的心髒被不知名的情感攫住,他無法拒絕為了鹿生成為更好的人。
成為一位合格族長并不需要出衆的才華,鹿丸對鹿生的期待也不過是健康成長,到了二十歲,接手他的位置。只是那個孩子總是超越他的期待。仔細想想,這些年來,他教會鹿生最多的,可能是圍棋,而奈良一族關于影子的秘術恐怕也只能排在第二。而其他的,往往無需言明,他有時甚至不覺自己曾留下什麽暗示,鹿生便早早洞悉他的需求,自行分擔他的煩憂。
鹿生念書的時候,他覺得鹿生只要能好好去上學而不是上樹掏鳥下河摸魚就可以了,結果鹿生是班裏的優等生,一路領先到畢業,還承擔了絕大部分的家務,幾乎令他在這方面從合格的成年人退化為還需依賴父母的少年。他本打算打算在鹿生十幾歲時指導他關于謀略的事,可鹿生的風格形成出現得比他期待的更早,對政治和戰略,在那之後便無師自通,并不需要他多言一二。更何況鹿生有圍棋的才能,在他未曾注意的某個時刻自學成才了也說不定。到了鹿生二十歲,他只期待一個順利的族長交接,不想鹿生卻主動接手了他在木葉的全部責任。鹿生拿走了他二十餘年全身的負重,輕松一身,反倒使他不知所措。
雖然對他來說,這自然是最好的結果,可是他不需要鹿生做到這樣的程度。鹿生已經是能夠和他平起平坐的大人了,可是他還沒來得及習慣這樣的改變。他本來可以在鹿生加冠的那天便啓程離開,可是忽然他做不到了。于是鹿丸順着心意留在木葉,在熬過清閑無聊的最初幾日,他買來一副簡易的将棋,與自己對弈,打發時間。期待中的閑敲棋子落燈花了無蹤跡,鹿丸反而被奇異的焦慮籠罩,并非沉重的情緒壓得他透不過氣,卻又如影随形,無處不在,攪得他心神不寧。他搬出藤椅在屋頂看雲,将頭腦放空,從遙遠的童年起,這就是他最好的放松。在他起身回屋的時刻,視線下移,他看見了火影大樓,仿佛那裏有怪事發生,他盯着那裏,視線不能移。良久,鹿丸什麽也沒有發現,那裏與往日無異。醒悟旋即而至,毫無征兆。他沒用了,木葉不再需要奈良鹿丸了,而他竟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鹿丸不禁自嘲,最美不過求不得,當真不假。他居然真的懷念過去為木葉而忙的生活。鹿丸平靜地接受了事實,坦然地再次關切起鹿生、奈良和木葉的大小事。就這樣幾個月後,待到亥陣也加冠成年,鹿丸在木葉再無牽挂。
求不得的事情還有一件,他為此謀劃、努力、等待了那麽多年,豈能半途而廢。
啓程,目标風之國,砂隐。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捉蟲。
☆、第 12 章
鹿丸此行帶走了他大半的家當,他本來也沒有多少物品,所謂的家當,除了必要的衣物,實際上是他幾乎一輩子的存款。
他來到砂隐一個月了,被類似近鄉情怯的感情困擾,始終沒能見到手鞠。砂隐并不是他的故鄉,但他終究與這裏的某人所代表的,他的青春年少,遙遙相隔了二十年。他們彼此獨立地走過大半人生,領略不同的人生景致,時至今日,不知能否回溯時光,回到從前。更何況,他們當年并未真正開始,他們甚至不曾交換留念與銘記的信物,也互不擁有彼此的照片。待八卦散去,他們過去那段暧昧不明的關系,唯有天地可證。如今,他又該用什麽身份見她?一位故人?于是他終于明白,當初的決定所斬斷的應是遠超他的想象。
砂隐村中心的兩條相交的大街布滿格式店鋪,生意火爆,冬春之交的寒風也吹不走生意人的熱情。白天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夜裏仍是燈火通明。這裏的一間客房貴得令鹿丸咋舌,居民區在村中心外三兩成塊,錯落分布,倒是便宜不少。砂隐繁華不下木葉,誰能想到區區二十年,竟有如此巨變。
他粗粗了解了一下砂隐如今的政策,發覺這些年她為了複興砂隐采取的行動,堪稱不擇手段。不過她的确眼光獨到,把握到了繁榮與否的核心問題。最後,鹿丸花費了點積蓄,在砂隐村東北角的居民區,購置了一處房産。房子不大,鄰居們也大多是外鄉來客,在砂隐謀求生計。他就這樣在砂隐定居下來。
他過去在木葉工作的時候身居要職又身兼多職,收入相當可觀,而他的生活作風卻十分簡約,除了吃喝,幾乎再無其他。是以他多年積蓄足以養老。但他畢竟離開了木葉,離開了家傳的鹿場,總歸還是要尋一份生計,心裏才安妥。于是鹿丸又花了重金租下店面,在村中心開了一家棋社。他下意識地将其命名為奈良棋社,陡然驚覺不妥,可他又不願花費心思構思另外的名字,他現在鮮少真的出口抱怨麻煩,但麻煩還是麻煩。鹿丸想起這好像是砂隐第一家棋社,姑且就叫它砂隐棋社,為砂隐的百姓提供對弈的場所,向對将棋或是圍棋感興趣的初學者教授棋藝。只是做生意不是守株待兔,多少需要些宣傳。鹿丸對此毫無經驗,家族也沒有經商的歷史,值得引以為傲的智商無以施展,他皺着眉思忖,他盡量顯眼地在門面上打了廣告:贏社長者,一個月內棋社內一切消費免單。
此宣傳語成功招徕了散布砂隐各處的棋癡,不過五六人罷,且幾場鏖戰後均成為鹿丸的手下敗将。他們幾人過去互不相識,卻由此在砂隐棋社結緣,互相欣賞彼此的棋藝,成為知交棋友。自此他們便常常在鹿丸的棋社約棋,終有一日要打敗鹿丸也成為他們共同的目标,而鹿丸也得以有了第一批穩定的顧客。這些人陸陸續續帶來了新的顧客,有人聽聞鹿丸棋藝高超,便将年幼的子女送來學棋……棋社的生意一點點步入正軌,月底鹿丸拿出賬本算了又算,照這個趨勢,盈虧勉強平衡。這個財務狀況比鹿丸預期的更好,于是欣慰,他幸運地只消一次嘗試,便找到了正确的創業之路。
從棋社步行回家的路上途徑一家名為砂隐家的餐館。一個人住,鹿丸沒有什麽做飯的興致,有時在棋社裏待得晚了,便在這裏解決晚餐。從裝修風格來看,這店家應該是多年的老字號。菜品多為砂隐的家常菜,風格與木葉的大不相同。他對飲食的欲望也是極為寡淡,只覺飽腹即可。能稱之美味的唯有母親的醋昆布和味增青花魚。當然後來鹿生學習了母親的手藝,做得也不賴。在品論食物方面,他詞彙量匮乏,不錯,挺好吃的,就是他用來應付關于美食的全部。但這砂隐家的菜,卻激活了一個新的詞語——粗犷。他也說不清楚,就是個方面都帶給他一種粗犷的體驗。他覺得不錯,挺喜歡的,全天營業不打烊也深得鹿丸心。他懶于尋覓一處新“廚房”,便成為了砂隐家的回頭客。
這一天,呼嘯了幾日的寒風終于散去,氣溫回暖,仿佛春天降臨。砂隐的棋癡們下棋的熱情似乎也随着氣溫高漲起來,客人比往日多。他的老顧客山田先生與藤岡先生下了一盤高水準的圍棋拉鋸戰,從布局起雙方互不相讓,進入中盤戰火點燃整個棋盤,膠着的競争持續到收官,最後藤岡先生半目險勝。客人們結束自己的棋局後紛紛圍觀,直到棋局結束才各自散去。鹿丸完成最後的整理離開棋社時已是深夜,饑腸辘辘,在砂隐家點了份清淡的宵夜。饑餓驅使他坐在店裏伺候好他的胃,而不是叫一份外賣,待回家再享用。
當一個人想做一件事情又不能做時,時間便走得很慢。就在鹿丸百無聊賴地等着他的宵夜時,一位中年女性推門而入。
這便是重逢的時刻。
木門吱呀一響,鹿丸本能地循聲望去,入眼的女人身着黑色的忍者制服,背着三星扇,金色的頭發披散下來,幾縷發絲不太熨帖地翹起來。
手鞠也沒能忽略奈良一族代表性的沖天辮。視線不由自主地被牽引,鎖定在男人的面龐上。她猶疑了片刻,最終走近鹿丸落座的餐桌,與他面對面而坐。
他們一時相顧無言,任尴尬橫生。長久的分別令他們失去了共同語言,生活、工作,他們已然完全處于不同的領域,無論從哪裏開始,都不能成為一個合适的對話開端。或者他們可以聊聊感情?那更加猝不及防,誰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她到底怎麽想。二人都忙着百感交集,卻也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如今的對方。
歲月的風霜吹打着,侵蝕了他們過去水嫩的肌膚。他額頭上有兩道無法忽視的擡頭紋,而她的法令紋也深邃得令人矚目。他注意到她還背得動她的三星扇,不禁可憐起他的老腰。常年伏案的工作,他不幸患上了腰椎間盤突出,不能久坐。而她則留意到他身材保持得不錯,一如年輕時那般勻稱,可她卻一點點發福,當年緊致的腰腹如今變成一團松散的軟肉。虛胖,亞健康的典型,前不久體檢,還被打上了高血糖的标簽。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手鞠,“你怎麽在這裏?”她問道。這是一個複雜的問句,縱有千言萬語,都得從鹿丸此人為什麽會在深夜出現在砂隐的老店開始。而她作為砂隐土著,又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在這樣的夜晚出現在砂隐的任何一處都不足為奇。在剛剛過去的沉默的幾秒鐘,她快速地檢閱了近期砂隐外交方面的資訊,即使她如今不再執掌外交,作為砂隐核心高官,這些消息自是靈通。可是她不記得最近木葉有出訪計劃,更不要說奈良鹿丸會參與其中。所以,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鹿丸沒能立刻回答。他仍忙着百感交集:這真是個正中紅心的好問題。他應該從哪裏開始回答呢?是回答他為什麽在砂隐?這個可就說來話長了,豈不是要将這麽多年他對她從來都沒有死心的心底交代個清清楚楚?又或者回答他為什麽在這老店?那也不簡單,得把他搬來砂隐後的件件小事一一道來。在一片擁堵的思緒中,他終是抽出了那最重要的一縷。于是,他應道:“我搬來砂隐了。”
這是一個簡略的,回答了問題又沒有完全回答清楚的答案,适度牽引對方的好奇心,當然,那是在她仍然對他有興趣的前提下,她可以一點一點地問下去,他們的談話也得以繼續,于是便也無需擔憂回到最初的尴尬無言。
他看見她墨綠的眼眸轉動,饒有興致地盯着他看。
這個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她多年執掌砂隐的建設大全,大刀闊斧地改革,沒有人比她更熟悉她所頒布的政策,而其中一項核心政策便是移民政策。為了村子的繁榮複興,她開出一項對移民來說絕對利好的條件——只要按照規定在砂隐購置房産,便能入籍砂隐,享受砂隐村民的一切權利。
他說他搬來砂隐……是入籍了?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暗示她這個意思,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可是非同尋常的震驚消息。那可是木葉的奈良鹿丸,這就好像,就好像……她想了想,女中豪傑五代目水影最後嫁給了三代目土影老爺子。這怎麽可能?!
她忽然想起勘九郎不久前提起,他常去的那家人偶店的隔壁新開了一家棋社。不知從何時起她有了将棋的興趣,在家裏大殺四方。當她棋興來時,能陪她下棋的就只有兩位弟弟,于是他們成為了她新愛好的可憐的犧牲品,摧折複摧折。可下棋是兩個人的事,她自知自己為難弟弟們了,其實下得并不多。是以勘九郎很開心地告訴他關于棋社的事,建議她有空去棋社下棋,将自己與我愛羅解放,也将手鞠從壓抑的興致中解放。
可她哪有有空的時候,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每每纏着弟弟們陪她下棋。她有時遙遙望着棋社,終究只是路過。于是也不知道棋社的老板乃何許人也。
她隐隐明白了,棋社的老板便是眼前的男人。通透之感降臨,如果是這樣,她所疑惑問題大部分都得到了解釋,一切都能串聯在一起。可是她對一切的起點仍有疑問,她不明白為什麽,他搬來了砂隐。如果所有的推理都指向一個最不可能的結果,那必然有着足夠強力動機緣由。
“棋社是你開的。你入籍砂隐了?”她思緒紛亂,想要從對面男人口中得到明确的答複,而不僅僅是她自己的推理。
就在這時,服務生送來了鹿丸的宵夜,随後掏出筆紙,詢問手鞠想要點什麽。她全副的注意力都在為眼前人的重現尋覓一個合理的解釋,分不出精力來思考宵夜吃什麽,于是匆忙道,“跟他一樣。”
他看着她神情專注地全力思索關于他的事情,心底湧出輕盈的快意與溫暖的甜蜜。昔日的回憶次第起身,抖落浮塵,将往事回放。他看見一個又一個相逢的清晨,漫步的黃昏;他們一起商議中忍考試的大事小節,在四戰的戰場上相互支援。他看見她揚起狂風掃平障礙,開拓前路,他看見她燦爛的笑容明亮耀眼。他沉睡的感情蘇醒過來,慢慢充盈整個心房。笑容不由攀上他的嘴角,鹿丸點頭應道:“沒錯。”
“為什麽?”她脫口而出。
她的思維還是那麽敏捷,他想。本以為這樣的對話能你來我往幾個回合,他便可以抽絲剝繭地交代他的心事。不知道她是如何知曉他開了棋社的,但無疑她已經掌握了全部關鍵的信息,只除了促使這一切發生的最根本的動機。
如果不是這一次偶遇,以他們如今的身份,他還不知道何時能見到她。盡管倉皇重逢,他也不想再繼續拖下去了。
“因為……你啊。”他忽然有些脫力,好像亮出了殺手锏,又仿佛被釜底抽薪。“你應該知道的。”他又補充道,随後低下頭,餓了太久,胃隐隐作痛,他不再等待,享用起了他的宵夜。
手鞠愣住了,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感覺到臉頰上慢慢升溫的熱度,氣惱自己年紀一大把了,怎麽還跟個小姑娘似的,更何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