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嘯

海嘯

“五百下品靈石。”

聖草樓掌櫃的冷冷地瞥了餘晚一眼,用毫無波瀾起伏的聲音說道。

餘晚摸了摸自己腰間懸挂着的儲物袋,灰撲撲的毫不起眼,幹幹癟癟昭示着主人的窮酸。

誰人不知他們天丹宗破落至極,恐怕連這五百靈石也出不起吧。

看吧,要不了多久,這兩個天丹宗的修士就會灰溜溜地走開。

周圍不少明裏暗裏看熱鬧的修士,掃來又移開的眼光像是一條爬行過的蛇,只留下黏膩又令人惡心的觸感。

“不過區區五百靈石,”餘晚将手翻轉過來,一大包鼓鼓囊囊的靈石赫然在她的手心,“給你。”

少女穿着玄色的天丹宗袍,領口用最便宜的金色絲線繡着宗名字樣。

她笑眯眯的,看起來一副溫柔而人畜無害的模樣,手下的動作卻毫不客氣。

“砰”地一聲,靈石重重地砸在了櫃臺上。

“掌櫃的,錢我可付了,種子呢?”餘晚臉上卻全然不動聲色,仍然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

聖草樓的掌櫃冷哼了一聲,不耐煩地将裝着種子的儲物袋放進少女的手掌心。

購買滿一百靈石贈送儲物袋,這是聖草樓的規矩,白白讓天丹宗的窮酸鬼撿了便宜。

過往都是幾十靈石地買草藥,也不知這次從哪裏偷來那麽多靈石。

餘晚挺直了腰板,大搖大擺地走出聖草樓。在她身後,櫃臺上方才還系得緊緊的布袋不知為何口子散開,靈石噼裏啪啦地全落在了地上。

掌櫃的臉上的肉抖了三抖,周圍有散修似是要撿,掌櫃急忙将胖胖的身子從櫃臺胖擠出來,又趕緊叫小厮來撿,顯得笨拙滑稽又可笑。

“噗嗤”,不知道是誰沒憋住笑出了聲。

餘晚勾了勾嘴角,給本姑娘氣受,想得美。

五月的天氣理應溫暖舒适,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冷風,直嗖嗖地往人的衣服裏灌。

“轟隆——”一道驚天雷在頭頂上響起,天色瞬間昏暗下來,狂風驟起,烏雲密布,眼看山雨欲來。

餘晚擡頭望了望天,心中有些忐忑。

難道這個世界的天道發現她不應該在此了?可是她才回來三天……還是說哪位道友要渡劫?

一道極快的白光閃過,東方的灰色天幕上出現了一道極粗的紫紅色的閃電。“轟”地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麽要破土而出。

街道上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許多修士和凡人,尖叫聲此起彼伏,“東海要海嘯了——”

餘晚轉頭望去,遠遠的東邊似乎真的有水幕緩緩升起。

她暗道不好,此處乃是中洲東部的星澤鎮,毗鄰東海,若東海真有海嘯,這一鎮子的百姓都要遭殃。

她急忙轉身,對着聖草樓裏的掌櫃和修士們吼道:“快帶大家往各宗門山上跑!!”

她用神識化為了一把幽藍色的劍,想着之前看見劍修如何禦劍的模樣,咬了咬牙催動着神識之劍飛速向東海趕去。

餘晚的劍如一葉浮萍般在狂風中左右搖晃,幾次險些墜落,但幸好并未被吹翻。

她漸漸靠近東海,見岸邊站了不少修士,大多數都是星澤鎮內宗門的修士。

可星澤鎮和附近并無大宗門,來者最高不過元嬰修為,如何能封印得住這暴動的海水?

但總歸還是要一試。

“等等!”就在封印将起的一刻,餘晚停住手上的動作,忽然高聲道,“海上有人!”

衆人望去,果然見一男子站在海上的一塊礁石上。那礁石只露出海面十寸有餘,海水在他的身邊肆虐拍打,眼見就要把礁石吞沒。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人群中有人呼喊道。若是此刻不結起結界,遠處那龐然水幕拍岸而來,所有人都會葬身于此!

犧牲一人而救數千數萬人,任憑誰都會作出如此選擇。

無人猶豫,修士們紛紛繼續結印,加快了傳輸靈力的速度。結界将成的一霎,忽見一人飛身進入海域之內。

不少人是認識這位破敗宗門的大師姐的,那人正是餘晚。

衆人皆驚,但來不及勸阻,遠方的水幕正以極其可怕的速度向這裏移動。

餘晚也覺得自己有些沖動,但等她顧不得這麽多便如此做了。

若這輩子仍是這英年早逝的命,她也認了。

她禦劍靠近,這才完全看清那礁石上站立之人。

明眸皓齒,紅衣灼灼,腰間挂着樹葉狀的翠綠色玉佩。

是一個像妖孽一般好看的少年。

可他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危險處境,只是安靜地站着。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氣息,他擡頭望着他,神色迷茫。

“你瘋了嗎?!”餘晚落地,站在他身旁,語氣急促,拉起他的手要帶他禦劍逃離。

那少年歪了歪頭,似乎很是不解。

餘晚和他對視,看到了一雙如琥珀般幹淨透亮的眸子,他周身靈力純淨無比。

可餘晚此時無暇欣賞他的盛世美顏,對他不愛惜生命的舉動氣極了,含着靈力的聲音在巨大的海水翻湧聲中顯得模糊不清:“這是海嘯!快跟我走!”

“海、嘯。”那少年慢吞吞地一字一頓重複着她的話。

似乎是看出她的着急,少年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不滿情緒。

餘晚正想着如何扛起他就跑,卻不知為何,少年話音剛落,以他們腳下站立的礁石為中心,海面奇異般地由內而外安靜下來。

遠處的水幕像是失去了支柱般轟然下墜,融于無際的東海之中。

陽光穿透黑雲一絲一縷地洩下,而後将黑雲撕裂,天氣恢複了晴朗。

餘晚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被震撼地甚至有些失語。

少年看着眼前有些呆愣的人,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

餘晚再看向他時都有些斂聲靜氣,她張了張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誰?”

“雲知歧。”紅衣少年道,可他似乎只知道自己的名字,餘晚問其他問題他一概不知。

餘晚帶着雲知歧回到岸邊,衆修士大難過後喜極而泣,大呼天道保佑,又有人開始恭維其他修士如何靈力深厚。

自然是沒有人知道海上發生的那一幕。

餘晚沉默地走開,她不禁想,若是師尊在,她今日或許不會如此害怕。

那種感覺馬上就要魂飛魄散的溺斃感,那種恐懼到渾身顫抖的時刻,她不喜歡。

她看着眼前熱鬧的人群,頓時有些委屈,又覺得自己的情緒實在莫名,默默地穿過人群往宗門走。

似乎能感受到她此刻心情不好,有人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

餘晚這才注意到那紅衣少年也跟了上來。

“你要去何處?”餘晚輕聲問道。

雖然看不出他的修為,但她知道他絕非普通人。

紅衣少年緩緩搖了搖頭,餘晚嘆息一聲。

“我、要、跟、着、你。”雲知歧似乎許久沒有和人說話,一字一頓,顯得生澀極了。

她的身上有自己的味道,真奇怪。

餘晚聽他這麽說,也不介意,看他如此迷茫,或許對此地之事知之甚少。

這裏有不少心懷鬼胎的修士,若這麽漂亮的少年被欺負了,餘晚偷偷看了他一眼,她會很心痛的。

星澤鎮群山連綿,天丹宗的地理位置本是極好的,占據了靈氣最為充足的兩座十餘峰。

入了天丹宗山門,餘晚向他介紹:“這裏是我的宗門,天丹宗。”

“我乃紫丹峰懷音真人門下大師姐,我還有四個師弟師妹。你若無處去,”餘晚頓了頓,溫和道:“可暫住紫丹峰。”

“師弟師妹,是什麽?”卻不想雲知歧如此問道。

若是其他人問此話,餘晚恐怕當場就走,還要腹诽是不是遇到了騙子或傻子。可眼前的少年看起來實在太過幹淨純良,像一張白紙一般。

他望向你時,眼裏便滿心滿意只有你,不知不覺就卸下了心防。

如同一塊完全未被打磨過的極品玉石,難以想象若是好好雕刻,渾身将會散發怎樣的瑩瑩光輝。若是長開了些,定然是一個松風水月的翩翩君子。

“就是後拜入門下的人,由師尊和師兄師姐教授他們功法。”餘晚耐心解釋道。

果然是失憶少年,也不知道之前都遭受了什麽,竟然被人除去記憶扔在了海上。

也太慘了吧。

簡直和她一樣慘。

雖然他好像很有本事,能夠平息海嘯,或許他是定海神針?東海龍王?

餘晚眼睛都亮了,看着他的眼神充滿探究欲。

“是不是,當了師弟師妹,就能跟着你了?”雲知歧望着她,無比認真道。

她身上不僅有自己的味道,還有好聞的氣息,他很喜歡。

餘晚卻少見地卡了殼,“确、确實。”

“那我就是你的,”少年用手在兩人之間比劃了一下,語氣歡快“師妹啦!”

餘晚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那個,你是男的,是師弟。”餘晚糾正道。

“哦,師弟。”雲知歧乖乖地點了點頭,又想起方才她說的,從善如流道,“大師姐。”

餘晚有點惆悵地望着天,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個小師弟,希望師尊他老人家知道了不會生氣。

“等師尊回來了再帶你拜師。”

雖然聽不懂,但雲知歧還是點了點頭。

“師弟啊,你知道定海神針和東海龍王嗎?”餘晚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雲知歧認真思考了片刻,真誠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

但是腦海中似乎有什麽隐隐劃過,一條龍、一根柱子……

餘晚帶着雲知歧上山,幾個師弟師妹早就等在了門口。

今日大師姐一早就下了山,誰也沒有知會,而後東海異動,突發海嘯,把他們擔心壞了。

靈力往傳訊碟裏輸送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沒有響應。

若不是海嘯不一會就平息了,恐怕顧久塵他們就要沖下山腳去尋她了。

“大師姐!”他們異口同聲喊道。

餘晚溫和地應了,眼眸中滿是柔情。雲知歧從她身後慢吞吞地走出來。

“這是……”二師弟顧久塵警惕地問道。

這人一副好皮囊,一身火紅色衣裳襯得他矜貴極了,師弟師妹們忽然生出了幾分危機感。

餘晚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我有兩件事要宣布。”

“一是從今日起我們須開墾後山荒園,自己種靈草煉丹。”

“二是,雲知歧從今日起就是我們紫丹峰的小師弟了。”

這兩件事情都不小,把他們砸得暈乎乎的。

他們自從被懷音仙尊撿回來後,哪裏種過田?大師姐不過是下了一趟山,又為什麽撿回來一個小師弟?

尤其是小師妹安子依,她總是仗着自己最小而黏着大師姐,如今卻有人要搶走她的位置了!

還是一個比她更好看的人!

你看他的手,還拽着大師姐的衣裳,礙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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