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嗯

梁遷沒有躲也沒有主動靠上來,只是神色淡然地等着司馬晟的下一步動作。

唇邊細小的絨毛交織在一處,癢癢的。

梁遷單薄偏粉的唇近在咫尺。

“大人!您走那麽快做什麽啊?”白秉忽然出現在拐角處,剛好撞上這麽無比引人遐想的一幕。

司馬晟回頭冷斥:“退下!”

“啊?是,是!屬下這就走,這就走!!”

白秉縮到牆角,被方才看到的一幕震驚到不能自己。

什麽情況?

看大人剛才的動作分明,分明就是要親那個梁三郎……

難不成真如大人所說,大人他不喜歡錢小姐?

剛才大人還囑咐自己以後見到梁三郎要恭敬謙和……

白秉忽地福至心靈茅塞頓開!!!

不會是……可能是……一定是!!!!!

大人一直喜歡的就是梁三郎吧?因此才費盡心思拆散了梁錢兩家的婚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站着發什麽愣?走了。”司馬晟不知何時從巷子裏走了出來,扔下這句話黑着張臉自個兒走了。

看那喪氣的模樣就能猜到,剛才的好事兒沒得逞。

白秉被他的模樣吓到,稍微緩了緩才跟了上去。

………………

梁遷一回到梁國公府江福就年糕一般粘了上來。

“公子,您可回來了!”江福沖到梁遷跟前,面帶焦慮,“公子是不是見到了世子殿下?此事都怪小的不好啊!被世子一吓一時沒忍住就說出了公子的去處。”

江福邊說邊比劃,瞧着都要哭了:“那世子瞧着兇神惡煞的,他見到公子可有為難公子啊?”

梁遷正在思慮着什麽,江福在他跟前大喊大叫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擡頭看了江福一眼:“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江福立即收斂情緒,規規矩矩站在了一邊:“是,公子。”

“烏翎傘是不是沒還?”

“公子怎麽知道?”江福苦着張臉,“世子殿下執意不收小的也實在沒有辦法……”

“算了,傘先收起來吧。”梁遷神色平緩并無異樣,提步往後院走去。

“公子,世子殿下走時黑着一張臉,他……沒對公子動手吧?”江福還是不放心地跟了上來。

“手是動了。”梁遷想起了司馬晟箍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不甚在意啓唇一笑,“不妨事。”

“世子居然敢對公子動手?!”江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公子再怎麽說也是梁國公的公子,洛陽的名士,他居然對公子動手?他……”

“都說了無事。”梁遷打斷他,“我不在的這大半日,府上可有什麽事?”

江福語氣一頓:“公子若是不問我還險些忘了,祿昌侯爵府派人遞來了請帖,說是邀請公子三日後參加賞花宴。”

梁遷步子一滞:“祿昌侯爵府?以誰的名義下的帖子?”

“是祿昌侯爵府的大郎,紀淩易。”

“紀淩易?”梁遷輕薄的眼皮微微下壓,“待會兒你去趟祿昌侯爵府,把這賞花宴給推了吧。”

“是,公子。”

梁遷到了後院沒有回房,而是去了書房。

一進書房便關了門,豔陽高照的天兒連窗戶都沒開。

江福覺得自家公子舉止稍顯怪異卻又不便多問,只規規矩矩在房外站着。

書房內,梁遷縮坐在漆黑的角落。他面白如紙,滿頭冷汗,極速晃動的視線裏是如臨大敵的驚慌失措。

紀淩易三個字猶如跗骨之蛆,又如經年不愈的毒瘤,殘忍地侵襲着他緊繃的神經。

無法控制的,梁遷的記憶再次被牽回了五年前那個大雨滂沱的凄冷雨夜。

轟隆的驚雷,穿雲破雨的閃電,滿含惡意的眼睛,肮髒無恥的手,還有自己被強行撕裂的衣衫……

梁遷用力抱住自己,死命咬緊下唇,硬生生将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給逼了回去。

太陽穿入雲層,外頭的天突然暗了下來。

屋子裏顯得更黑了。

黯淡的光線中,梁遷猛地擡眼,于黑暗中迸發出一抹寒涼的光。

書房的門開了,江福趕緊跑到階下,剛要開口卻被梁遷的模樣給吓到了。

面色灰白,雙眼無神,額角還有未幹的汗痕,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

“公子,您……怎麽……”

“祿昌侯爵府的賞花宴不必推拒了。”

“是。”江福不放心望着梁遷,“公子,您……”

“沒事。”梁遷走下臺階,聲音如常并無異樣,“被世子鬧得午飯沒吃飽,去備些飯食過來吧。”

“是,公子。”

江福去了,太陽也慢慢從雲層一端鑽了出來,映出一片驕陽似火。

梁遷望着耀眼的日頭,重重咬緊牙關。

想要光芒萬裏,必歷驚濤駭浪。

王府後院,白秉站在司馬晟身邊,欲言又止唉聲嘆氣。

司馬晟擱下手中的茶碗:“有話就說。”

“大人,告假一日就少一日的薪俸。”白秉耷拉着一張臉,“咱們已經回來兩日了,什麽時候回新城啊?”

“嗯。”司馬晟心不在焉敷衍一聲。

“大人,您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白秉急得直跺腳,“回京都之前大人說是思念王爺,如今王爺的人也見到了,不如咱們收拾收拾這兩日就回吧。”

司馬晟提起視線看他,不帶任何感情回了兩個字:“不回。”

“大人,屬下的薪俸……”

“扣的薪俸我給你補。”

白秉頓時眉開眼笑:“多謝大人!”

出了司馬晟的院子,白秉想找其他一起回洛陽的兄弟出去喝一頓。正琢磨着去哪裏能喝到既便宜又美味的酒,擡頭就看到王府管家徐進偷偷摸摸去了王爺的院子。

白秉站在原地躊躇了一口茶的功夫果斷跟了上去。

大白天的行蹤鬼祟,定是圖謀不軌。

白秉尾随徐進到了一處月門,月門內王爺已經等在了那裏。

“王爺,您讓老奴去查的事兒有眉目了。”徐進從懷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遞給了司馬無疆。

司馬無疆接過小本子翻了翻,面色有些難看:“回來這才兩日,見梁三郎就見了三回?”

白秉挨在暗處,掰着粗壯的手指頭數了數,心說加上大半夜爬人梁國公府牆頭那一回總共是四回才對。

“是啊王爺。”徐進圓滑世故的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遭,“您世子不肯和秦公家的女郎定親,這事兒會不會和梁三郎有關啊?”

司馬無疆憶起舊事心裏“咯噔”一聲:“不會吧……”

對于司馬晟和梁遷當年的那些事徐進多少也知道些:“王爺,要不要老奴去梁府一趟?”

“……不必了……”司馬無疆沉吟良久,“我讓你打聽他私下行蹤的事兒千萬別讓生晟兒知道。”

“是,王爺。”

“當下之際,還是先給晟兒張羅一門親事才是。”

“王爺思慮的是。”

半柱香後,白秉再次出現在了司馬晟院子裏。

“大人。”

司馬晟本就因為梁遷一事心中煩悶,見白秉又折了回來,果斷開口趕人:“都說了你扣掉的薪俸我給你補,怎麽又回來了?”

白秉低着頭回話:“大人,屬下有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若是覺得不該說就別說了。”

白秉:“……屬下還是說吧……”

司馬晟:“……”

白秉咧嘴一笑,麥色的臉上扯出一道笑紋來:“大人,您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沒心情,不猜。”

江福嘴角的笑意一僵:“我看見了王府的徐管家。”

司馬晟眼皮都沒動上一下:“看見他有什麽好稀奇的?”

“看見徐管家是不稀奇,可是……”白秉情不自禁湊到司馬晟耳邊,小聲道,“徐管家去找了王爺。”

“管家找主子天經地義。”司馬晟覺得白秉簡直是廢話連篇,“你若實在閑得沒事,不如去後院掃馬糞。”

“大人,您先聽我說完啊!”白秉小心觑了周遭,“屬下也知道管家找主子天經地義,可……管家是去跟王爺報告大人這幾日行蹤的。”

這一回,司馬晟總算有了反應,擡起頭看向白秉眯了眯眼:“怎麽說?”

“大人,王爺他好像已經知道你和梁家三郎的事了!”

“我和梁家三郎的事?”司馬晟不動聲色壓下眼底的異樣,“我們能有什麽事?”

白秉一拍大腿,急聲道:“大人您就別裝了!您和梁家三郎的事屬下都知道了!!”

司馬晟看着他沒說話。

“唉……”白秉長嘆一聲, “大人您是不是喜歡梁三郎?”

司馬晟凝眉不語。

“您又是去錢府攪黃婚事,又是半夜爬人梁國公府的牆頭,光是這些本來屬下還不确定。”白秉對上司馬晟深重的目光,一咬牙道,“直到今日在街角撞見了您和梁三郎,您……”

說到這裏,白秉似乎有些難為情,他扭捏看了司馬晟一眼又迅速別開頭去:“您當時是想親梁……”

“混賬!”司馬晟沉聲低喝,“簡直是胡說八道!今日在鬧市中遇到梁遷,他剛好迷了眼我是想幫他吹吹來着!”

他說完就走,走到屋檐下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了句:“這等捕風捉影的渾話不許四處亂說,知道了麽?”

白秉望着司馬晟結實的脊背,生怕對方一個氣不順回身給自己兩拳頭,趕緊應聲:“屬下知道了,知道了。”

房門“砰”地一聲阖上,白秉站在院子裏一頭霧水。

他本是一番好意來着,怎麽反被大人訓斥了一頓?

白秉蔫耷着腦袋走出了院子,猛地又頓住步子,腦中飛快将方才司馬晟的反應在腦袋裏過了遍,頓時明白過來。

大人分明是被人說中心事惱羞成怒!

果然是對人家梁三郎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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