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

你……

京都,東宮。

一只手緩緩揚起,落在了緊皺的眉心上。

躺在床上的人動了下,睜開了眼。

一直伺候在側的小宮女累得打了個盹兒,剛一睜眼就和剛剛醒來的梁遷對了個正着。

小宮女頓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她趕緊湊到司馬長庚跟前小聲道了句:“太子殿下,梁公子醒了。”

司馬長庚本就是挨在床邊閉目養神,聽到宮女的話立即擡頭看向床上。

見梁遷神色如常,他如釋重負一笑:“止荊,你總算醒了。感覺怎麽樣?可有哪裏不适?”

梁遷揉了揉酸痛的額角,聲音粗澀:“沒什麽,就是有些頭疼。”

司馬長庚扶着梁遷靠坐在床柱上,搭在對方胳膊上的手順勢下滑落在了梁遷腕間:“沒事就好,你整整昏睡了一夜可吓死我了!”

梁遷扯了扯顏色稍顯慘淡的嘴角,露出個安撫的笑:“殿下放心,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司馬長庚望着他一臉的疲憊之色有些心疼,“止荊,你……”

“殿下……”梁遷不動聲色将自己的手腕從司馬長庚手中掙脫出來,聲音愈發粗啞,“給殿下添麻煩了。”

面上一抹失落轉瞬即逝,司馬長庚默默收回了手,強撐起一抹幹笑:“不麻煩,止荊多慮了。”

正想吩咐宮女去倒水,側頭剛好撞上宮女來不及收回的古怪神色,他即刻就沉了臉色,低斥一聲:“出去。”

被司馬長庚逮了個正着,宮女吓得面色一白哆嗦着手腳趕緊往外退:“是,是是……”

“殿下。”梁遷喊他一聲,嗓音粗啞,“殿下莫要動氣。”

司馬長庚聽了也顧不上和那宮女生氣,趕緊起身給他倒了碗水遞到嘴邊:“來,先喝點水潤潤嗓子。”

梁遷低頭喝了幾口,覺得嗓間刺痛的感覺緩解不少:“多謝殿下。”

“現在覺得好些了麽?”

“好多了。”話雖如此說,可梁遷從剛才起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瞧着沒什麽生氣。

“昨夜好險。”想起昨夜的一幕,司馬長庚直覺嗓間堵了一口悶氣,上不去也下不來,難受得緊,“好在江福回梁國公府的路上碰到了我,我便跟着他一道去了洪澤浦,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梁遷沒搭話,似在思考旁的事,隐約可見眼角一抹濕意。

司馬長庚心裏咯噔一聲,心說難不成昨日他去時已晚……紀淩易那畜生已經得手了?

也是,細想想,昨日他趕到的時候止荊的衣裳的确淩亂不堪。若不是怕止荊介懷,昨夜定會給他脫了衣裳讓太醫好生檢查一番。

司馬長庚越想越坐立不安,糾結半晌還是決定将此事一問究竟:“昨夜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暈過去了。”他面上有幾分不自在,“你……有沒有……紀淩易那個混賬……他……”

“殿下!”梁遷忽然抓住了司馬長庚的胳膊,眼眸隐含濕意。略顯蒼白的唇動了好幾次卻沒有立即出聲,他似在糾結,片刻後似是終于下定了決心,緩聲道,“我想……問殿下一件事。”

司馬長庚以為梁遷失身于紀淩易故而如此,他心中雖然憤恨不平更多的卻是鑽心的疼:“止荊,若是紀淩易那畜生真的……真的欺辱了你,我必會去父皇面前替你讨個公道!”

“殿下!”對他的話梁遷仿佛充耳未聞,只自顧自說着,“司馬晟他是不是戰死沙場了?”

“司馬晟?”司馬長庚愕然看他,“你不是說你和他之間沒什麽牽扯麽?那你怎麽……還有,你怎麽知道司馬晟去了前線禦敵,此事是軍機要事并不曾外洩,你……”

梁遷激動地抓緊司馬長庚的胳膊:“殿下乃當今太子,前線戰況如何自然是知曉的,對不對?

“我……”司馬長庚神色複雜看着他。

“我只想問殿下一句,司馬晟他如今到底是死是活?”這般說着,眼角清淚啪嗒落下,徑直砸在了衣袖上。

一下一下,似砸在了司馬長庚的心窩上。

他心中百味陳雜,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止荊和司馬晟關系親厚。

且,絕非一般的親厚。

司馬長庚沉吟許久才道:“不錯,司馬晟的确去了涼城禦敵,至今生死未蔔。”

“生死未蔔?”梁遷眼睛一顫,一滴淚順勢落下。

“不錯,是生死……”生怕再次刺激到梁遷,司馬長庚聲音一頓,換了種比較委婉的說辭,“暫時還沒尋到人,他可能……還活着……”

梁遷不說話了,只是神色萎靡盯着面前的被褥。

司馬長庚想伸手替他擦一擦眼淚,猶豫半晌終還是将手縮回了袖中,稍顯無措站起身來:“我去吩咐人做些吃的送過來,止荊好生歇息,不要憂思過多。”走了兩步,複又回過頭來補了句,“司馬晟的事乃軍機要事不可外傳,就是平王也不能說,切記。”

走到門口再次頓住了步子:“止荊,聽我一句勸,和司馬晟走得太近沒什麽好處,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梁國公府。”

自然,這回梁遷依舊沒有搭話。

司馬長庚輕嘆一聲走了出去,剛好撞到匆匆趕來的江福。

江福見到司馬長庚趕緊恭敬行禮,見人走遠了才輕手輕腳推門走了進來。

“公子!!!!!!”江福見梁遷已經醒了,扯着小短腿風一般蹿到了他跟前,激動地聲淚俱下,“您終于醒了!!!!!”

梁遷似乎還沉浸在司馬長庚給他帶來的噩耗中,沒有應聲。

江福越哭越厲害:“公子啊!若不是小的實在困得受不住打了個盹兒早就來了,公子您……沒事吧?”說着又咬牙切齒罵起來,“那個紀家大郎真不是個好東西,瞧着人模狗樣的,居然對公子使出那種下三濫的手段!!!”

“不過公子放心,昨晚太子殿下已經好好教訓他了。”

“還有老國公那邊公子也不必擔心,小的已經差人捎話過去了,就說公子和友人游湖飲酒醉了,在友人家歇下了。”

“江福。”梁遷截斷他的話頭,“回去收拾一下,我們要出趟遠門。”

江福愣了愣:“出遠門?”

“不錯,出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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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啊!!!”

漆黑的夜幕中,發出一聲驚慌的喊叫聲。

不多時,上百的火把迅速聚攏一處又飛快分散開去。

拓跋步站在空空如也的營帳前,一臉陰沉。

瞧着……想罵人。

“首領!”身後跑來一名小兵,“馬棚裏少了四匹馬!”

“知道了。”拓跋步垂下眼皮,目光危險看向腳邊,“看個人都看不住,要你有什麽用?”

看守營帳的小兵早已吓得趴在了地上,渾身哆哆嗦嗦,說話也說不利索:“回,回,回,首領,剛,剛才人,人,人還在呢,小人實在是不知道人,人怎麽,怎麽就沒了啊?”

“不知道?”拓跋步居高臨下看他一眼,轉身就走,走了沒兩步,渾厚的聲音蹭着凄冷的夜風飄了過來,“将這不中用的東西拖下去宰了。”

跟在一旁的小兵立即躬身應下:“是,首領!”

貼在地上的小兵一聽首領要将自己給宰了,吓得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跳出來了:“首領饒命!首領饒命啊!!!首領……”

拓跋步煩躁瞥了那人一眼:“堵上他的嘴。”

“是!”

小将從肩上扯下一塊獸皮塞進小兵嘴裏,小兵就成了個開口啞巴,只能搖頭瞪眼就是發不出聲。

“還不快帶下去?”拓跋步瞪了邊上的小将一眼。

小将吓得呼吸一滞,連拖帶拽扯着人走遠了。

“首領,這是從帳子裏搜出來的”一個小兵舉着張半折的紙站到了拓跋步跟前。

拓跋步接過紙,打開,上頭寫着一行字。

“想要城防圖,不如去做白日夢。”

“司馬晟……”拓跋步氣得臉都綠了,他望向東邊黑成鍋底的夜色,恨聲道,“你真是個好樣的……來人!東南北兵分三路追捕司馬晟,務必留下活口來見我!”

“是!!!!!!!!”

夜色蒼茫,往西十裏的官道上,借着時隐時現的稀薄月色能約摸看到幾個迅速移動的黑影。

“大人!若是回涼州或者新城,咱們不該往東走麽?”白秉吐出幾只鑽進嘴裏的飛蟲,拽緊手中另一匹馬,“咱怎麽往西走啊?這不對吧?”

“東邊的路的确是最便捷的,正因如此拓跋步也覺得我們會往東走,所以,東去的路上注定不太平。”司馬晟目光隐在夜色中,讓人看不真切。

“就是不往東,咱們也可以往北走往南走啊,大人怎麽偏就挑了這條往西走的大遠路啊?”白秉望着面前黑不見底的夜色,苦着一張臉,“照這個走法得繞多遠才能到啊?”

司馬晟眼神堅定望着西方:“不管多遠到了就行。”他拉了下旁邊跑偏的另一匹馬,“總歸比死在路上強。”

這話倒是不錯,可白秉還是不放心:“可是大人……大人!!!!!”

白秉忽地驚呼一聲,那聲音猶如豬嚎,瞬間穿透了濃稠夜色:“大人!!前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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