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游湖?

游湖?

涼州城外硝煙彌漫,舉目望去,斷肢殘骸隐約可見。

由此可見,先前戰況之慘烈。

司馬晟收回沉重的目光,率領大軍繼續往前,停在了城門外。

城牆上看管城門的兵卒見到司馬晟一行人,立即全部戒備,朝着城下高聲大喊:“來着何人?報上名來!”

司馬晟還沒開口,跟在他邊上的吳百山粗豪一嗓子喊道:“我們是新城來的援軍,還不快開城門讓我們進去?!”

“可有信物?”如今是雙方交戰的特殊時期,即使是自己人也要再三盤問才能放行。

司馬晟遞給白秉一個眼神,白秉打手往腰間一掏,掏出一個圓形的物件兒,往頭頂用力一舉:“吶,這是官家調兵的虎符,現在虎符還在,若是不信一驗便知!”

兵卒還在猶豫,他粗摸瞧着那人手中的物件像兵符,可又不十分确定,遲疑片刻,從旁招呼另一個兵卒過來:“速去請刺史大人來核驗證物!”

“是!”

兵卒去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一名體型消瘦的中年男子面色慌促登上了城樓。

他俯身一看,也不知道有沒有看清白秉手中的兵符,兩手一拍趕緊命人開門:“快!快!開城門!開城門啊!!”

城門開了,涼州刺史盧有敬已經在城牆那頭候着了。

白秉擡頭看了眼通向城樓的百十步臺階,又看了看頂着一腦門汗珠子站在前頭的盧有敬,心說這怕不是飛下來的吧?

盧有敬見到司馬晟點頭哈腰,态度恭謙,堂堂三品刺史居然在一個五品騎都面前毫無派頭:“不知世子殿下駕到,多有怠慢,多有怠慢啊!”

司馬晟眉梢一挑:“刺史大人見過下官?”

盧有敬彎着腰拱着手,帶着一臉讨好的笑:“以前在京都時有幸和世子殿下有過一面之緣。”

“是麽?”司馬晟對盧有敬恭敬一禮:“下官奉命來涼州助刺史平亂,下官區區五品可受不得刺史大人如此大禮。”

盧有敬面色一怔,自知失了分寸,趕緊捋直了腰背:“是,世子殿下,奧不,騎督說的是,說的是。”

頭一次見盧有敬,白秉對他印象就不怎麽樣。就他這做派,十成十是個阿谀奉承見風使舵的小人樣兒。

白秉睨了盧有敬一眼,沒吭聲。

“現今戰況如何,還請刺史大人告知。”

司馬晟從方才踏入城門起臉上就沒個笑意思,看得盧有敬心裏發慌。

“騎督客氣,戰況說來話長,不如騎督過府細說。”盧有敬雖盡量擺出一副上級官員的樣子,可話裏話外總是難掩對司馬晟的過分客氣。

“好。”司馬晟和盧有敬對視一眼,“勞煩刺史帶路。”

盧有敬上前引路:“好說好說,騎督這邊請,這邊請。”

司馬晟一擡手,沉聲命令:“衆将士聽令,就地城外紮營,三千旦糧草盡數入城。”

“是!!!!”

衆将士聲音铿锵有力,氣勢震天,震得盧有敬的面皮都跟着抖了抖。

金烏西沉的光景,司馬晟終于回了住處。

盧有敬給臨時安置的府邸雖不如王府富麗堂皇,卻也算幹淨敞亮,一看就知道曾是大戶人家的居所。

“大人,您可回來了!”白秉正在吃飯,見司馬晟回府趕緊起身相迎。

“嗯。”

“大人!小廚房有給大人熱的飯菜,屬下這就安排人去端來。”

司馬晟出身高貴,卻全然沒有高門貴戶子弟那些壞毛病。他朝着白秉點了點頭,就勢坐在了邊上的位置。

桌上大魚大肉,豐盛異常。

白秉喚了小厮去端飯,自己又坐回桌邊,留意到司馬晟的目光一直停在飯菜上,白秉不好意思撓了撓後腦勺:“大人,就飯桌上這些,和給您留的飯菜比起來簡直就是粗茶淡飯,您還是等着吃您的山珍海味吧。”

司馬晟視線一轉,落在了白秉沾滿油汁的臉上:“這些飯菜都是盧有敬安排人給做的?”

“嗯,就是刺史大人安排人送來的。”白秉塞嘴裏一口魚肉,“說實話,屬下雖然不大待見這個刺史大人,不過他給送來的飯菜是真香啊!”

“就知道吃。”司馬晟睨他一眼,“怎麽沒看見吳百山?”

白秉夾了筷子魚肉塞進嘴裏:“您說吳參軍啊,刺史大人說院子裏住的人太多怕打擾大人清靜,反正他那宅子大,就讓吳參軍住到他那兒去了。”

正說着,小厮端着飯菜來了。

只是,去的時候一個小厮,來的時候變成了三個小厮。

司馬晟一個人,盧有敬竟然給他足足準備了八道菜。

且道道精致豐盛。

司馬晟看了眼靠自己最近的那盤鹿肉,低聲冷笑:“盧有敬為了讨好我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他這話白秉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一雙眼睛緊緊盯在那盤鹿肉上:“大人,您這盤鹿肉看起來……很美味啊……”

“是麽?我嘗嘗。”司馬晟忽視他渴望的小眼神,伸手夾起一大塊鹿肉塞進嘴裏,特意拖長了聲調道,“嗯,的确是很美味。”

“咕咚”一聲,白秉空咽了一口唾沫。

“好了,不逗你了。”司馬晟擱下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鹿肉,“快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白秉的筷子跟着尾音就落在了鹿肉上,樂得是眉開眼笑。

此事,司馬晟心裏想的卻是別的。

不是說涼州糧草告急麽?怎麽盧有敬還能拿出這麽奢侈的飯菜來招待他?

難道只是簡單的想讨好他?

司馬晟淩厲的雙眸微微眯起,還是……

京都,梁國公府。

正堂,年過五旬的梁國公梁稟昌正靠在香爐邊打盹。黑白參半的胡子随着呼吸起起落落,頗有幾分滑稽。

他膝蓋下跪着蒲團,面前的長案上供着佛像,俨然一副潛心修行的出家人做派。

走廊裏,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

腳步聲到了房前戛然而止,來人似是遲疑了下,緊接着腳步聲再起,只是這一回聲音明顯小了不少。

少頃,一個年輕的聲音在梁禀昌耳側響起。

“阿父……”

梁禀昌擠了擠松垮的眼角,兩片眼皮好不容易撐開一道細縫:“唔,是遷兒啊。”

梁遷沖着梁禀昌行了個晚輩禮:“阿父潛心拜佛本不該攪擾,不過孩兒有事想問阿父。”

梁禀昌雙眼終于是睜開了,他朝着佛像無比虔誠地拜了三拜,這才由梁遷扶着站起身來。

“遷兒有何話要說啊?”

“阿父。”梁遷攙着梁禀昌在長案邊坐下,“聽說阿父今日見了舊交,興國公。”

“嗯,确有此事。”梁禀昌像是沒有完全醒神,他靠在案角上緩了緩才道,“遷兒想問什麽啊?”

“父親早就退出朝堂,然興國公如今仍在朝堂,我朝要事想來他也都知曉一二。”梁遷欲言又止,“孩兒聽聞涼州起了戰事,心裏記挂着涼州百姓,就想問一問阿父,興國公可有和阿父提起過涼州的事?”

“哎……”梁禀昌一擺手,“緊要軍情豈能随便與外人說?不過是聊了些瑣事,并未關乎朝堂之事。”

“那長兄次兄可有說過什麽?”

“近來朝中政務繁忙,你兩位兄長已有好幾日未回府了。”梁禀昌嘆了口氣,“再說,即使他們歸家,如此機密要事怕也不會輕易外洩的。”

“阿父說的是。”梁遷眼底劃過一絲失望,他給梁禀昌倒了碗溫茶,“阿父若是乏了就回房小憩片刻,在正堂打盹恐會着涼。”

“嗯,好好好,還是遷兒最疼阿父。”梁禀昌喝了兩口案上的茶,招呼小厮扶着回房去了。

梁遷站在走廊下,望着院子裏拔高不少的牡丹怔怔出神。

阿父不知,長兄次兄也不在,太子殿下也不方便問,否則若是太子懷疑司馬晟和梁國公府有所牽扯,那……就更麻煩了……

正愣神間,小厮疾步從長廊那頭走了過來。

“公子,祿昌侯爵府送來了帖子。”小厮雙手将請帖遞到梁遷跟前。

“不去。”梁遷冷冷看着帖子上頭文修君三個字,“找個由頭回了吧。”

小厮保持原先的姿勢未動:“來送帖子的小厮說,若是公子一口回絕讓我再給公子帶一句話。”

“奧?”梁遷複又看了眼那帖子,“什麽話?”

“他說他家主子知道涼州那邊的事。”

“!!!!”梁遷心頭止不住一跳,稍作壓制才面色從容接過小厮手中的帖子,“知道了,下去吧。”

打開鑲金的邀貼,裏頭寫着簡單兩行字。

後日戌時,邀君洪澤浦游湖。

梁遷心中涼笑。

游湖?怕是不止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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