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喝湯”
“喝湯”
“還疼麽？”司馬晟将浸過冷水的手巾搭在了梁遷的後腰上。
梁遷沒有睜眼，他側身躺在床上，似在閉目養神，又似是已經睡了。
司馬晟轉身拿起另一個過了冷水的手巾，貼着方才腰上的那塊往下放去。
“疼。”梁遷動了動唇，眼睛依舊閉着，只眉心擠出一道不淺不深的褶皺。
司馬晟低頭在他發間親了下，語氣中滿是歉意：“抱歉，一時不知輕重傷了你。”
梁遷沒搭話。
沉默片刻，他将手巾小心翼翼放好，又替梁遷蓋好薄被這才起身端着木盆走開了。
許久過後，梁遷慢慢睜開了眼。
一團人影猛地撞入眼中，梁遷模糊的視線晃了下，這才看清面前的黑影是誰。
司馬晟正靠在床邊滿眼深情地望着他。
梁遷怔了怔：“你沒走？”
“不走。”司馬晟将他的雙手攏進自己手中，漆黑的眸子裏迸發出少有的光亮，“留在這裏陪你。”
梁遷望着他，眼底滿是倦意。
“還生氣麽？”司馬晟輕聲問他。
“你……”梁遷頓了頓，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目光稍顯局促，“總之……都怪你。”
“對，都是我的錯。”司馬晟替他将鬓邊的碎發捋到耳後，順帶着湊到梁遷耳廓上，壓低了聲音道，“要怪，就怪我太喜歡你了。”
梁遷沒搭話，耳根卻在瞬間變得通紅。
這抹紅色從耳根迅速蔓延到臉頰眼尾，梁遷強行壓制着身上的熱意，沒怎麽用力地推了司馬晟一把：“知道了，你先回房吧。”
“不想回。”司馬晟保持着先前的動作沒動，嘴唇從梁遷耳廓下移到側頸，輕輕一點，“現在也沒什麽緊急軍務，就想和你待着。”
“司馬晟。”梁遷喊他一聲。
分明是略帶惱意的聲音，落在司馬晟耳中卻無端多了幾分欲拒還迎的味道。
他側頭，輕輕捏起梁遷的下巴。
窗外溫暖的日光剛好落在梁遷的唇上。
他的唇色本不是那種惹眼的大紅，可如今着了日光，本來稍淡些的顏色竟無端深了幾分。
梁遷提起視線看他：“你要做什麽？”
“不做什麽。”司馬晟慢慢湊近一寸，說話間嘴唇若有似無蹭過對方的皮膚，“就是想看看阿遷。”
梁遷被他這話逗笑：“想看也不用靠這麽近。”
“可我就想靠得近些。”司馬晟另一只手慢慢挪到了他的後頸上，“阿遷，我……”
“公子，小的給您端了早飯過來。”房門外響起了江福的聲音。
梁遷看也沒看司馬晟，道：“進來吧。”
司馬晟沒惱，卻也沒動。
江福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司馬晟幾乎貼在梁遷臉上的一幕。
……
看來自己來的真不是時候，江福趕緊躬身做禮：“見過世子殿下。”
司馬晟眼神也沒給他一個，只認真瞧着梁遷“嗯”了聲。
江福生怕觸了司馬晟的眉頭，低頭看着腳尖兒也不敢擡頭：“公子，廚房專門給您炖的補湯還有一些清淡飯菜，小的給您端過來了。”
“早上喝補湯，太膩，不喝。”梁遷皺了皺眉。
江福稍稍擡頭瞄了眼司馬晟，見他神色如常沒什麽反應，又道：“這是世子殿下專門安排人給公子炖的。”
梁遷推開司馬晟一直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重新閉眼躺好：“不想喝，你若是尚未用飯就喝了吧。”
聞着不斷飄過鼻尖兒的香氣，江福還真就低頭看了眼手裏的補湯。
大片的羊肉人參浮在濃稠的湯汁上，瞧着就好喝。
江福“咕咚”咽了口口水。
也是這一刻，司馬晟忽然回頭看了過來。
江福吓得心頭一跳，趕緊回道：“小的打小不喜歡和湯水，還望公子見諒。”
梁遷壓在被角上的手動了下，不知扯到了什麽地方，眉心倏然皺起一個疙瘩：“那就倒了吧。”
“是，公子。”
“慢着。”司馬晟朝着江福招招手，“湯端過來，你先退下。”
江福不敢違逆司馬晟的意思，老老實實将補湯遞到他手中。原地遲疑了片刻，悄悄退了出去。
司馬晟舀起一勺補湯吹了吹，将勺子挪到梁遷唇邊：“來，喝湯。”
梁遷沒有動。
“這兩日你身子操勞，喝點補湯剛好将養将養。”司馬晟耐心勸說。
“太膩，不想喝。”
司馬晟仰頭喝下一口湯，趁梁遷還未發現自己的意圖之前直接壓在了他的唇上。
梁遷猛地睜開了眼，纖長的睫毛貼着眼睑邊緣肆意舒展，像是蝴蝶展翅欲飛前的翅膀。
他想開口，但因司馬晟的唇緊緊貼着自己。嘗試幾次，終是不成，只好極不情願吞了下去。
司馬晟見他喉結上下滑動，滿意一笑松了口：“怎麽樣，膩麽？”
也是怪了，梁遷向來怕膩，尤其不喜在早上喝湯。
可這湯水，雖補料十足，卻半分也不膩。
“尚可。”梁遷道。
司馬晟勾唇一笑：“約摸是這喝湯的法子太過獨特所致。”說着，再次喝下一口湯，對着梁遷的唇壓了過去。
一碗湯喝了好半晌，總算是見了底。
連續操勞兩日，梁遷是真累了，喝完湯便睡了過去。
司馬晟端着空碗出了房間，正好撞見候在門外的江福。
“世子殿下。”江福趕緊作禮。
“好生守着你家公子，不得讓旁人打擾。”
江福立即應聲：“是。”
待到司馬晟走遠，江福雙肩一塌，整個人變得愁眉苦臉。
若是公子和世子殿下的事被老爺知道了，他怕是……活不長了……
晌午時分，司馬晟來過梁遷房中一趟，見他沉沉睡着不忍打攪，在房中站了一會兒便走了。
走時，依舊不忘吩咐江福好生守着。
江福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看着司馬晟早已走遠的身影，默默走進梁遷房中，拿起了桌上最後一塊糕點。
日頭西落的光景，司馬晟又來了，這一回身後帶了幾個端着飯菜的小厮。
瞧見本分守在門外的江福，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問：“醒了麽？”
江福無精打采搖了搖腦袋：“回世子殿下，公子還沒醒。”說完，忍不住看了眼司馬晟身後的飯菜，順帶吞了口口水。
“既然沒醒，那這飯菜就撤了……”司馬晟話未說完，就聽見一聲大過一聲的“咕嚕”聲。
這聲音委實太大，司馬晟和身後的小厮都不約而同看向了江福。
江福揉了揉餓扁的肚皮，面皮上擠出個尴尬的笑：“世子殿下恕罪，小的實在是……實在是餓得受不住了……”
“是我的疏忽。”司馬晟對着邊上的小厮道，“這些飯菜給他留下。”
“是，殿下。”
江福望着托盤上冒着香氣的飯菜，口水不争氣地流了下來。
夜深了，江福正倚在牆邊打盹兒，睡得是鼻涕泡子亂翻騰。
不遠處，一道人影緩步走來，到了梁遷門前輕手輕腳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第二日一大早，秦楚心血來潮想找梁遷吟詩作對。
剛到門口，就瞧見門前橫着一人。
走進了一看，居然是梁遷的小厮，江福。
“你家公子還沒起麽？”秦楚小聲問了句。
江福睡得正沉，這話他自然沒聽見。
秦楚矮身蹲在江福身側，提高聲音重複了一遍：“江福，你家公子還沒起麽？”
睡夢中的江福猛地瞪大了眼睛，因着眼屎糊了眼皮，這一瞪扯得眼角都變了形。
他瞳仁血紅，表情驚駭，像是撞了鬼。
這副模樣驚得秦楚往後一退，險些栽下臺階。
江福反應過來，幹瘦的面皮吓得都白了一圈兒：“秦，秦，秦公子！小的不甚驚擾了秦公子，還望秦公子見，見諒。”
秦楚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裳，心情也平靜下來：“不防事，你家公子醒了麽？”
“這個小的不知。”江福再次做禮，“煩請公子門外稍候，小的這就去看看。”
“嗯，好。”
江福進了屋，不過片刻神色緊張地跑了出來：“秦公子，我家公子還沒醒，您還是，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
見他面色慌亂，秦楚心中疑惑：“你家公子沒事吧？”
江福連連搖頭：“沒事沒事！我家公子沒事！”
秦楚別有深意點了點頭：“既如此，那我晚些時候再來。”
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房門。心說，沒事才怪。
剛走出沒多遠，身後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裏面出來一個人。
秦楚回身去看，就看見了尚未來得及将衣裳整理妥當的司馬晟。
發髻微亂，領扣散亂，腰間束帶都尚未來得及妥帖系好。
難不成昨晚……他們兩個……
“我去給阿遷備些飯菜，你這這裏好生守着。”司馬晟邊系腰帶邊道，“你家公子近來身子勞累，萬不可讓旁人攪擾，知道了麽？”
江福躬身應下：“是，殿下。”
“嗯。”司馬晟沿着長廊走了幾步，似是感應到了什麽，緩緩擡頭看向了不遠處。
兩人目光相撞，秦楚驚訝的目光中很快摻雜了一絲略帶玩味的笑：“阿晟，昨晚……累着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