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如……

不如……

“大人,府上來人了。”一大早,小厮匆匆敲響了司馬晟的房門。

“何人來訪?”略顯沉悶的聲音從房中傳來。

“回大人,小的不知道來人是什麽身份,只知道對方叫司馬長庚。”

半晌,房中毫無動靜。

小厮以為司馬晟又睡了過去,試探着小聲喊了句:“大人,大人,大……”

“帶人去前廳候着,務必要好生伺候,我這就來。”

“是。”

房中,司馬晟一張臉半隐在床帳中,半明半暗,瞧不出是什麽心思。

片刻後,他急速下床更衣去了梁遷房中。

前廳,小厮給司馬長庚倒了碗剛沏的新茶。

他放下茶壺正要去廳外候着,司馬長庚開口把人叫住:“慢着。”

小厮神色恭敬回過身來:“不知公子還有何吩咐?”

“你可知道我是誰?”司馬長庚沖他爽朗一笑,不由和對方拉進了幾分距離。

小厮客套笑笑:“小的不知公子是誰,但看公子氣度不凡,就知道公子并非等閑人物。而且,我家大人說了,務必要好生伺候公子,想來公子身份尊貴不是我等奴才能結識的貴人。”

司馬長庚被他一套奉承話給逗笑:“沒想到司馬晟能言會道,他府上養出來的下人更是口才了得。”

小厮連連搖頭:“不敢不敢。”

“我問你,府上除了你家大人可還有別人?”

“別人?”小厮腦中迅速浮出了梁遷秦楚兩張臉,正猶豫着要不要說,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廳外蕩進廳中。

“這是府上新得的好茶,趕緊去泡上一壺送過來。”說罷,司馬晟已站到了司馬長庚跟前。

手裏,還拎着一包茶葉。

“是,大人。”小厮匆匆接過茶包出了前廳。

司馬長庚意味深長和他對視片刻:“前幾日京都急報,說是世子失蹤恐為羌人所擒。現下看來世子安然無恙,孤也就放心了。”

“多謝太子殿下挂念。”司馬晟朝着司馬長庚恭敬作禮,睜着眼說瞎話,“逃出敵營後,下臣一直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在敵營撿回一條命?冥思苦想多時終于想通,這全是靠着官家和太子殿下的庇佑才能僥幸逃出生天,不至于客死異鄉。”

司馬晟又是深深一禮:“下臣對此不勝感激。”

“是麽?”司馬長庚一臉笑意看着他,可怎麽看怎麽覺得那笑僅是浮于表面,斷未觸及眼底,“你被羌人擒住一事無人跟平王府透漏過一句,就是怕平王得知此噩耗會受不住。不過現下好了,你平安歸來孤甚感欣慰,也不必擔憂如何安撫平王了。”

“有勞殿下費心了。”司馬晟恭敬作揖,“殿下長途跋涉定然勞累非常,不如就此住下歇上幾日。”

“你想讓孤在府上住下?”司馬長庚笑着看他,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如此,會不會……太過叨擾了?”

“太子殿下哪裏的話?”司馬晟正色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殿下是未來儲君,那下臣這宅子就是殿下的宅子,哪有叨擾一說?”

司馬長庚似是冷笑一聲。

司馬晟面不改色繼續道:“剛好秦公家的嫡長子秦楚也來探望下臣,現下就住在府中。殿下若是不嫌棄,可一道住下。”

“嗯。”司馬長庚低頭喝了口茶,“既如此,那就住下吧。”

“多謝殿下賞臉。”司馬晟頓了頓,“想來殿下此行并未驚動大将軍,那下臣就不去通知将軍了。”

“不必通知了。”司馬長庚饒有興致看着司馬晟,“不過,只準備一間房恐怕不夠,孤來時還帶了幾名侍衛,需一道安置。”

“這個殿下放心,下臣定會安排妥當。”

“那就好。”

“若是殿下沒有別的吩咐,那下臣便……”

“世子可有見過梁家三郎?”

此話一出,司馬晟面上不帶半分波動,就連眼角提起的弧度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他神色坦然和司馬長庚對視:“回殿下,并未。”

“是麽?”司馬長庚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只是噙着一抹笑意看着司馬晟。

司馬晟就站在原地任由對方打量。

良久,司馬長庚輕笑出聲:“聽聞梁家三郎為了打聽你的消息險些着了紀淩易道兒,偏巧這幾日梁家三郎又聲稱出門游歷不在京都,孤就想着說不定他是來找你了。”

找了紀淩易的道兒?這話如噬人的螞蟻般一個勁兒往司馬晟腦袋裏鑽,他只覺得天靈蓋上突突直跳,幾欲裂開。

難不成紀淩易那個畜生……

司馬晟強行壓下心頭的疑慮,沖着司馬長庚不甚在意笑了笑:“殿下多慮了,下臣和梁國公府向來毫無交集,梁家三郎又如何會為了下臣去找紀淩易?”

“毫無交集…… ”司馬長庚将這四個字緩慢重複一遍,“世子這用詞不錯。”

“殿下謬贊。”司馬晟面上笑意一片,似乎真把司馬長庚的話當成了誇贊,“既然毫無交集,梁家三郎又怎會不遠萬裏來找下臣?殿下說是也不是?”

“嗯……好像是這麽個理兒。”

“殿下英明!”司馬晟再次拱手作揖,垂下的深眸熱意退卻,只餘一方冰冷。

出了前廳,司馬晟在拐角處碰見了方才的小厮。

他看了眼小厮手中新沏的茶水,低聲道:“方才你沒和客人說什麽吧?”

小厮見狀,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趕緊實話實話:“回大人,什麽都沒說。”

“好。記住,府上只住了一位叫秦楚的世家子弟,若是前廳中的貴客問起你知道該如何作答。”

“回大人,小的知道。”

“好。”司馬晟思慮一會兒,依舊保持着方才壓低的聲音,“送完茶去叮囑好其餘下人,免得多生是非。”

“是,大人。”

“還有,安排貴客的住處時,要盡量往東邊安置。貴客還帶了幾名随從,也一并妥善安置。”

“小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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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真累了,秦楚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一起來才發現肚中空空如也,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他稍作整理推門而出,一開門險些和人迎面撞上。

“阿晟,你沒事兒守在我房門外頭做什麽?”秦楚僅存的睡意被徹底驚走。

“自然是有要事要說。”司馬晟觑他一眼,“太子殿下來了,阿遷在府上的事我沒透漏,你若是碰到他切莫說漏了嘴。”

“知道了,知道了。”秦楚嫌棄擺擺手,“也就是牽扯到梁遷的時候你才這麽不辭辛苦做事,唉……果然,兄弟在美色面前一文不值啊!哎,我還沒說完,你走什麽走?阿晟!司馬晟!!!!!”

司馬晟轉頭就走,已經在前面拐角轉了彎。

秦楚氣得一跺腳:“我真是吃飽了撐的才會跋山涉水來看他!”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話有失偏頗。

其實,這趟來他多少也有點兒自己的小私心。

他除了放心不下司馬晟,也擔心白秉的安危。

畢竟兩人向來同進同出,司馬晟若是真的出事了,那他也躲不過。

不過,好在,兩人都平安無事。

也不知白秉何時能辦完差回來?

肚子“咕嚕咕嚕”響了好幾聲,秦楚收起思緒去了涼亭。

沒想到,到的時候涼亭已經有人了。

秦楚一看那個背影轉身就走,走了沒幾步便被人給發現了。

“閣下可是秦公家的公子秦楚?”

指名道姓叫得如此清楚,秦楚就是想糊弄都不好辦。

他轉身,臉上不知何時挂了一臉燦爛的笑:“正是正是,不知閣下……”他突然面色大變,露出無比震驚的模樣,“太子殿下!!!!!”

司馬長庚皮笑肉不笑道:“不過是宮宴上見過幾次,沒想到你居然還認得孤?”

“那是自然!”秦楚三兩下奔至涼亭中,“殿下英目俊姿,只要人看上一眼便是畢生難忘啊!”

司馬長庚視線暗了暗,心說,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人竟和司馬晟一樣難纏。

“咕嚕咕嚕。”秦楚的肚子不合時宜響了起來,他不好意思捂住肚子笑了笑,“殿下莫要見怪,草民餓得厲害,這才……”

“無妨。”司馬長庚指了指一邊的飯菜,“坐下一起吃,剛好孤有話要問你。”

“殿下真是會說笑,我一介草民能知道什麽?”

“此言差矣。”司馬長庚指了指對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你可是司馬晟的好友,他的事想來你是再清楚不過了。”

秦楚呼吸一滞,心說,司馬晟司馬晟,自從交了你這個朋友,真是好事沒一件,壞事一大堆啊!

司馬晟不知秦楚的囧狀,和秦楚分開以後徑直去了梁遷的房間。

到時,江福正在給梁遷捏肩。

看到司馬晟走進來,趕緊退到一邊行禮:“見過世子殿下。”

“嗯,你先出去,我和你家公子有話要說。”

一來就趕人,江福覺得此事蹊跷:“還沒服侍完公子,不若……”

“出去。”司馬晟言簡意赅,聲音分明比方才重了些。

江福沒敢還口,看向梁遷。

“江福,你先下去吧,有事我會叫你。”梁遷淡聲道。

自家主子都這麽說了,江福也沒什麽理由繼續在這兒待着:“是,公子。”

房門一開一合,房中就只剩了兩個人。

司馬晟輕輕握住梁遷的手腕:“阿遷,太子要在府上住下。我擔心你們兩個碰面,待會兒帶你去個更隐秘的地方。”

“去哪兒?”

“密室。”

“好。”梁遷回握住他的手,目光閃爍欲言又止:“我們的事……太子應該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司馬晟不解,“你不說,我不說,他能如何曉得?”

“他……”梁遷視線暗了下去,“我親口跟太子打聽了你在涼城的情況,所以他……”

“太子只跟我提過你去找紀淩易打聽我的下落,并未提過你向他打聽一事,這……”司馬晟看着梁遷,覺得這裏頭似乎有隐情,“阿遷……”

“紀淩易……”提起他梁遷面色倏忽間蒙上一層白霧,面上血色似在瞬間清退,“他不曾,不曾……”

司馬晟留意到了梁遷的異樣,越發斷定紀淩易這畜生鐵定對梁遷做過什麽。他不想惹梁遷不快,于是及時打斷了梁遷的話茬兒:“若是此事不便開口,阿遷不必強迫自己。”

梁遷纖細的睫毛飛快眨了好幾下,面上慘白顏色慢慢褪去,人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我雖沒親口承認,但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太子可能已經猜到了。”

“猜到了又如何?”司馬晟在他手背輕輕拍了拍,“總歸太子沒有證據。”

“證據倒是沒有。”

“那就行了,阿遷不必思慮過多。”司馬晟扶他起身,“我們先去密室。”

江福同兩人一道去了處較為偏僻的房間。

進去之後,司馬晟拉着梁遷徑直去了卧房。

正對卧房的木櫃上擺着一只銅制的雄鷹。

司馬晟伸手在鷹的左眼上點了下,床邊的那面牆便開了,露出點着蠟燭的狹窄密室來。

幾人對視一眼,相繼進了密室。

密室分裏外兩層,外面一層類似于外間,裏面一層就是卧房。

自然,江福被司馬晟安排在了外間待命,他則帶着梁遷進了卧房。

卧房中燃着蠟燭,暗黃的光即使在狹小的空間中仍然不甚明亮。

司馬晟帶着梁遷在床邊坐好,然後起身去一旁的衣櫃中翻出一床薄被:“現下入了夜還是有些涼,晚上睡覺就蓋這床被子。”

“好。”

“太子住在府上多有不便,未免引人懷疑我得待在自己房中。”

梁遷點頭。

暗調的顏色落在梁遷面上,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虛晃光影。

燭光黯淡,虛影漆黑,交纏一處竟如斑駁春光,奪人心神。

又因他皮膚很白,在此種暗黃光簇的映照下,唇色比往常深了不少。

猶如沾了櫻桃的汁液,愈發顯得他唇紅齒白。

司馬晟本是站在石門邊上,見狀搭在石門上的手收了收。下一刻,他大步上前折回床邊,一把攬住了梁遷的腰:“太子現在正在吃飯,暫時沒有心思監視我。”

梁遷有些意外望着他:“你……”

燭光緩緩落下,滑到梁遷的唇上,他的唇色顯得更深了。

與之一起變深的,是司馬晟的眸光。

他情不自禁摸上梁遷的唇:“不如趁現在将昨晚未做完的事給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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