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渴不渴?
渴不渴?
“渴麽?”司馬晟擰開水袋,遞到梁遷嘴邊。
梁遷看他一眼:‘“不渴。”
“那就等渴了再喝。”司馬晟重新擰緊瓶蓋。
“哎!”秦楚不滿喊道,“阿晟怎麽不問問我渴不渴?”
司馬晟将水袋放好,他看向秦楚,一雙眼中滿是揶揄:“要喝水找白秉要,我可看見他臨行前揣了好幾個水袋在懷裏。·”
秦楚擰着眉頭指了指他手邊的水袋:“怎麽?這個水袋我不能用?”
“不能。”
“為何不能?”
司馬晟面不改色道:“阿遷不習慣和旁人共用一個水袋。”
秦楚:“……”
梁遷看了眼司馬晟,心說,自己雖有這習慣可他怎麽不記得自己和司馬晟說過?
“阿晟,你……”
秦楚正欲再說,白秉不知何時湊了過來,一把撩開車簾,露出一張曬得黝黑的實誠臉:“我這裏有水!”
秦楚受寵若驚看他一眼。
“秦公子,這個水袋是我特意給你留的,動都沒動,喝這個吧?”白秉把手裏的水袋往前又遞了遞。
司馬晟沒出聲 ,只若有所思看了秦楚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說,我說什麽來着?
秦楚只當沒瞧見,伸手接過了白秉手裏的水袋:“多謝白公子。”
白秉咧嘴笑笑:“咱們都這麽熟了,以後秦公子就喊我白秉吧。”
“既如此,那以後你也喚我名字好了。”
白秉驚喜交加望着秦楚,面色稍顯扭捏道:“好。”
秦楚仰頭喝了幾口水,将水袋遞還回去:“謝謝你,白秉。”
“啊?奧。不謝不謝!”白秉像個反應遲鈍的傻子,先是一愣,轉而莫名其妙笑起來,“哈哈!啊哈哈哈!不謝不謝!”
司馬晟觑了白秉一眼,對方的大門牙猛地一閉,這才收起那副傻乎乎的模樣。
他不好意思搓搓臉,迅速擡頭看了眼秦楚又很快低下頭去,像個嬌羞的大姑娘:“秦……楚,不用……不用謝。”
見白秉這般,秦楚面色一紅,低着頭不自在“嗯”了聲。
趕了一整日的路,終于在天将擦黑的時候趕到了下一個驿站。
只是,并非官驿。
司馬晟看着嘈雜異常的驿站,皺了皺眉,沖着外頭駕車的白秉道:“下一個官驿還有多遠?”
白秉看了眼黑漆漆大東邊:“大人,去官驿的話少說還要趕上大半日。”
“大半日?”司馬晟望向車廂內神色俱疲的梁遷,略一沉吟,“算了,就在此處落腳。”
“是,大人。”白秉擦了把臉上的汗,“那屬下先去安排妥當。”
“普通驿站比不得官驿,這裏魚龍混雜,大人這個稱呼就不要用了,一切要小心行事。”司馬晟不放心補了句。
“是,大人。”白秉說罷下了馬車。
“那麽大驚小怪做什麽?”秦楚一臉倦怠之色瞥向司馬晟,“不過就是一個驿站,阿晟你可是上陣殺敵的領頭軍,什麽血腥場面沒見過?還怕他一個驿站麽?”
司馬晟沒看秦楚,只看了眼梁遷。
剛好梁遷也在看他,四目相對,兩人心有靈犀一笑。
“再說了,若真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招惹我們,阿晟你一個頂十個,定是能護住我們的。”秦楚見他們眉目傳情,說完這話也懶得再說,只慵懶靠在隔簾處,一臉無聊瞧着外頭。
“護住阿遷沒問題,至于你麽……”司馬晟刻意頓了頓,“到時候場面混亂,你的安危我可不保證能護得住。”
“司馬晟!”秦楚立即坐起身來,瞪了他一眼,“怎麽說我們也是多年同舟共濟的好兄弟,你說話這麽沒良心也不怕閃了舌頭!你……
“我!”
突然沖進耳洞的一嗓子成功吸引了幾人的注意,就連一直靠在車廂上補覺的江福都被吵醒了,正煩躁看着來人。
白秉一顆腦袋從車簾縫隙間拱了進來,目光灼灼落在秦楚身上,他“哐哐”兩拳頭砸在自己胸膛上:“秦楚放心,若是有什麽萬一,我來保護你!”
秦楚心中動容,怔愣片刻才動了動唇:“你……”
以為秦楚在質疑自己的實力,白秉立即将自己和大腿有得一比的粗壯胳膊伸到了秦楚面前,還特意繃緊了肌肉,讓自己的胳膊看起來更加堅實有力:“秦公子放心,我長得壯又會武功,護住你不在話下!”
秦楚下意識看向車廂內的其餘兩人。
司馬晟帶着一臉高深莫測的笑,梁遷的視線在秦楚和白秉中間緩慢轉了一遭,也露出個不甚明顯的笑。
秦楚不自在摸了摸鼻尖兒,突然間怎麽覺得渾身起火,熱得很?
他慌忙掏出腰間的折扇胡亂扇了兩下,等到覆在臉上的熱度消退了些。才緩聲道:“如此,便多謝了。”
“客氣什麽?”白秉龇牙一笑收回了胳膊。
“客房都安排好了麽?”司馬晟道。
“安排好了。”白秉不舍地将視線從秦楚臉上收回來,“不過大人,驿站人太多了,屬下和管事的好說歹說也只能騰出一間房來。”
“只有一間?”司馬晟眉心皺起一道褶子。
“大人別急,本來是只有一間的,可是……”白秉嘿嘿一笑,“後來屬下又從一個江湖郎中手裏花重金買過來一間。”提起這個,他面露得色,“大人,我聰明吧?”
“嗯。”司馬晟似是笑了聲,可臉上全無半分熱乎意思,“我看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在衆人面前露了富,少不得會被人有心之人給盯上。”
“大人……”經他一提白秉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大意了,慚愧道,“那大人……咱們……怎麽辦?”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先住下再說吧。”司馬晟先下了馬車,又來扶梁遷。
正欲上前幫忙的江福見狀,只好乖乖退到了一邊。
等到都下了馬車,司馬晟的目光在幾人中間過了遭:“兩間房,我和阿遷還有秦楚一間,白秉,你和江福一間。”
江福瞪了眼邊上的白秉,心說自己是真倒黴,和這麽個大老粗一起,估計睡覺都睡不踏實。
白秉見江福瞪自己,也不甘示弱地回瞪過去。
“不妥。”站在一邊的秦楚開了口,他瞥了眼司馬晟,“我可不想夾在你和梁家三郎中間當夾餅。”
秦楚指了指白秉和江福,神色坦然道:“我和他們兩人一間。”
白秉嘴角一咧,笑得後槽牙都要露出來了:“好!好好好!!!”
江福一聽,一顆心直接掉到了谷底。
一個大老粗還不夠,又來一個金貴公子,看來,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司馬晟不着痕跡挑了下眉,說不清是個什麽心境:“既如此,那就這麽定下。”
一行人進了驿站,立馬被大堂裏的一幕給驚住。
破舊的大堂中央有個人高的木臺子。
臺子中央豎着一根成人胳膊粗細的鋼棍,此刻,兩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繞着鋼棍翩然舞動。
她們兩個生得都是一副妖嬈的勾人模樣,身上薄紗清透,跳舞動作奔放,舉手投足之間隐見腿間粉色肌膚。
胸前春】光更不必多說,領口開得既深又寬,盡管舞姬舞步輕盈,一行一動間胸前柔軟還是将薄薄一層紗衣都扯得變了形。
臺下看客三教九流都有,粗略一看江湖人士居多。
且,多為男子。
爺們兒們盯着臺上腰肢扭動的舞姬一動不動,眼底色】欲呼之欲出,一副色中餓鬼的形容。
“哎?”白秉也跟着看向高臺上的舞姬,“剛才我來的時候還沒有人跳舞,怎麽才一會兒的功夫就跳上了?”
司馬晟目不斜視從臺下過,走到最偏的角落坐下。落座之前還不忘給梁遷擦了擦面前沾了油漬的食案:“趕了一日的路都累了,吃完飯就回房歇息吧。”
“是,大人。”白秉也跟着落座,目光忍不住看向秦楚,好巧不巧,自己和他中間隔着一個礙眼的江福。
“哎!我們兩個換換,你來這裏坐。”不等征得對方的統同意,白秉一把扯過江福,和自己換了位置。
這一回,江福居然罕見沒和他鬥嘴,只安穩坐在一邊。
白秉也覺得奇怪,忍不住瞧他一眼。就見江福像個被勾了魂的傀儡,直愣愣瞅着臺上的舞姬,還時不時傻笑一聲。
梁遷也發現了江福的異樣,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舞姬複又将視線挪回到江福身上:“此時是我的疏忽,江福,你年紀也不小了,等回了京都,我定會親自為你尋一門好親事。”
這話雖輕飄飄的毫無重量,蕩進江福耳中卻引得他驟然回神,他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小聲道:“不勞公子費心,小的再等幾年也是成的。”
“哼!”白秉對着他冷嘲熱,“再等幾年也成?我看你不成。”
江福瞪他一眼:“白秉,你……”
“我什麽我?”白秉回瞪他一眼,“你是沒瞅見你自己剛才那表情,要多猥瑣有多猥瑣?還在這裏口出狂言說能再等幾年,騙鬼呢!”
“白秉。”司馬晟低斥一聲,“就你話多。”
“屬下知錯。”白秉即刻低頭認錯,再次擡頭的瞬間正好對上白秉得意的眼神。
仿佛在說,我之前和你說什麽來着?你家大人喜歡我家公子,咱們兩個吵架,看在我家公子的面兒上你家大人自然是幫我。
白秉睨了江福一眼,沒搭理他。
“幾位客官點些什麽?”驿站夥計熱絡靠了過來,笑得見牙不見眼,像個掉了稱兒的彌勒佛。
司馬晟看向梁遷:“想吃什麽?”
“随便點幾樣就可以了。”颠簸一路,梁遷似乎沒什麽食欲。
“那就上幾道這裏的拿手好菜。”司馬晟想了想,又問其餘幾人,“你們可有什麽想吃的?”
秦楚一副困倦之态:“随你們,我都行。”
白秉江福自然也沒意見,兩人不約而同點點頭。
“那就先這樣吧。”夥計要走,司馬晟又把人喊住,“先上壺熱茶。”
“好來!”
夥計走後不足兩刻鐘,就端着半丈寬的托盤走了過來。
白秉是真餓了,目光幾欲黏在了托盤上。
只是,當夥計将一道道飯菜擱在食案上的時候,他眼中的神色從期盼陡然轉為失望。
清炒蘿蔔絲,涼拌土豆片,豆腐燒豆芽,黃瓜炒木耳還有唯一一道肉菜——芹菜炒肉片。
只是這肉菜委實太坑,巴掌大的一盤菜,只零星散着屈指可數的幾塊肉。
白秉轉頭問那夥計:“這就是你們驿站的拿手好菜?”
驿站夥計照例保持着一臉熱騰騰的笑:“客官您說的不錯,這正是我們驿站的拿手好菜。”
“就這?” 白秉皺眉,“這一桌多少銀子?”
“回客官,不多不少,剛好五兩銀。”
“什麽!你們這是黑店吧?”白秉氣得一拍桌子站起來,“就這些清湯寡水的糟爛東西,你要收我們五兩銀?”
夥計也不是個吃素的,見白秉起了火氣,他雙手環胸鼻孔朝天,瞬間變了一副嘴臉:“我們客棧向來就這價兒!愛吃不吃!”
“你!”
“白秉。”司馬晟喊他一聲,擡頭看向夥計,“如此坐地起價,不知賦稅可有按時上繳?”
提及賦稅,夥計吓得面色一變。
但凡做生意的就沒幾個不害怕查的,畢竟誰家沒幾筆暗賬?
夥計二話沒說,匆匆跑開了。
白秉望着司馬晟,心中佩服得五體投地。
正要開口稱贊上幾句,一個身寬體胖的中年男子挺着圓鼓鼓的肚子晃到了桌邊。
身後還跟着方才跑開的夥計。
來人生得窄額寬腮,鼻頭臃腫,不大不小肉眼裏滿是精明算計。
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男子板着一張臉,看人都不拿正眼瞧:“聽夥計說,有人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